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浅撇过脸,不自在的说:“我会放了她,但不是现在,我只是让她得到应有的惩罚。七哥哥,即便你翻遍了魅影楼的每一个角落你也不会找到她,我若想藏起一个人,这天下没有人能够找得到。七哥哥,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凌澈呆呆的站在远处看着那孤寂的身影越走越远,方才所有的伪装都已经卸了下来,不需要勉强自己去笑,去欢喜……
有那么一瞬间让他错以为,那个背影不是浅浅,不是他看着长大的浅浅。看着她与自己渐行渐远而无能为力,看着她渐渐步入魔道而束手无策。有时他恨不能杀了这样无能的自己……
当萧子朗得知妻子被浅浅抓走,他只是静静的看着满园的荼蘼花,倒是天子大怒,命他尽快将云清找回来。浅浅、云清,萧子朗第一想到的就是魅影楼。
箫子朗来到魅影楼,一路走来竟无一个守卫,防备甚是松懈。在魅影楼没有见到浅浅却见到了师弟凌澈,凌澈依旧摇着字扇,只是放荡不羁的笑容已经敛去了许多。见到他倒是没有多大的惊讶,只是神色平静的唤了声‘师兄。’似乎早知他会来。
“小七——”箫子朗看着略显憔悴的师弟,有些不忍。
凌澈笑了笑:“浅浅果然了解师兄,她断定师兄会来,师兄果然来了。”
☆、第五十七章 内室旧物
“浅浅如今身在何处?”
“师兄是来救云清师姐的么?”凌澈不答反问。浅浅你究竟是有多了解师兄?将云清抓了来不就是为了引他来见他一面,如今你独独的躲了出去又是为何呢?
箫子朗定定的看着他,许久之后才颔了颔首道了一声‘是’。
“浅浅早知你会来,早早便离开了,没有告诉我去了哪里。我也不知浅浅将云清师姐关在哪里,我只是在这里等她归来。”
“小七,云清是公主,你该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
“我知道又怎样,浅浅又怎会听我的?”轻叹一声:“如此说来,浅浅从小到大一直很听师兄的话,师兄为何不去劝劝呢?”
箫子朗艰涩的道:“她早已不是当年的浅浅,她不会再听我的话。”
凌澈轻蔑的扯了扯嘴角:“师兄敢跟我来么。”
箫子朗颔首,他便领着箫子朗穿过曲曲折折的园子来到清心阁,凌澈率先进去,箫子朗紧随其后。
进了屋中从木箱中拿出宣纸,将宣纸放在桌子上竟有厚厚的一摞:“是从屋中的箱子里找出来的,她藏得很隐蔽,是三年前她去了泉州后我无意中发现的。这些画本早就应该给你看了,可是我也是有私心的。”
箫子朗翻着厚厚的纸张心中酸涩,这画中画的都是他箫子朗,笔锋略显笨拙,却能看得出画的都是他。他不知她是一怎样的心态画出这么多的画,而他又做了什么呢?在他的心里任何事都比徒儿重要,一再的伤害着她,一再的将她逼入绝境。
“师兄,不要再逼她了,她……”曾经的浅浅天真顽皮,学习之时也会偷懒耍滑头,也因此画技很差,根本画不出什么。当日无意间发现了压在箱底的画,他便知自己败了,败给了师兄箫子朗,败给了浅浅对师兄的感情。这一笔一划都是浅浅画出来了,这么厚的纸张已非一日之功了。
箫子朗扬首长叹:“各为其主,早已身不由己了。”如今我后悔了,若是当初没有答允你与云清,如若当初我执意留在茗山陪着她会不会有不同的结局?若是我顾及她一些,少为天子想一些,是否也不会陷入此等的绝境?
“师兄可以为了云清、为了国君、为了天下将她弃之不顾,但我却不能。如今她已经一无所有了,如若我再弃了她……”凌澈讪笑着:“那真是……”更何况,他答应过他‘永不弃她’。
“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他,而她所做之事岂是有良知之人所做出来的?”
“如此说来你一定要杀了她才甘愿?”凌澈额上青筋毕露,薄怒道的问道。
箫子朗坚决的道:“如若她胆敢伤害云清,胆敢攻入帝都,我自然会杀了她。”杀了她我亦不会独活。既然所有的起因都因我而起,那便由我结束吧。伤她至深,我又怎会舍弃她一人独活?
凌澈挥出一掌落在箫子朗的胸前,箫子朗没有防备,步伐不稳的朝身后退了几步。桌上的画全部洒落在地上,箫子朗嘴角溢出一丝血迹,有些狼狈却没有还手。他忽视师弟的愤怒蹲□子将地上的画一张一张的拾起。
相思相望不相亲,天为谁春?他与浅浅明明彼此相爱却不能相守,彼此思念却要生生遏止。
凌澈嗤笑着道:“既然要杀她,你紧张这些没有生命的纸张做什么?”
简单的凌澈知冷知热,愿意为了深爱的女人不顾世俗礼教,只是一味的帮着她,陪在她的身旁,甚至不惜与往日敬重的师兄为敌。陪在她的身旁,看着她在仇恨中挣扎,看着她一步一步走上不归路,也为她喜为她悲,可是浅浅对他只有兄妹之情,没有半点男女之爱。
也许他早已想开了,人生在世,只要坚持该坚持的便是最好的了。
终于将洒落满地的画捡了起来,愧疚的道:“这一生是我亏欠她太多,是我对不起她。”
凌澈背着手冷哼:“师兄现在才知道吗?若是你早知,她又怎会受那么多的苦?浅浅成了如今这般也都是拜师兄所赐。”
“小七……”如若当初及时救了她,如今也不会这般。她依旧是他箫子朗的徒儿,他依旧是她的师父,可惜一切都回不到从前,错了便是错了。
“师兄,你可知当你伤害浅浅的时候我的心也在痛。我怨浅浅,师兄明明就不爱她,她总是缠着师兄不愿放手,不愿回头看看一直站在原地等待她的人。”
箫子朗看着面前的师弟,这个风流倜傥,放荡不羁的师弟,本想责骂的话语流转在舌尖却硬生生的咽了下去。如今他还有什么资格去责骂他呢?
“小七,浅浅便交付给你了,只望你…好生待她。这一生是我箫子朗负她,来生我箫子朗……”
“什么今生来世不过都是空话,若是你心中有浅浅又怎会将她置于此种境地?即便你许了她来世又如何,你又怎知浅浅就是愿意的?师兄一厢情愿的认为浅浅就愿将来时许给你么?你可知浅浅早已将来世许给了我。”凌澈冷冷的看着他,“无论是今生还是来世,你与浅浅都没有可能。”
来生是凌澈自己杜撰的,她从未给过他任何的誓言,无论是今生还是来世。可是他想让师兄断了心念,他会一直等着,等着她回头看他的那一天,无论这一天是多久。
萧子朗神形俱损,怔怔的站在那里动也没动,他本以为与她的日子还很长,即便没有今生也还有来世。可是他忽略了,今生对浅浅的种种伤害,她怎么可能将她的来世再许给他这样的男人。
“师兄,你可知……我曾恨过你?恨你对她的残忍,对她的绝情,只是突然间却又理解你对她的所作所为。浅浅太过执着了,她对你……犹如飞蛾扑火,明知没有结局还是奋不顾身一次一次的冲了上去。可也正是因为她的执拗的性情,对感情的执着才吸引了我,我又怎能去苛责她?”
“师兄太过理智,顾虑太多,总是为旁人着想,从未为浅浅考虑过。我不懂,师兄究竟是爱极了她还是恨极了她。云清从一开始就在逼你在浅浅与她之间做决择,当初浅浅落崖并不是杀手逼迫而是云清将她推下去的,我不信你没有看到云清的小动作。你做了选择,你选择了云清而放弃了她。”
萧子朗身侧的手指不住的抽搐颤抖,当日云清亲手将浅浅推落山崖是他亲眼所见,可是他也答应过望楚会好好保护云清,所以才先救了云清。落崖时浅浅那绝望的眼神以及含在眼中的泪水他都看到了,只是没有料到来不及下去救她。
在茗山过了数十日,浅浅已经不大记得往日在帝都的明王府做明王妃的生活了,华裳美服,钩心斗角,尔虞我诈。
自她在茗山睁开眼眸以后生命里只有师父,师父是她的全部。他如一道光,照亮了她整个生命,曾天真的以为能与师父永远生活在茗山,只有师父和她相守相依,哪里料得到往后竟又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
再后来那一道照亮她生命的光灭了,她的生命也随之黯淡下去。此刻不禁会想即便师父还要她,还愿让她守在他的身旁,她与他会被世人所唾弃。
师徒相恋多么的有悖伦常,多么的伤风败俗。可是只有她知道,这一切不过是她一个人的独角戏,师父的心里从来就没有她的位置,师父的心里只有云清师叔。他可以为了师叔将她遗弃,为了云师叔不惜与她兵戈相向,除了师叔他的心早已装不下任何人了。
站在小溪旁的大石头上,犹记得每次采完药草回来师父都会带她来这里洗去身上的泥土,她喜欢光着小脚丫在小溪边跑来跑去,师父总说她像个小猴子。再后来她长大了,每日来这里洗衣洗菜。
师父做的菜总是控制不住盐巴的量,吃师父做的菜会错以为师父将整个盐罐子倒进了菜中。青菜能被师父炒的发黄,只有做鱼的时候还好一些。可是她一直都不会吃鱼,总要让师父剔除鱼刺以后才敢吃。
每日与师父去山中采药,这便是她最快乐的时候,她在前面蹦蹦跳跳,搂一把野花,拽一棵野草,师父缓缓的跟在身后。
师父教她做饭、洗衣,教她读书认字。后来山中来了自称七哥哥的凌师叔、莫染与云师叔。七哥哥会在一旁指挥着她做菜,却从来不动手,还教她画画,可是她总是贪玩,从不好好学。莫染想要教她武功,却被师父呵斥了,云师叔不喜欢她总是黏着师父,所以不怎么喜欢搭理她。
才一眨眼这么多年就过去了,当年那个小竹屋还在,有些旧了,屋中的东西都落上了厚厚的灰尘。一切的记忆都还在,只是天离再也不会突然跑出来弄翻院中的药草了,师父也不会站在竹屋前看着她与天离嬉戏。七哥哥也不会用折扇敲着她的脑袋,苦恼的说,“浅浅如何笑的像一只老鼠?”
☆、第五十八章 交易
躺在黑暗中,只觉得异常的凄凉。幼时那些开心的片段间歇的跃进脑海,模模糊糊睡着了,竟被噩梦所惊醒。梦中师父执着剑,神色冷漠的要杀了她。
那情景那么真实,真实的让她惊出一身的冷汗,醒来了竟不敢再睡了。抱着双膝蜷缩在墙角痴愣愣的看着黑漆漆的屋顶,如今连泪都没有了。
其实当年落崖之时她已经死过一回了,被师父的绝情所杀。忆起落崖后她苦撑着抱着天离哭的死去活来,断了四根肋骨,右腿折了左手也断了,骨头从肉里杵了出来,白森森的。
她本该死去的,是脑海中的那些惨绝人寰的哭叫声,母亲、父亲的怜爱声还有哥哥疼惜的模样支撑着她一直清醒着。她知道自己不能睡,师父抛弃了她,她怒、她恼,有了就此死去的念头,但是坠落过程那些被封存的记忆如潮水般涌出。
为天离哭过,脸上的泪都没有擦去,踉跄着站了起来,她不能死。痛的已经麻木了,她每走一步都万分的艰难,而最后她只是靠着意志在行走。在她倒下去的那一刻她竟然看到了莫初的脸,她笑了,毫无意识的。
再后来她就一直躺在床上,听望秋说她足足躺了五个月才醒来。而她不过以为只是睡了一觉,只是这一觉睡的有些久。她在床上躺了一年多,断掉的肋骨和手骨才慢慢愈合,一年后第一次下床竟不会走路了,重重的摔在了地上。是哥哥抱着她,一步一步的教她走路。那时的她仿佛刚出生的婴儿,每走一步都需要哥哥扶持着。
哥哥很疼她,为她请得都是最好的大夫,无论什么只要她说,哥哥定会为她找到。第二年她的腿还是跛的,直到第三年才慢慢的好起来,而她的左手只能做一些最简单的事情。大夫说当日伤的太重,左手本该废掉的,当哥哥得知后只是终日陪着她,逗她开心。
看着形同残废了的左手,哭过、恨过,后来硬是逼着自己用左手做力所能及的事情,不想后来竟慢慢的好了些,只是到了阴雨天仍旧是颤抖着,什么都做不了。
她在床上躺了一年,哥哥整日陪着她,无论是昏睡的还是清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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