韩平大咧咧的走过去,将手中的酒肉一下子放到他精心布置的棋盘之上,这才拉回他的注意力,冰冷深邃的目光扫了她一眼,也不生气,很平静的放下了手中的东西,兀自取茶小嘬。
见这样都不能惹他生气,韩平白了他一眼,将棋盘上的黑白子统一扫入一只匣子里,自说自话,将酒坛打开,顿时酒香四溢。
韩平吸了吸口水,刚想捧起来喝,却看到李淮璟的眼神,她想了想,有些不舍的将酒壶推向他,让他先喝。
李淮璟犹豫片刻,这才接下酒坛,敛下目光喝了一口。
李淮璟将酒坛递还给韩平,问道:“这是什么酒?”
“雪月酒。”韩平迫不及待喝下一大口之后才解释道:“是取极寒之雪与月之精华酿制而成的酒,虽然寒气逼人,却最适合冬日饮用。”
李淮璟脸色剧变,能杀人般的目光紧紧盯着韩平,盯得她心里都有些发毛,这才拿起包裹里的朝天椒,递给他道:
“是不是觉得冷?所以要配着这椒吃。”
李淮璟没有接过朝天椒,而是脸色越来越白,就连修长的手指都开始缓缓抖动,‘噗’,鲜血夺口而出。
韩平吓坏了,她一下子冲到他面前,只是瞬间的功夫,李淮璟的头发眉毛上都结了一层白霜,然后是他的脸,他的手,他整个人仿佛都好像不能动弹了般。
韩平吓坏了,她捧住李淮璟的身体,不知所措道:
“你,你怎么了?别吓我。”
李淮璟的身体忽然‘砰’一声滚下了软榻,身子在地上缩成了一团,好似癫痫那般发抖,唇中吐出一口口白雾,断断续续的说着:
“滚……滚——!!!”
竹舍一夜
如果是之前,李淮璟对韩平说了‘滚’这个字,那么她一定在脚下装上风火轮,翻跟斗离开,可是现在……
他缩成了虾米,往日的威风全都化作一滩浆糊,基于江湖道义,她总不能就这么不管他吧。
将软榻上的茶几搬下来,韩平让李淮璟搭在肩膀上,想先把他扶去软榻,谁知道他刚一躺下,韩平就觉得自己被一股难以抗拒的力量拉了下去,彻骨的寒气迎面扑来。
韩平只觉得全身上下都被一股来自地狱的阴寒包围着,李淮璟手脚并用将她钳制在怀中,青紫的嘴唇贴在她的脖子上汲取她热气,韩平不由自主浑身颤抖,脑中一片空白。
寒冷痛苦间,她想推开李淮璟,以他现在的情况,一推一个准,她若想跑肯定可以跑掉,但是……她在感受过那种彻骨的冰凉后,却怎么也下不去手。
李淮璟现在就像是溺水,而她便是他在冰冷的水中唯一的生存希望,若她离开,没准他会放弃挣扎,就那样溺死在冰冷的水中。
虽然他很讨厌,很刻薄,手段也貌似很毒辣,但是韩平还是不能看着他去死。这么想着,她身子微动,尽量让自己摆放舒坦点,伸出手臂,拉过床头的被褥,盖在他身上,而她则一动不动躺在他的身下,暗自运功御寒。
李淮璟满头满脸的寒霜,一副快要变成冰人的模样,生死颤抖间,他微微张开双眼,刚巧看到了韩平大义凛然,视死如归的表情,青紫的唇断断续续说道:
“虚灵顶劲,气沉丹田……”下意识将怀中暖炉抱得更紧,韩平只觉得呼吸都有些困难了,耳边却听他还在继续道:“烈阳天元,意神内敛……太冲府门,连动万千……”
韩平恍惚间听到这么几句话,被冻得嘴唇发紫后,才惊觉这是运功心法,也顾不得其他,便照着李淮璟说的调息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就连韩平的意识也渐渐飘离……
无尽的黑夜,寂静幽远,麒麟香兽燃尽,袅袅香烟弥散了整个竹舍,沁人心脾。
韩平是在满室阳光中醒来的,淡雅的馨香叫她迷醉,不愿睁眼,感觉轻飘飘的,每一处关节都充满了力量,饱满愉悦,那种感觉很舒服,很轻松。
她侧着身子,将脑袋蹭了蹭,这才心满意足的缓缓睁开双眼,冬日的阳光温暖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坛被打翻在地的酒,韩平反应了好久才想起来是怎么回事。
身后传来一阵规律的浅淡呼吸声。
韩平小心翼翼转了个身,手肘撑起半边身体,这才看到,她与李淮璟竟如齐头鸳鸯般钻在一条被褥中,想起昨夜他的惨状,韩平立刻凑上前去探他的呼吸,手指的触觉虽不温暖,却也没有了昨夜的透骨冰寒。
看样子是熬过一劫了。
韩平这才放下心来,想要收回手起身,却被他那飞翘的细密睫毛勾住了心神,顺着他的眉眼向下打量,不得不说,这小子的皮相确实不错,五官如最好的技师雕刻出来的人偶般精致,皮肤白皙,在阳光下尽显通透细腻,仿佛可以看到嫩白皮相下面的血管般。
如鬼使神差的,韩平伸出食指碰了碰他的脸颊,确认他没醒之后,便肆无忌惮从他的额头开始描画抚摸,经过细长的眉眼来到挺直小巧的鼻梁,他在呼吸的时候,两只鼻翼微微动着,就像小动物一般惹人怜爱,继而向下,来到他苍白的唇,薄唇薄幸,更何况这双唇还会经常说出一些刻薄的话,不好!
想到这双唇曾经还亲过她……韩平怔怔的盯着他的双唇,失了心神。
蓦地,墨玉般的深邃黑眸忽然张开,冷冷在韩平脸上扫过。
韩平仿佛被人抽了一鞭子似的,慌忙收回手指,掀被坐起,就想下榻,谁料脚还没落地,她便被他又拉回了软榻,暖裘被褥中翻滚两圈后,韩平被压在李淮璟身下。
还未说话,如狂风暴雨般的亲吻便烙印而下。
先前让韩平看得入迷的双唇此刻正以不容置疑的姿态亲吻着她的,不容她有任何反抗的机会,湿濡的柔软便火速探入韩平口中,疯狂舔抵着她口腔中的每一处,啃咬式的热吻,让双方都产生一种暴力的快感。
韩平被他钳着下颚,不能吞咽,双唇不堪蹂躏,唾液顺着她的下颚缓缓淌下,她眼前冒出星光,只感觉浑身发涨,耳鸣声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欢愉袭过全身,下意识的用手推攘,迎来的却是李淮璟更为猛烈的攻击。
单手将韩平双手按在头顶,另一只手便迅疾拉开韩平的衣襟,迫不及待将手从韩平敞开的衣襟伸入,握住胸前的柔软,不住揉捏。
韩平顿觉不妙,她在李淮璟身下疯狂挣扎起来,别过脑袋不再让他亲吻,焦急的喊道:
“你……放手!啊——”
李淮璟突然下了重手,韩平难以忍受的扭动起来,李淮璟终于肯放过她被蹂躏有些红肿的双唇,将手从她的衣襟中拿出,来到韩平红肿的双唇间,代替他的唇舌探了进去。
手指不若唇舌般柔软,他又不温柔,用手指掰住她的下颚,不住探索她的牙关与舌头,韩平想咬断他的手指,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闭嘴,被他这般粗暴的行为弄得眼眶都红了,却是知道不能哭。
李淮璟看着韩平有些泛红的眼眶,竟然良心发现,将手指抽出,韩平还未闭合之前,又将唇舌送入,辗转吸吮。
韩平眼中闪过一道骇人的杀气,强自镇定,唯一自由的手臂向下伸去,她的大腿上绑着一柄玄铁匕首,韩平觉得就算与之同归于尽,也不能再这么任他欺、凌了。
谁料,韩平才刚将手伸至腰侧,便被李淮璟抓住,紧紧压在她的胸前,韩平气极,张口便咬上他的舌头,李淮璟稍事退了退,她便破口大骂:
“你混蛋!你他妈到底想干什么?”
“干你!”
李淮璟邪邪一笑,不复昨夜病态,眸中发出异彩,仿佛下一个动作便是长驱直入般兴奋。
韩平气得鼻孔都快冒烟了,他还能笑出来,双腿踢动,想要借力墙壁脱困,当然,如果能够踢残他的老二就更好了。
李淮璟单膝压住韩平造反的腿,一把将韩平的腰带扯下,作势便要去撕她的亵裤,韩平脑内神经瞬间崩断,充血的双眸中透出狠厉杀气,不知道从哪里来了力气,猛然将李淮璟摔开,撞在窗台上。
她喘着粗气,恶狠狠的盯着李淮璟,拳头捏得咯咯作响,阴冷道:
“忘恩负义的混蛋!我韩平下回要再管你的死活,我就是乌龟王八蛋!”
如果早知道尽早迎来的是这样的结果,她昨晚就是爬也会爬出这间竹舍,他死让他死好了,关她什么事?现在可好,倒弄得她里外不是人。
李淮璟收起了满脸戏谑,黑眸盯着韩平,目光中仿佛带着沉积千年的哀伤般,令人动容,只听他低雅的声音如是说道:
“这个世界上我信任的人委实不多。你韩平算是一个。”
韩平听后,立刻嗤之以鼻,不屑白眼道了声:
“呸!”
如果被你信任是这种结果,那她宁愿立马叛变,投到他的强敌那边……不,不是叛变,本来就不是一道的人!
李淮璟露出一抹平静的笑容:“不管你信不信。这个世界上,就连跟我有血缘关系最亲的人,都是不能相信的。但……我相信你。”
韩平稍稍稳住了气息,对李淮璟的这番话不置可否,内心却难以克制的激荡起来,却见他脸上又忽然堆起一抹奇异无辜的笑:
“昨夜我是因为你带来的酒才犯病,你该罚!而喝了酒之后,又是因为你,才得以保命,你该赏!我能想到的赏罚同时进行的方法只有这个……”
韩平气结,被他的一番似是而非的言论弄昏了头,一把抢过他拿在手中把玩的腰带,没好气的说道:
“那你赏罚的方式还真特别!每个在你身边【该赏】【该罚】的人都这么对待,你真够忙的,行不行啊?”
李淮璟扬眉一笑:“行不行,刚才让你试,你又不肯。现在倒在说什么风凉话?”
韩平冷哼一声,将衣襟理好,便要起来,却听那厮又道:
“太子下月初八大婚。”
提到这件事情,韩平顿时愣住了,只听李淮璟阴沉柔雅的声音不住在她耳旁萦绕:
“他娶的是韩毓,不是韩毓也会是韩祁……却怎样都不可能是你韩平!”
“……”
韩平沉默着将地上的酒坛捡起,随手摇了摇,觉得里面还有点波动,便仰头喝了一口,然后她却什么也没说,默默的走了,双手拢入窄袖,缩着肩膀,步履有些恍惚。
李淮璟稍事整理一番后,便也走出竹舍,刚回身关上门,便见一道黑影忽然出现在他身后。
“如何?”那俊秀黑衣人持剑抱胸问道。
李淮璟拢了拢裘毡,微微翘起嘴角道:“将心未定,攻心为上。”
黑衣人狡黠一笑:“那般攻心,你就不怕吓跑了她?”
听口气,他像是听了好一会儿墙角了。李淮璟也不介意,挑眉笃定道:“若会被我吓跑,那就不是韩平了。”
黑衣人嗤笑一声,从怀中丢出一只紫玉瓶,李淮璟接过后,黑衣人又道:
“亏得她天资不错,能够将烈阳诀快速融会贯通,才救了你,救了她自己。”
李淮璟深邃的目光不带任何感情般,他盯着手中的紫玉瓶,揭开瓶盖,倒出一粒指甲盖大小的药丸,直接吞下后才道:
“确实有点天分。”根本就不是外界所传那般的平庸。
只不过她为何刻意隐瞒,就不得而知了。
“不管如何,昨晚之事,你还是得谢谢她。”黑衣人仗剑说着公道话。
李淮璟利眼扫了他一眼,舔了舔唇角,笑道:
“我不是谢过了吗?”
黑衣人嫌恶的看着他,平静的说了一句:“你真无耻。”
“……”
一拍即合
好几日过去了,那夜竹舍中发生的事情一直萦绕在韩平脑中,难以忘却。
头一次,对一个人产生了那样的感觉,比畏惧更刻骨,比激荡更惊心,她猜不透李淮璟到底是什么意思,是真心,还是假意……
在她没有弄明白之前,她都不想再见到他,不想与他接触了。
所以,那之后的李淮璟虽然依旧每日出现在韩平他们巡城的队伍旁,却一次都没有遇上过韩平,她仿佛能够提前感知他的存在与到来般,有时候消失的连孙大勇他们都觉得突然。
他知道,她在躲,会躲,就说明她开始犹豫了。
很好。
李淮璟敛下眸光,将身体转向东南方,忽然抬头对着面前的屋檐微微笑了笑,这才寂然离去。
韩平自屋脊后见他走远才敢露出半个脑袋,一想到自己如今的狼狈,她干脆躺在人家屋顶上,浅褐色的瞳眸呆呆的望着晴空万里,思绪如千丝万缕般萦绕心头,挥之不去。
这种心情使她没办法好好巡城,好在城内不比宫内,就算偷懒也不会被抄家灭族,顶多是个擅离职守,这种程度,就连给韩家抹黑都够不上,怕什么?
所以,她一不做二不休,干脆离了巡城队伍,找酒喝去,若能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