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大人。”
行至桌前,韩江月对赵勾玉轻轻点了点头,复而转头看向慕心荷,“这位想必就是慕小姐了。”
慕心荷没想到韩江月认识自己,忍不住奇道,“你知道我?”
韩江月笑着点头,“自然是知道的,外界说赵太师府中有二幕僚,一位常紫衣华裳,风姿卓绝,一位神龙见首不见尾,黑衣冷艳,想必慕小姐应该是前者。”
至于为什么知道她叫慕心荷,韩江月是不打算告诉她的,难道要说,为了查探你家主子适不适合做妻主,连带着将她身边的人也一起查了吗?
慕心荷本就是个外向健谈的人,见韩江月平易近人,便与他侃侃而谈起来,赵勾玉也不插话,只不过从容不迫的在绵蓉恶狠狠的盯视下小口饮茶,偶尔侧眼看一下轮椅上那清隽的身影。
韩江月说话时习惯性的嘴角上扬,带着温和儒雅的笑意,他会在你说话时注视着你的眼睛,给人一种很专注很认真的感觉,让你觉得被他重视了,自己所说之言也被人听取了,那种满足感和成就感,远远大于个性美人的冷言冷语,拒人于千里之外。
再加上韩江月又貌美清俊,身上总带着那种如离群孤雁月下青莲般的单薄沉静,就算是不语不动,也能轻巧的拉拢人心。
赵勾玉面无表情的叹息,果然是个妖孽。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韩公子果然无愧京都第一才子之名。”慕心荷兴奋的展开折扇,神采奕奕的朝着赵勾玉使眼色。
赵勾玉不语,视而不见。
韩江月却不预备让她置身事外,淡淡道,“慕小姐过奖了,您出口成章,仅此一句赞美就这般深刻,而其,说起才名,赵大人身为六部之首,自然比在下优秀。”
慕心荷笑的有些勉强,“那是那是,我那话也是跟大人学来的。”
赵勾玉神色飘忽起来,不知道什么意思的望向远方,手中的茶杯已经换成了酒杯。
“嗜酒伤身,赵大人应多注意身体。”韩江月好心提醒,他常年修习医术,虽说并未与人瞧过病,但自认为绝对要比太医院里的那些人强得多。
赵勾玉忍不住转过头凝视着韩江月,不明白韩江月为什么会出言关心,于是慢慢开口,“多谢韩公子关心,不妨事的,本官只不过喝一两杯而已。”
“哼,不识好歹。”见赵勾玉这般说话,绵蓉很不给面子的臭她。
慕心荷想缓解气氛,于是说道,“韩公子不必担心,赵大人的酒量可比慕某要好,素来有千杯不醉的称号啊。”
赵勾玉面色微沉,这话说的,那夜若非喝多了,她又怎么会和韩江月……
若有所思的看向韩江月,他方才说让她少喝酒,难道是在暗示这件事?
韩江月似乎也串联到了这件事,不约而同的和赵勾玉四目相对。
电光火石间,赵勾玉别开头去,她不滥情,不会见一个爱一个,但是方才与韩江月那般一对视,不知为何,她竟有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过几天便是神策公子进京的日子了。”韩江月见赵勾玉躲开他,也不恼,很自然的转移话题。
慕心荷在一边悄悄观察韩江月,眼前的男人惊世才华,本应是出水蛟龙,碧霄争霸,奈何造化弄人,不良与行,可惜了。
“你也知道那个神策公子?”赵勾玉插嘴道,她还不知道原来这世的男人也如上一辈子的女人那样八卦。
34娶我进门
韩江月其实不想说八卦,但是看赵勾玉很有兴致的样子,也不忍扫她的兴,便沉吟道,“倒是听过一些,传闻神策公子天性多情,每日在离恨宫中焚龙涎以祭情殇。”
赵勾玉眼神轻蔑的瞥了慕心荷一眼,看吧,男人的八卦和女人的就是不一样,慕心荷方才喋喋不休的说了半日无非是说神策公子如何如何貌若天人,如何如何神机妙算,可人家韩江月不是啊,一说就说中了她爱听的。
“龙涎?可是龙涎香?”赵勾玉问道,“天性多情?莫非有什么……传奇故事不成?”
其实她是想说莫不是有什么JQ不成?不过想来韩江月估计会很不屑,人走了事小,惹了韩公子不高兴,那可就大发了。
韩江月神色古怪的看着赵勾玉,没见过谁家的女人这般喜欢打听人家八卦的,但是赵勾玉毕竟问了,出于礼貌,他还是要如实回答的,“那倒不是,只不过人们都当神策公子做神仙,每日在离恨天宫外祭拜他,他想必也没什么事做,便为那些人焚香祈福了罢。”
赵勾玉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在下也只不过是道听途说,当不得真的,到底是为什么,还要见过才知道。”韩江月补充道。
赵勾玉道,“韩公子觉得我们能见到他?”
韩江月笑了,笑的若有所指,“以赵大人的本事和地位,神策公子进京怎么也是见得到的。”
赵勾玉也笑了,她笑的讳莫如深,是啊,她可是当朝一品,六部之首,神策公子进京,虽说她不会负责防卫和住宿部分,但是总是会见到面的。
慕心荷就没有赵勾玉那么淡定了,激动不已的站了起来,使劲的挥舞折扇,“真的吗?真的能见到神策公子?”
赵勾玉对韩江月抱了抱拳,“又让韩公子看笑话了,家教不严,还请见谅。”
韩江月不在意的摆了摆手,低头给自己倒了杯茶,笑道,“不妨事的,都是自家人,不用计较这些。”
“自家人”这三个字很好用,赵勾玉表情果然阴郁起来,韩江月但笑不语,心里有点出了气的兴奋,让你打听别的男人的事情,婚期就在眼前,居然还有心思打听别的男人的消息,这也太不把他放在眼里了?
慕心荷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满脑子都是神策公子四个字,完全没有发现韩江月的不对劲,还当韩江月是一位贤良淑德的大家公子呢。
赵勾玉就不是了,她将韩江月眸中莫测的深意尽收眼底,面无表情的抚手上额,她这是造的什么孽?惹了一个还不够,现在又来一个,不带这么玩的,上吊还得让人喘口气吧?
“韩公子不愧是大家公子,果然心胸宽广。”
终于发现自己是二人对话主角的慕心荷悻悻的摇了摇折扇,颇有些尴尬的开口,说完,还掩饰性的喝了口桌子上的茶,可是刚喝一口,就感觉一道冷冷的视线扫到了她身上。
忍不住看过去,正对上赵勾玉半眯着的斯文双眸,一呆,慕心荷露出不解的神情。
“这位慕小姐,你方才喝的茶,是赵大人的。”
绵蓉见此状,开口替慕心荷解惑,他忍不住掩嘴偷笑,每次见到赵勾玉吃瘪,他都说不出的开心。
赵勾玉却无心和绵蓉废话,连头都不转,冷淡的说,“别和我开玩笑,我不擅长。”
韩江月欲端茶杯的手顿了一下,偏头看向赵勾玉,赵勾玉余光瞥到,也察觉自己话中不妥,遂朝绵蓉望过去,慢慢露出一个笑容,规模不大,但总还是看得出是善意的。
韩江月这才继续下去端茶杯的动作,不疾不徐的说,“在下这次过来,是来跟赵大人商量一下婚礼的事情。”
慕心荷觉得自己在这里实在多余,而且这种紧张的气氛实在不适合她这样的散漫性格,于是她站起身,朝着韩江月和赵勾玉作揖,“大人与韩公子你们谈,慕某忽然记起还有急事,先走一步。”
说罢,见韩江月点了一下头,赵勾玉依旧面无表情,慕心荷眼珠转了几转,终究是抬步离开了。
眯眼瞪了一下慕心荷的背影,赵勾玉冷哼一声,世界本就多灾多难,没事就不要犯~贱,畜生和牲畜最大的区别,就是一个是野生的,一个是家养的。
“赵大人,不知你对在下的决定可有异议?”
赵勾玉猛地回神,望向韩江月,后者的眼神俏皮中带着大度,从容自若的流露出警醒,风情无限,很漂亮,若在画中。
即便身困轮椅,仍贵气天成,耀眼得让人不能逼视,韩江月,确是一位出色的美男子。
赵勾玉没有笑意的翘起唇,神色变了几变,她方才只顾着想要怎么折磨慕心荷才解气,并未仔细听韩江月的言语,这会子韩江月忽然这么一问,她倒不知道要怎么回答是好了。
“怎么,赵大人莫不是要反悔不成?你不要忘了,我家少爷可是……”
绵蓉眼看着就要说出什么,却被韩江月一记厉斥驳回,不甘心的瞪了赵勾玉一眼,绵蓉咬着下唇冷哼着别开头去。
赵勾玉淡然的接受着绵蓉的鄙夷,也清楚他话里的深意,虽然不确定韩江月将日子定在了什么时候,却还是先点了一下头,“一切你安排就好,不过,你方才说的是什么时候,我方才心里想着事情,没听清楚。”
韩江月眼睛迅速一眯,白皙修长的手指一弯,无意识的握拳,因有宽袖掩盖,所幸无人发现。
“三天。”
“我给你三天时间准备,三天之后,你娶我进门。”
35雨中婚礼
大婚这日天公不作美,凌晨时分便阴沉沉的,直至快到晌午也不见好转,反而愈演愈烈,迎亲队伍到达太师府门口的时候,甚至下起了大雨。
赵勾玉撑着伞立在门口,面无表情的望着眼前的大红轿子,轿子四角的红衣喜娘依旧挺拔的站着,仿佛被雨淋得不是她们一样。
媒公一手攥着手绢,一手撑着伞,小跑着到了赵勾玉身边,见身穿大红喜服的新娘神色冷淡,不禁面露疑色,却也不敢询问,只好顺着道,“太师大人,新郎官来咯,可雨越下越大,这礼……”
赵勾玉闻言转头,礼貌的对媒公微笑了一下,一闪而逝,遂蹙眉道,“江月身子不好,若是冒雨行礼恐生变数,罢了,也没甚紧要的,直接将轿子抬进去罢。”
媒公愣住,这意思就是不用行婚礼直接拜堂不成?哪有这样的道理?这厢媒公还没反应过来,那边赵勾玉大手一挥,已经领先朝屋里走去。
这婚礼举办的仓促不说,加之天气糟糕,竟是极为不堪和狼狈。不过,话是如此说,虽然婚礼布置的不怎么样,但这参加婚礼的人可都是大有来头。
宁王龙宁自是不用说,人家早就拿了头筹,第一位受邀的便是她了,此时此刻,龙宁一身王服正襟危坐与主位上,为父母双亡一棵独苗的赵勾玉证婚,而她另一边坐着的,正是蓝凰。
赵勾玉并未去看蓝凰的脸色,她自上一次劫持时间之后便再也没有见过他,不过方才第一眼瞧见的时候,竟发现他腹部微隆,显然是有孕在身。
而何千攻也不请自来,此刻正兴致勃勃的和其他官员相谈甚欢,时不时还朝赵勾玉投去个似是而非的眼神,看着她那一脸的讳莫如深,赵勾玉忽然深刻的意识到了此人的危险,不禁闪开视线,不再分神。
因此,她也并未发现水之痕的无故缺席。
一品太师娶正夫本来应该是八人大轿,风风光光,气气派派的。但是一来赵勾玉不喜高调,嘱咐着一切从简,二来因着天气原因,光是送亲就已经寸步难行了,更不要说什么铺张的仪式了。
这一切,韩江月都持着默许的态度,他始终不发一言,当轿帘掀开的一刹那,赵勾玉望着那盖着大红盖头的身影,莫名的觉得有些酸涩。
而盖头之下,韩江月肤若凝脂,五官精雕细琢,显然是费过一番心思的,但是就在此刻,一滴晶莹剔透的泪珠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不是为了面前的女人,这一滴泪,他只为自己的命运而流。
泪落无声。
可眼泪落下的一刹那,他才终于明白,原来,心情竟也是可以那般的跳跃起伏的。
单纯的岁月一去不复返,从今往后,生命中再不孑然。
无悲无喜,韩江月沉默以对,任喜娘为他撑伞,任守义将他推进喜堂,他这本该风光无限的新郎官一身风尘的出现在这里,非但没有双亲贺喜,反倒是要拜比父母小一辈儿的人为高堂,又有多少沉默注视的人在心里为他感到不值?
这其中,其实也有赵勾玉。
她其实也是个极出色的女子,红妆着裳,随风而立,风雨中,峨眉低敛,翠带迎风,洛神相媲。
远目望去,这时并肩着的两个人,实在是太相配的的两个人,一个美丽聪敏,一个潇洒倜傥,简直就是天生的一对,地设的一双。
这样的一幅画面,落在看客眼中,意义不同,感触自然也就不同。
龙宁神色淡然的看着,嘴角似笑非笑的扬起,她突然转头不知道什么意思的瞥了一眼脸色苍白却始终含笑的蓝凰,接着很快将视线下移到他的腹部,笑意加深,龙宁眸色深幽的转回了头,只不过再看赵勾玉时的眼神,已不复友善。
赵勾玉低头伸手接过守义的活计,将韩江月推到喜堂中央,两人并肩而处,一人站一人坐,喜娘见气氛冷清,免不得有些为难的搓了搓手里的汗珠。
“吉时到,新郎新娘拜堂咯……”
终究,该来的总会来,赵勾玉神色恍惚了一下,转头间忽然看见右前方拐角处站着的白色身影,竟是说不出的落寞和隐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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