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记·晏然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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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记·晏然传- 第1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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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那宫女是谁?捉奸还要捉双呢,既然不知另一人是谁,淑元皇后怎会这样发落?岂不是捕风捉影了?

    我心底疑团渐起,斟酌着该如何把这话问出来才是,云溪却先道:“娘娘别觉得奇怪,更奇怪的还在后头呢。听说本就是一个御花园洒扫的宦官瞧见了,月黑风高,他只识出了张太医,没看出那宫女是谁,就去禀了淑元皇后。本算不上什么大事,淑元皇后也就是谨慎起见叫张太医去问了几句,听说张太医是应付过去了。”

    应付过去了?我听得疑惑更甚:“那后来呢?”

    “后来不过两日,那宦官被人推进井里淹死了。就是御花园的一口井,有宫人说是瞧见张太医和那宫女推的——仍是只看清了张太医,没看清那宫女是谁。”云溪道,“淑元皇后这才不得不办了,可是又不知那另一人是谁,只好独把张太医发落了。”

    “不知道另一人是谁?”我皱起眉头,“旁人没看见,张太医自己总是知道的。”

    “是,张太医自是知道的。”玉溪欠了一欠身子,“可是他没说。他只是自己把所有罪责拦下来了,皇后也没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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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宫女会是谁呢?近来在类似的事上我很有些疑神疑鬼;不自觉地就往婉然身上想。但到底也清楚,她害过我,却不意味着次次害我的都是她。

    便吩咐林晋去查,找一找有没有昔日任氏身边的宫人。张太医若与那宫女走得近,总难免有让别人看着的时候。

    这事并不容易;过了几日,林晋来回话说:“任氏是获罪赐死的,又是毒害皇裔那样的大罪;身边亲近的宫人不赐死也发落去了旧宫之类的地方;在宫里难以寻到了。”

    我轻有一喟,只让他细细去找;找到了直接带来我亲自问;如是实在找不倒也无妨。

    他办事总是仔细的;又有怡然在宫正司相熟的宫人帮衬着,要查一查未赐死的宫人发落去了何处并不是难事。

    又过两日,他进殿来回话,我见他面带喜色便知是寻着了什么,当即一笑:“找到了?”

    他一揖:“是,是从前在任氏宫里头洒扫的宦官。”

    洒扫的宦官?我不禁又浅蹙了眉,他却仍笑而禀道:“娘娘别急。其实这样的事,总不能到任氏殿里头去,和她亲近的宫人未必见得着,反倒是做洒扫之类不起眼的活的更容易瞧见。”

    倒是也对,便叫他带那人进来,他转过身低一吩咐,一宦官入了殿,俯身一叩:“充容娘娘万安。”

    我打量他一番,现在大概也就十六七岁,三年前,十三四岁的年纪罢了,应是不容易惹人注意,也不大可能早早地就被人收买了去来骗我。便直言问他:“本宫问你,你昔日在任氏那儿洒扫的时候,可见过张太医和什么宫女走得近么?”

    “张太医……”他思索着。我道:“是,三年前,负责给任氏请脉的张太医。”

    “没见他和什么宫女走得近啊……”他伏在地上,茫然地摇头,“平日里请脉都很快,出了殿也几乎不多做停留。”

    “你好好想想。”林晋在旁低低斥道,“关乎皇裔的事马虎不得。知道隔的日子久了,你慢慢想就是,也不催着你答。”

    他应了一声“诺”,我叫他起来,又命宫人赐了坐,和颜亦道:“你好好想一想……也许并不是任氏身边的人?有没有私底下跟他见面的?”

    “这……”他苦苦回思着,很是为难。倒也不怪他,三年前的事了,难免不记得。何况他一个洒扫的宫人,也无甚理由去留意这些个事情。

    过了良久,我哂笑一叹:“罢了,你若实在想不起来,就当本宫没问过。林晋。”我向林晋递了个眼色,林晋会意,从袖中取了些银票来赏他,笑道:“走吧,没事。”

    他推辞着不敢要。我但笑不语,林晋便拽了他出去,他自有办法让他收下。这点钱不要紧,宫里多打点着些总不吃亏。

    第二日傍晚时,守在外头的红药进来一福:“娘娘,昨日那位大人来了。”

    我与林晋不觉相视一笑,吩咐道:“快请。”

    。

    “充容娘娘万安。”他入殿一拜,我含笑道:“快免了。”他遂站起身,我抬眼问他,“你可是想到什么了?”

    “是。”他揖道,想了想,却又改口说,“……也不算是,不知算不算娘娘昨日问的事,只觉得大概沾点边。”

    他答得倒是谨慎,大抵是怕说错了担责任,我抿笑颌首:“你先说便是,本宫自会知道是不是本宫要找的那人。”

    他应了“诺”,垂眸躬身道:“臣记得……当时是见过张太医在蕙息宫门口见过宫女,后来也有过一次,一个宫女到了蕙息宫门口,顺口问臣张太医在不在……但臣并不知这两人是不是同一个。”

    我挑了挑眉,沉然道:“你只说那宫女长什么样子、是在哪里做事的。”

    “头一个没看清,但之后那个……臣当时看服色就知是宫里得脸的女官。这两年才知道,是静媛夫人跟前的人。”

    “婉然?!”我微有一凛,他应说,“是……但隔得久了,臣没有十分的把握那人就是她。只是臣自觉应该并未记错罢了。”

    他答得老实,始终带着两分强调自己拿不准。时隔三年的事忽然被问起必有它因,我知他难免害怕,笑而慰道:“本宫知道了。大人回去就是,日后如何,本宫心里自会有数,不会再牵涉大人什么,大人大可放心。”

    他低低应了,叩首谢恩,林晋又随了他出去打赏。他们前脚刚出了寝殿,云溪便进来一福:“娘娘,陛下驾到。”

    不敢耽搁地当即迎出去,到了正殿时他正好走进来,端然福身见礼:“陛下大安。”

    “免了。”他扶了我一把,侧眸向外看了一眼,又转向我,面色微沉地道,“刚才那宦侍,从前没在你这儿见过。”

    我微一滞,随即笑应道:“是。他不是明玉殿的人,只是簌渊宫里管洒扫的,臣妾叫他来问几句话。”

    他仍是淡看着我,目不转睛。面上明明没有什么表情,却看得我禁不住地不安。少顷,他道:“进去说。”

    我随着他回到寝殿内,他屏退旁人,径自坐下后沉沉问我:“告诉朕,你在干什么。”

    我茫然不解地反问:“陛下您在问什么?”

    他轻笑,又道:“他真是你簌渊宫的人?”

    “是……”我被他猛地一问,心虚直下答得犹豫。察觉出他神色间的变化后垂眸不敢再言,他叫进郑褚,冷声吩咐道:“去查刚才从这儿走的那个宦官,只要不是簌渊宫的人,立刻给朕诛三族。”

    “陛下!”我大惊失色,慌张地一唤却是喝得郑褚不敢动了。他淡淡看着我不语,我迟疑一瞬后倏尔跪下,一拜,道:“陛下恕罪。他确实不是簌渊宫的人,但……臣妾叫他来也确实只是问几句话。”

    他挥手让郑褚退出去,沉默须臾,再度问道:“你告诉朕,你到底在干什么。”

    “没干什么……”我抬起头回视着他,有些委屈地回道,“臣妾位居充容、一宫之主,还不能一个宦官几句话了么?”

    “晏然。”他口吻一厉,“你有什么事就不能跟朕透个底?非要等闹起来连朕都压不住的时候才让朕知道?”

    “陛下……我……”我在他的目光中滞住,他离案走到我面前,伸手搀我起来,一叹,温声道:“你告诉朕你在做什么,朕不怪你就是。不然你这么往太医院打探着,朕能知道,旁人也能知道。”

    我不知该不该信他。思了一思,只觉他一国之君,若连我这个在朝中毫无势力背景可言的嫔妃的话也要这样套,就太小人了。低垂下首,难免两分惴惴地道:“臣妾……在查任氏。”

    “任氏?”他浅蹙眉头,我颌首又道:“是。臣妾觉得那事实在蹊跷,陛下明明赐了药的,她又万分笃信自己有身孕。臣妾觉得必是有人从中作梗,却不知矛头是指向谁的。”我抬一抬眸,望向他温和却坚定,“为了阿眉,臣妾要知道。”

    “就这事?”他问我。

    我点头:“就这事。”

    他似是松了口气,一笑道:“那你去太医院是要问什么?是找她当年的太医么?”

    “是。”我默然道,“她是否有孕,自是她的太医最清楚了。不过……那太医后来因为些事儿,已被逐出太医院了。”

    “传来问就是了。”他淡泊道,“朕替你传他来,你想知道什么直接问。别再这么鬼鬼祟祟的,自以为聪明,小心最后引火烧身。”

    “诺……”我点点头,低道,“臣妾遵旨。”

    “你要做什么,朕可以帮你做。你若不想让朕听,你问他的时候朕不听就是了。”

    我又道:“诺……”

    “晏然你听着。”他抬起我的下巴,使我丝毫躲避不得地直视着我,眼底凝笑,“朕信你不会用阿眉害人、也信你不会主动害人,但你若说有人要害你、你也会无动于衷,朕不信。”他笑意敛去几分,沉然又道,“所以,你要做什么最好先告诉朕一声,谁要害你,你也先告诉朕一声。”

    我一时惊恐于他是否知道了什么、又或是否有人同他说了什么,他的目光却全然不允我再多加思索,喉中一噎,即道:“诺……臣妾谨记。”

    他凝视着我忽有一喟:“好了伤疤忘了疼,不长记性。”

    我喃喃驳道:“怎么是不长记性……”

    “三年前的事,忘得这么快?”他低一笑,“那些事,你若肯早一步告诉朕……”

    “那娆谨淑媛的事臣妾也躲不过。”想起这事,我不禁银牙狠咬,“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之前的种种若是挑出来,臣妾都可认罪,但娆谨淑媛之事确不是臣妾所为。”我抬头望向他,“陛下信不信?”

    “信。”他答得平静而简短,连一个多余的字也没有。

    “三年来,陛下从没疑过么?”我忍不住地脱口追问,几乎是还没说完就已后了悔。

    他凝睇我须臾,沉声道:“是。你说不是你,朕就再疑过是你。”他深深一笑,“如若一件件地算起来,恐怕是你不信朕的次数比较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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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约是如此。可我有我的担忧,他到底是帝王;他可以把他的事情对我全盘托出;无关痛痒;可许多事我若说了,大概……

    默然以对;须臾他又一笑;不再提此事。

    。

    张太医在几日后被急召入宫,宏晅知我此举要避人,便安排在了广盛殿侧殿;对外只说是他有话要问。

    张太医如今大概也不过是而立之年;入殿向我一拜,道了声:“充容娘娘安。”

    我淡看他须臾,微微一笑;道:“大人瞧着本分,实在不像会加害于人的人呢。都说医者父母心,乍闻大人昔年之事,真让本宫瞠目。”

    他不禁一栗,垂首应道:“臣不知娘娘所言何事,请娘娘明示。”

    “罢了。”我轻缓笑道,“你推个宦官到井里的事本宫不多问,本宫只问你,三年前任氏有孕是怎么回事?”

    “任氏……”他滞住,俄而强笑着道,“三年前的事了,臣也记不清了……不知娘娘为何突然问起这个?”

    “这事可不是你一句‘记不清了’就能混过去的。”我笑意未减,端详着他轻轻道,“明白告诉你,任氏死了,毒害皇裔的罪名。先前的种种都要彻查,你若不把话说清楚,一不小心牵连进去,就是诛九族的大罪。”我倚在靠背上,淡睇着他,幽然续言,“你也瞧见了,这儿不是后宫,是陛下的广盛殿。陛下什么意思,你该是心里有数。”

    “充容娘娘……”他额上沁出了冷汗,抬起衣袖拭了一拭,叩首道,“当年是臣……查出她有身孕,可后来她孕中多思,没能保住,小产了……”

    他答得言简意赅,与任氏所认为的一般无二。我轻然一笑,审视着他又问:“那你知不知道陛下给她赐了药?”

    “赐了药?”他身子一悚,伏地低言间错愕不已。我冷声笑道:“亏得你是个太医,她得幸后都会喝避子汤,你竟查不出么?”

    他惊得无言,我又冷硬道:“说吧,谁指使的你做的这出戏。你可别告诉本宫是你自己的意思,本宫要知道,六宫里头,谁授意的你如此。”

    “没有……”他立即答了,我一怔,他又提高了声音重复了一遍,“没有。没有谁授意,只不过是臣觉得任氏太刻薄,故而……”

    “你还这么护她?”我忽地蔑笑起来,问得他一愣,我又道,“昔日你在淑元皇后面前护着她也就罢了。如今她都把你招出来了,你还要护她?”

    他一时滞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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