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觉得奇怪,又是自己身边的人,便蹙了眉问她:“怎么了?”
宏晅也显疑色,目光似不经意地从那只空药碗上扫过,语中仍是如旧的平淡中略带慵意:“照实说。”
我在他身边这么久,对他还是了解的。见他扫视药碗的神色时便觉心中狠狠一惊,听了他这三个字后,一个可怕的想法从我心底生出……
这药,也许不是他吩咐下来的……
晚秋跪伏在地,犹豫了片刻,才重重叩首,似是下了极大的决心般道:“这是……这是娘子交待奴婢每日呈上的……避……避子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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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①【左归饮】“治肾水干枯,虚水上蒸脾胃,阴土受亏,以致饮食不进。”熟地(三四钱或加至一二两) 山药 甘枸杞(二钱) 茯苓(钱半)炙 甘草(一钱)萸肉(一二钱畏酸者少用之) 如肺热而烦者,加麦冬二钱。血滞者,加丹皮二钱。心热而躁者,加元参二钱。血热妄动者,加生地三四钱。阴虚不宁者,加女贞子二钱。上实下虚者,加牛膝者,加地骨皮二钱。此壮水之剂,乃一阴煎四阴煎之主方也。(按六味乃虚中挟湿热而滞者宜之。若纯虚者,无取泽泻之泄,丹皮之凉也,宜以此甘纯之剂平补之。)——出自《成方切用》。
推基友的文~~~
文案
无宠、废黜、赐死,这是她的上一世。
直至鸩酒入口,方如梦初醒。
在这九重宫阙里,充满了冤魂和鲜血,
更充满了权利和诱惑。
该争的、不该争的,争得起的,争不起的,
这一世她已清楚明白。
前路注定遍布荆棘刀剑,
而那枚已不属于她的凤印,
她是否还可重新执掌?
正文 024。失策
她的话,仿若一块巨石狠砸在我心上。我本以为是有人在这药中动了手脚或是有其他隐情,却没想到,她居然说这是避子汤,是我交待她做的。
我惊得说不出话,也没心思去看旁人神色,只觉周遭一瞬间都变得死寂,没有一个人敢说话。
而后,他的声音再度响起,犹是平平淡淡,不掺杂半分喜怒:“你说什么?”
“是、是娘子告诉奴婢……每日一早呈这药给她……”
“就算是她要你煎药,难道还会明明白白地告诉你这是避子汤不成!”庄聆不禁怒斥,“到底谁要你做的这种事!当着陛下的面由不得你信口胡言!”
晚秋身形一颤:“不……娘子不曾说这是避子汤……但奴婢懂些药,自己识得……”
皇后一听就锁了眉头,训斥道:“办事半点不稳重!你就算懂药,这样的大事怎么能自己下定论,如今还在圣驾面前一惊一乍。”说着向宏晅颌了颌首,“依臣妾看,该先传太医来看看,这究竟是什么。”
宏晅点头赞同,目不转睛地看着我,眼中并不是不信任,却也绝不是信任。至于太医来看后会如何……我心中大致有数,但也只能这样等着他们来验。
所谓坐以待毙。
果不其然,几位太医一一看了后,院判沈循向宏晅一揖:“陛下,宁才人所服确是避子汤。但臣以性命担保,太医院上下绝无一人敢擅自为宫中妃嫔开具此方。”
宏晅摆手命他们退下,院子里又是一片死寂。我知道自己总该解释些什么,可此时除却说一句“臣妾不知情”之外似乎也解释不了什么。
过了好一阵,嫔妃们只是安静着,宏晅只是沉吟着,最终他手指在案上一叩,似乎已有了论断:“晏然一个才人,家中也早已无权势,她没本事去弄宫中禁药。这药……”
“多谢陛下释疑。”瑶妃语声轻盈,“臣妾适才也想着以宁才人的身份该是弄不到此药的,听了陛下这话方明白了,宫中有家世背景的宫嫔不在少数,其中亦不乏与宁才人交好的。去寻几味药材再费一番周折送进宫中,倒也不废什么事。”瑶妃的眸光扫过庄聆时一声轻笑,“怪不得静婕妤方才那般疾言厉色。”
听她这样轻描淡写地将此事推在庄聆身上,我纵使愤怒,也不能直言为庄聆辩解,唯恐越描越黑。起身行到宏晅面前,俯身一拜:“陛下,此事臣妾确不知情,要辩又无可辩。只是,臣妾身为宫嫔,怎会去服那避子汤?”
母凭子贵,本就是宫中人人都清楚的道理,何况前些日子就有个诞下皇次子一跃为姬的胡夕冉为例,嫔妃有什么理由不想要皇裔?
“身为宫嫔不会去服避子汤,可你若根本就不甘作宫嫔可就未必了。”这语声森森冷冷,带着十足的讥嘲,我忍不住抬头去看说话之人,是竫贵姬。
她也正看着我,一双美目极显寒厉。她这个罪名若安下来,只怕比擅用避子汤还要大,我开口,语气虽是不解亦有森然:“贵姬娘娘何出此言?”
“何出此言?”她眸光一闪,“本宫只问你一句,瑶妃娘娘受封那晚,你在安远山下是与何人私会!”
我一栗。那日与征西将军见面虽不合礼数,但因只是偶然,又并无什么大事,我事后也未曾与宏晅提起过。却没想到隔墙有耳,今日被她这般提出来,又用了“私会”这样不堪之语,再加上避子汤那一出,是生生要置我于死地。
一句到了嘴边的“瑶妃娘娘受封当晚,陛下在婷息轩”被我硬忍回去,这是她知晓的事情,却还敢提出私见将军一事,可见是有话可驳我这番解释的,我说出这句话,只怕更合她的意。此时我如是让宏晅觉得自己对他有所隐瞒,才会引来真正的万劫不复。
“才人怎么哑巴了?”竫贵姬抿唇轻笑,“天色晚离得远,本宫也没看清那人是谁,现下当真觉得疑惑,是个什么样的男子能让宁才人痴心至此,连皇裔也不想要?”
我不说话,她笑意更盛:“先前听闻帝太后要为才人赐婚,但才人跟了陛下这么多年受封为宫嫔也在情理之中,却没想到才人你哪边也不疏忽啊!”她咬咬牙,嫌恶地斥了一句,“简直秽乱宫闱!”
“贵姬说话注意分寸!”庄聆的话语因为生硬而显得极具威仪,“贵姬自己也说未看清那人是谁,这‘秽乱宫闱’的罪名来得倒是快。须得知道宁才人也是陛下亲自下旨册封的正经宫嫔,由不得你如此胡说!”
“好了!”宏晅眉头紧锁,显有不耐之色,右手轻转着杯上瓷盖,在安静中凝视着我。右手一松,瓷盖与杯身相磕微响,他缓缓地开了口:“朕只问你一句,这避子汤,是不是静婕妤给你的?”
“不是!”我脱口而出,在他眸色骤然冷厉的同时意识到了我是多么傻地将自己推进了深渊。我当然不可能说“是”,但此时说“不是”却等同于告诉他避子汤的事我是知情的,确是我自愿要服,但药并非庄聆为我寻得。明明答一句“不知道”就会让他添几分信,情急之下却为了开脱庄聆让自己陡然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我,良久,一笑,顿了一顿,又是一笑,笑中的嘲讽似是自嘲:“不是静婕妤,是谁?”
我颓然跪坐,心底一片死寂,答话也变得苍白无力:“臣妾……不知……”
众人都不再说话了,包括瑶妃和竫贵姬,她们该说的都已经说了,想看的现在也看到了,就等他一句发落。
他摇着头饮了口茶,放下茶盏时已神色如常,脸上带着笑意话中却无感情地向我道:“退下吧。”
这次是我败了,却恨不得任何人,只恨我自己乱了分寸。这么愚钝地错误我已经许久没有犯过了,连婉然也不免抱怨我:“陛下的意思姐姐还不明白么!姐姐怎么就这样认下了!”
我怅然一叹息:“一时情急。那个情境,又哪容得我多思索了。”
而且,偏偏是他,是他亲口这样问我。 如果那句话是从瑶妃或是竫贵姬,或者在座任何一位嫔妃口中问出,我大概都会多留个心眼,可偏偏是他亲口问我……
我心中一紧。
我对他,终于还是存了不该有的心思么?
这么多年,我虽时常与他没规没距,可实际上,与他的一问一答间我是最小心谨慎的,唯恐一语失言惹来祸端。可这次,也是他亲口发问,我竟半点防心也没有,全然没有意识到那是一句试探。
同样,在宫里这么久,我也素来明白人心莫测,一个大意就会失了性命,而最容易被动手脚的,就是汤药吃食这些入口的东西。可……偏偏是借着他的名义,让我半分疑心也没生过。
当真天意弄人,我为宫嫔已将近一年,过去圣宠不殆,我从来没意识到自己的心思早已变了;如今一朝生了变故,眼见着是要失宠了,忽然察觉出他在自己心里早已不似从前……
一阵惆怅间,林晋进来禀道:“愉姬娘娘来了……来得很急。”
愉姬因要照顾皇次子,晨省时告退得早,并未参与此事。此时大概是从宫人口中听说了,才这样火烧火燎地赶来见我。我眉毛轻蹙:“拦回去!不必说别的,只告诉她,什么姐妹情分也比不得皇次子的将来!”
与不得圣心的嫔妃走得太近本就不好,愉姬出身寒微更加惹不起这些。我暂且还摸不准宏晅会因此事恼我多少,也不想因此牵累了旁人。
我心中不忿而杂乱,面如冷霜地在案前正坐不言,婉然劝了我几句我也权作未闻,弄得她面上讪讪。我此时没心情反过来哄她,倒是林晋在旁边道:“也难怪娘子生气,娘子不比她们家中有权有势,照理说得宠也对她们无甚威胁,她们却连这也容不得。”
“呵……”我一声轻笑中难抑唇齿间的生冷,“你当她们只是想我失宠?你低估了她们的心思!”
林晋和婉然一诧,茫然地看我。
“今儿个是寻着由头让陛下知道这事了,自然是让我失宠为先;可若陛下不知道,那避子汤药性寒凉,服久必伤身,我这么不知不觉地一天天喝下去,我以后就再也不能有孩子了。”二人大悟之下显出大惊,我扫他们一眼,续道,“再者,左归饮性温,两种药日日这样相冲着,谁知有多伤身子。”
婉然一下下咬着下唇苦思办法,慢慢道:“娘子……要不要奴婢去请宫正来一趟?”
我摇着头叹息:“绝不行。擅用避子汤再加上私会外臣这个罪名你当是小事么?怡然说到底也就是个女官,她比愉姬更开罪不起陛下。”
作者有话要说:这里是阿箫刚刚完结的坑
单元文故事,里面有各种人物在《晏然传》里打酱油来着……
比如前面提到的仁宗和云清皇后~~有兴趣的亲可以去看一眼喵
正文 025。生辰
从头到尾,宏晅虽未对竫贵姬说我私会外臣之事多加半句置评,但那些话他到底是听进去了。不多问,也许是他不信,也许是他不在意,但更有可能是他心底已有了决断或是暗中会查。
可不管是哪一样,隔阂多多少少是有了。
擅用避子汤。当着诸多嫔妃给我安下了这个确凿的罪名,我已再难翻身了,又哪经得起再添其他隔阂?
当真是半分余地也没给我留。
他当时未惩未罚,更让我害怕事后会发生什么。又或者,他念着旧情不另下任何旨意,可等着暑气散了、回了锦都之后,两位太后都不可能容犯下这般大错的嫔妃继续在后宫待下去。
我想活下去,就必须在回锦都之前寻到出路。
出路……后宫里出了这种事,除却让他相信这与我无关之外,再无其他出路。可我现在想见他又谈何容易?在御前这么多年,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此时去求见定是要被挡回。何况我受封一年以来,从来不曾主动求见过,这时忽然求见难免让他觉得我虚伪,更遑论让他相信我。
在不安中过了一日,未有任何旨意下来,该是他不想再提这事了。晚间的左归饮仍未断,我见着来送药的宫女是云溪,才猛然想起一事:“晚秋呢?”心思太烦乱,竟把她忘了。
云溪悄悄看向林晋,林晋道:“本是带回来了,可……今儿个一早上下来旨意,发落去煜都旧宫了。”
我眉心微蹙:“陛下的旨?”
“皇后娘娘的旨。”
我的心一沉,思虑片刻方觉了然:“果然是瑶妃。”
婉然一怔:“什么是瑶妃?”
“避子汤这事,是瑶妃。”我从云溪手里接过药碗,一下下地舀着放凉,语气淡淡,“本就觉得大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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