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觉又笑起来,拍了拍她的背:“母妃带你睡觉去。”
她睡得安稳,我心中的担忧却减少不了半分。虽素来与嘉容华不合,但从不知她对我有如此的恨意——她心思浅直言告诉我了,那旁人呢?宫中嫉恨于我却又心思深沉断不会直言的人决计不在少数。离宫两年,这其中的错综我也有许多不知,尤其去年新进宫的嫔妃里,谁和谁结了党我几乎毫不知情。
如此说来倒要多谢嘉容华了,若不是她今天这样提醒了我,只怕我会一门心思跟静妃斗,在旁人手里栽了跟头都不知道。
阿眉翻了个身,眉梢上笑意浅浅,口中咿咿呀呀地呓语着,不知做着什么好梦。我心里说不出的滋味,这么多的敌手,要护她……实在不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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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溪办事谨慎妥帖;却也查了几日都无果;苦丧着脸回来复命:“太医院那边看得紧,问不出什么,沈太医也不知嘉容华的病情;又是两年前的事;刻意去查脉案之类未免遭人怀疑。”
怅然一叹;问不到也没别的法子;只好自己先加着小心仔细防着。红药想了一想;犹豫道:“娘娘若是问一问荷才人呢?从前她不也是帮了许多忙么。”
因为沈循曾害过我;我对这父女俩也都是设着防的,听言摇头:“不行;从前问她,也都是寻了别的由头拐弯抹角地去问。如今突然问起两年前嘉容华的事;她必是会多心的。”
其实本也没有寄希望于此。只是想若能查出其中原委,告诉嘉容华,兴许能解开她这个心结免去一争。但宫里做事本就是不留证据为上,两年前的事哪有那么容易去查?
安全起见,我把阿眉带在身边的时候愈发多了,去成舒殿时碰上芷寒和元沂也在。芷寒起身向我福了福身:“长姐。”
“母妃。”元沂一揖,又坐回去,向宏晅道,“父皇直接问母妃的意思不就是了?”
我愣了一愣,看向宏晅:“什么事?”
“芷寒说你想念元沂。”宏晅笑道。我心里一动,浅淡答说:“是……不过臣妾也早已说过,元沂还是她带着为好。”
他点了点头:“那元汲呢?”
元汲?心中一惊,芷寒在旁道:“皇后娘娘去了,目下皇长子没人照顾,长姐对他也上心,为什么不请旨带在身边?”
芷寒添的什么乱……我是不能让静妃得到皇长子,但纵使要夺子,也不能是这般。
我皱起眉头,一时无话。宏晅扫了我一眼,向芷寒道:“你先带元沂回去,朕和你姐姐商量商量。”
“诺。”芷寒一福身,带着元沂告退。
她的身影刚离开成舒殿,我立即道:“陛下不可……”
“知道。”他轻一笑,拉我坐下,“随口说了两句,朕心里知道轻重。”说着摸了摸阿眉的脸,阿眉回过头看了看他,打了个哈欠,他见此笑道:“总犯困,你母妃要是有你一半能睡就好了。”
我闻言也打了个哈欠:“陛下别说……臣妾最近也时常犯困,睡得不错。应了民间那句老话,春困秋乏夏打盹。”
宏晅嗤的一笑:“还有句老话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也准得很。”
我一笑:“陛下最近也常犯困么?”
“朕是说元沂。”他笑答道。我心里“咯噔”一声,只觉一阵慌。他瞧了瞧我的神色,一叹道,“既然不舍得,就带到身边来。芷寒也提了几次,说元沂到底跟你亲些,你要带回来她也没意见。”
我略觉欣慰,仍是摇了摇头,诚恳道:“不必,臣妾有阿眉、有陛下,芷寒她只有元沂。也没有什么元沂同谁更亲的话,臣妾瞧着元沂对芷寒也孝顺得很。”他缓点了头,我思忖片刻,转而问道,“倒是皇长子的去处,陛下早些定下来为好。倒不是怕皇长子会受委屈,只是这事儿这么悬着,六宫心里头都不安呢。”
嫡长子的去处不定,自然人人都要多存一份心。他沉吟一会儿,说:“母后的意思,是从低位的嫔妃里挑个品行好的晋个位带他,把原本的高位嫔妃都避开。”
这倒也是个不错的法子,防止了高位嫔妃借着皇长子去争后位。看来帝太后在此事上确是不偏着静妃,前脚把宫权给了琳仪夫人,后脚又出了这个主意。
遂是抿唇一笑:“如今泰半的嫔妃臣妾都不熟呢,陛下可有中意的人选?”
他摇头一叹:“一时也不知谁合适。”
也是,品行好又得他心的,多半位份都不低。旁的人,我不熟,他也未见得就有多熟。
我细思着,俄而一笑:“臣妾想到个人,位份不低,却是合帝太后心意的。”
他面色一喜:“谁?”
“良贵嫔。”我衔笑道,“若不然还有柔贵姬。她二人平时侍奉太后侍奉得周到,也不是爱惹是生非的人。入宫也都有些年头,平日总在长宁宫候着,跟皇长子也不会太生分。”
他琢磨了一会儿,欣然点头:“这主意不错,待朕问问母后和元汲的意思。”
。
自成舒殿出来,我却没有直接回簌渊宫,而是去了芷寒的霁颜宫。芷寒见我来得急,不禁有些疑惑:“长姐,怎么了?”
“元沂呢?”我问她,她指了指书房,“练字呢。”怔了一怔又道,“出了什么事?”
“陛下说他近来时常犯困?”
芷寒点头:“是啊……”
“这孩子打小越临近夏天越不肯睡。”我静静看着她,她眸光一凌,惊惧道:“长姐你是说……”
“许是我多心。”我苦苦一笑,“但在宫里,有时候还是多个心思好。”
一连三日,芷寒着医女一一查了元沂的饮食,没有半点不妥。我这才松了一口气,向她道:“给你添麻烦了。”
“什么话?”芷寒锁眉喟叹,“当心点总是没错的,知道无事我也安心。”
我点点头,她看了看我,又道:“长姐最近是不是遇了什么事?”
我有一瞬迟疑,便将嘉容华的事同她说了。她听了也是同梨娘一样的反应:“这嘉容华就是浑人一个,自己保不住孩子平白赖到长姐头上?”
“是不是平白,她现在都赖到我头上了。”我疲惫地缓了口气,“咱除了防着,还能怎样?我只能多谢她提前挑明了,给我个设防的机会。”
“这都什么事儿……”芷寒听得直摇头,“就没有一刻消停的时候。皇后娘娘在天之灵,赶紧带这些个浑人走吧。”
。
自那天和芷寒说清楚后,芷寒便免不了和我一样紧张起来。嘉容华要报复失子之仇,头一个就是我的亲生女儿阿眉,再一个便是元沂。有了这么重的心事,什么“春困秋乏夏打盹”的话也不管用了,总是三更半夜睡不着。又怕翻身太多打搅宏晅休息,只好维持着睡姿望着床幔愣神。
小心地转过去看了看他,他倒是睡得沉,我碰了碰他的睫毛他都没有反应。无聊地继续愣神,过了一会儿,却听到外头有动静,似乎是梨娘的声音,似乎很是焦急。
觉得不安,搭了件衣服出去,云溪正带着她疾步往里走,我见状皱眉道:“怎么了?”
“帝姬……帝姬出事了……”梨娘急得连话都说不出,我闻言大惊,忙往阿眉的房间去。
红药正在屋里陪她,也是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我抱过来一看,阿眉睡得昏昏沉沉的,嘴唇微微发着紫,呼吸很有些不畅。
“怎么回事!”我急问了一句,又道,“快请太医来!”
林晋忙应道:“已经请了,马上就到,娘娘别急……”
阿眉……她从未有过这样的事,白日精神还好好的,睡前还乖乖地同我道了晚安。连唤了几声她都毫无反应,我几乎要忍不住眼泪,却陡然听得外头又是一阵嘈杂。
原守在宫门口的宦官急急慌慌地跑进来,跪地禀道:“充容娘娘,霁颜宫宜贵姬急着求见陛下……说是……说是皇次子不好了。”
元沂?!眼前一白,抱着阿眉强拉回神思,定了定神道:“云溪,快去照实禀陛下;红药你去月薇宫回给琳仪夫人。”
二人应了一声分别去了,我抱着阿眉坐在床上。只觉得太医来得太慢,不许自己往坏里去想,又忍不住地担心……她若撑不到太医来可怎么办?
宏晅很快推了门进来,衣袍夹风的弄得屋中几人都有已经,忙不迭地回身行礼。我有些恍惚,木然站起身望着他,很是无助:“陛下……阿眉……元沂也……”
“朕听说了。”他在我身边停下脚步,看向我怀中的阿眉。她的嘴唇比方才我来时又紫了一些。
“她吃什么了?”他镇定地问我,我犹是能从他目中看到一缕掩不去的惊慌。
梨娘立刻在旁答道:“就是小厨房备的晚膳……睡前喝了些宜贵姬娘娘那儿送来的果汁。”
“果汁?”他一凛,“你们查过吗?”
“自然……”梨娘忙道,“近些日子霁颜宫那边也谨慎得很,但凡吃食都是查过了才送来。帝姬用前,试菜的宦官也已试过……都无碍的。”
那怎会这样……怎会阿眉和元沂同时出了事。
两名太医一并赶来,匆忙施了一礼便上前诊治,宏晅眉头轻挑:“沈循呢?”
其中一人赶忙回道:“沈大人去了霁颜宫诊治皇次子去了,一会儿赶来。”
他颜色稍缓,搂过我温声劝道:“先把阿眉放下,让太医看一看。”
我将阿眉搁在床上,站在一旁忐忑不已。感觉整个身子都在禁不住地微微打颤,又分明地感觉到他揽着我的手同样打着颤。
“陛下……阿眉不会有事……”我的手紧抓着裙摆,每一个字都在自己心里引起一阵心惊。他拍了拍我:“是……必不会有事。”
若她有事,我宁可一死。
安寂一阵,两名太医躬身一揖,向他禀道:“帝姬是中了毒……须得以温水洗胃催吐。”
“没别的法子么?”我脱口而出,“她还这么小……”催吐于她而言是怎样的折磨。
看着年长些的太医又一揖:“这是最有效的方法。娘娘放心,臣必定小心而为,不让帝姬受苦。”
“可是……”
我仍有些犹豫,宏晅沉然道:“云溪,扶充容去侧殿歇着。”
我一怔:“陛下!”
“朕在这儿陪她。”他握了握我的手,宽慰道,“你放心就是。云溪,带她去。”
云溪上前扶住我,劝了两句什么我并没有听进去。我想留下陪阿眉,又怕我的不忍心会平添麻烦。踌躇了一会儿,听到他一叹,拉着我的手往外走,边走边道:“朕会护好她,你出去等着。”
一路被他拖出了门外,讷讷地回不过神,直到门在我眼前关上才恍然。下意识地要抬手去推门,云溪在旁微一拦,温言道:“娘娘还是先去侧殿歇着吧……这边有陛下在,想来不会有事。”
“阿眉……”一时间,我脑海里除了阿眉的一举一动以外,什么也想不到。云溪在旁又道:“陛下在里面守着帝姬,若霁颜宫那边有什么神,总得有个能回话的人……”
是……她说得对,元沂也出事了。芷寒素来没有自己做主的本事,我得在外面守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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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尖锐的啼哭自阿眉房中传出;仿若一柄利刃直刺入我心里。云溪在旁不住地劝着:“娘娘放宽心……帝姬必会平安无事的。”
须臾,远远瞧见红药带着一行人疾步踏进宫门;她最先走了进来,欠身说:“娘娘,琳仪夫人来了。”
我上前一福:“夫人。”又难掩焦急地问她;“夫人可去过霁颜宫了?”
琳仪夫人点了点头:“去过了,皇次子没大碍,你放宽心。”她往阿眉卧房的方向看了一看;问我说;“帝姬如何?”
“太医说须得温水催吐……陛下正在里面守着。”我一阵哽咽;倏尔向她跪了下去,“夫人,元沂和阿眉同时中毒,必定不是宫人疏忽那么简单……臣妾和芷寒日日小心着还是出了这样的事,实在防不胜防,求夫人彻查……”
她连忙过来扶我,黛眉微蹙着道:“本宫明白。充容不说本宫也会查的,敢伤及皇裔的人,决不能轻饶了去。”
感觉时间过得极慢,我不住地去看侧殿中正焚着的檀香。看上去明明只是过了一两刻的工夫,我却觉得好像过了三四个时辰一般。
那么久……房里的哭声终于慢慢小了下去,我慌忙过去推门。
阿眉倚在宏晅怀里,手还搂着他的脖子,眼眶被哭得泛红,脸上尽是泪痕,却睡得呼吸均匀。宏晅朝我动了动口型:折腾累了,睡了。
我松了口气,走近一瞧,宏晅衣衫上被染得一片片污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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