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娘心中也不好受才会如此吧?二哥,你不晓得额娘有多担心皇阿玛,好像一眼见不到就会出事一样,从离开到返京,额娘没睡过一个安稳觉,回来就听见皇阿玛病了,所以额娘——唉,额娘也是火气攻心。”
阿尔萨兰的声音不小,使得跪地请罪的众人都能听见,他们虽然不敢对皇后娘娘有怨言,但心中也不大舒服,直到听见此话才暗自感叹,以皇后娘娘和皇上的情意也该如此,这么多年都没见一丝的减弱,反而越发的浓烈了。
内室里,海兰珠坐在皇太极身边,不停地拿着手帕擦拭着他额头上的虚汗,红着眼睛喃喃低语:“皇太极,我不许你死,你不能离开我,皇太极,你不能离开我。”
皇太极手指微动,费力的撩开眼帘,嘴角微微上扬,“海兰珠,你终于回来了,朕——朕——”
海兰珠见到清醒过来的皇太极,喜极而泣,感念上天,语无伦次的说道:“太好了,太好了,你终于醒了。”
海兰珠小心的扶起皇太极,让他舒服的靠在垫子上,拿起旁边早已经准备好的汤药,一勺一勺的给皇太极灌进去,御医上前来仔细地诊脉后,长出了一口气,庆幸的回禀:“皇后娘娘,皇上胸中的郁气已经散开,气息脉搏平稳,已是渐好之态,圣上仔细调养后会好转的,请娘娘——”
海兰珠将空着的瓷碗重重地放在脚桌上,‘啪’的一声让御医们后背发寒,他们是没有被皇后娘娘抽打,可是外面的旗主都挨了鞭子,他们——连忙跪下请罪:“娘娘,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竟然连皇上的病因都不晓得,还当什么御医?回家抱孩子去算了。”海兰珠对这些御医气不打一处来,当日赶回来后他们一问三不知的样子,实在是让她恼火得很,虽然皇太极已经清醒过来,看样子也没什么大碍,可是海兰珠心中的火气还没散呢,“你们也少给我弄那些什么气闷于胸的话,我学实低,听不懂,你们就直说,皇太极到底为何患病?以后我该怎么让他健健康康的就行。”
“娘娘,这——这——”御医脑袋上冒汗,也顾不得擦,脸色也憔悴起来,皇太极心中对御医有一点同情,毕竟此时的海兰珠仿佛一柄出鞘的宝剑,稍不合心意就会见血一样,轻声说道:“海兰珠,你也别——”
海兰珠斜了他一眼,谈谈袖子,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怎么?皇上对臣妾有异议?”
皇太极垂下了眼眸,摇摇头,“没有,朕没有异议,这是就交给你了。”
“算你聪明,你的帐我都记得呢,等你身子好了再同你算,我只去科尔沁一月有余,你竟然就不听话的病了,哼。”
皇太极脸上带着一丝自怜的闭上了眼睛,也琢磨不透,他是皇太极,是大清的开国皇帝,也是这个世上响当当的人物,可是面对海兰珠时怎么就底气不足呢?或者说——皇太极想到了海兰珠离去后身边的清冷无趣,仿佛对什么都提不起任何的兴趣来,晚上哪怕睡得再早也无法熟睡,孤枕难眠,格外的想念往日搂在怀里的人儿,海兰珠哪怕是毒药,他也饮之若甘,她已经渗入到皇太极的骨子里,再也无法摆脱。
海兰珠再次面对御医怒道:“说话!你们说清楚,皇上的病还会不会无缘无故的再出现?你们有没有什么法子预防?”
“这个——这个——”御医们的脸色更加的苍白,面对海兰珠的压力,身子颤微摇晃,其中有个年岁大约在三十左右的人硬着头皮站了出来,额头触地,完全挡住了脸上的神情,声音有些颤抖的说道:“回皇后娘娘,只要您在皇上身边,皇上就会一切安康,皇上他——他——”
“好了,你们都给朕下去。”皇太极的绷不住了,主动开口,“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都弄不明白,果然像皇后娘娘说的,庸医!愚蠢!下去,给朕滚出去。”
皇太极的气势很足,脸上却带有一丝的尴尬,太医们如蒙大赦,但还是偷偷的望了一眼海兰珠,见她不反对才退了出去。
“海兰珠,你——你——别听他们——”
皇太极的话没说完,就被海兰珠用手指点住,眼中含笑,轻轻的趴在他的肩头,低声说道:“皇太极,我想你,一直都想你。”
“朕也是。”皇太极见到趴在自己胸口的海兰珠,满足的勾起嘴角,“‘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这句诗,朕今日才想明白。”
海兰珠眼里含着欣喜感动,但还是板着脸重新扶着皇太极躺好,掖好被角,凶悍的说道:“你别以为说点好话,念几句情诗,我就会饶了你。”
海兰珠伸手盖住了皇太极的眼睛,在她的嘴边笑意越浓,“闭上眼,好好休息,养好了身子我再罚你。”
皇太极听话的合上眼,刚刚醒过来,身子还很虚弱,精神也不大好,遂了她的心意吧,省得她担心。慢慢的,皇太极睡熟了,海兰珠俯身轻吻了一下他的额头,低声说道:“入骨相思知不知,皇太极,你赢了。”
“格格,外面的亲王还跪着呢,您看?”乌玛凑近海兰珠,轻声说道,“这已经跪了大半天了。”
海兰珠的目光从皇太极的脸上移开,问道:“阿妈的住处安排好了没?阿妈体弱,伺候她的人心要细。”
“奴婢都已经安排妥当了,请格格放心。”
海兰珠又细细问了两句,点头起身,抿了一下发鬓,向外面走去,一展衣袖说道:“我看看去,不给他们点教训,我怕他们都记不住。”
“皇后娘娘。”满德海站在门口,海兰珠脚步没停,“你给我来。”满德海看了一眼炕上的皇太极,心中一哆嗦,连忙跟上了海兰珠,暗自叹道,主子呀,你这一病,可不光倒霉的是奴才呀,皇后娘娘的气可不是那么轻易就出的。
绕过了屏风,海兰珠穿过下跪的众人,直径的坐在主位上,手搭在桌子上,轻轻地敲着楠木桌子,声音虽然不大,却让下跪的中燃心中一震,海兰珠归来二话没说,先挨了一顿鞭子,现在这样平静,更是让他们心惊胆战。
“把皇上最近处理的奏折都给我拿来。”海兰珠平静无波的开口,满德海愣了一下,但也不敢耽搁,一会功夫,两叠厚厚的奏折摆在了海兰珠面前,“娘娘,这些都是。”
海兰珠随意的抽出一本,瞄了两眼放在了一旁,又抽出一本粗粗看了两眼开头,柳叶眉微微挑起,一甩手扔在了地上,咬牙切齿道:“废话。”再抽出几本看了几眼,其中有两本再次被扔在了地上,怒道:“废物。”
“额娘,额娘。”叶布舒硬着头皮向前爬了两步,讨好的笑道:“您消消气,皇阿玛不是都已经醒了嘛,他的身体应该大好——”
“身体健康也架不住这么折腾,你给我跪一边去,你是我儿子,处罚要比亲王大臣更重,一会我再同你说。”
叶布舒脸一垮,默然的低头跪在一旁。众人瞄了豫亲王一眼,意思是看您的了。多铎抬头,轻声说道:“皇后娘娘——”
“豫亲王,你别急,我海兰珠不是无理取闹之人,凡是惩罚人,我都力求公正,不会轻易的迁怒。”
多铎撇了撇嘴,低下了头,这还不叫迁怒?海兰珠板起脸来,手指点了一下下跪的大臣们,沉声说道:“我之所以发这么大的火气,是因为以前我交代的话你们都没往心中去,皇上已经过了知天命之年,身为大清的皇上,处理思考民生天下大事才是应当的,那些可有可无、鸡毛蒜皮的小事还要呈禀给皇上御览,你们就那么没用吗?这点事都处理不好?白领着俸禄银子,你们不觉得惭愧吗?”
“奴才该死,请皇后娘娘恕罪。”
众人脸上带着羞愧地磕头,海兰珠语气更加的不屑,拿起一本奏折说道:“还有,就是你们不溜须拍马,皇上也是英主,不用没有掩饰就文成武德的满嘴虚话;再有就是,该说什么就直说,引经据典,显得你们有学问?半天连句实话都没有,这是在耽搁皇上的功夫,影响了皇上在大事上的决策,你们担得起吗?”
“奴才万死。”
海兰珠的语气越来越不善,让下跪的众人心中更是颤抖,诚惶诚恐的请罪,海兰珠知晓凡事不能做得太过,又说了几句狠话,最后说道:“以后你们写折子上呈皇上,详略要得当,条理要清楚,少说空话,多写实事。”
“奴才遵旨。”众人拼命地点头表决心,海兰珠这才摆手道:“起来吧,皇上这次转危为安,是幸事。皇上志在天下,做臣子的更应该辅佐皇上完成大业,少用那些无关紧要的小事耗费皇上的精力,若是耽搁了皇上征战天下的心,你们担得起吗?我的那顿鞭子还是轻的。”
“谢皇后娘娘。”众人慢慢起身,海兰珠站起身,冷静的说道:“你们都回去好好想一想,怎么做一个忠臣、名臣,想明白的,太庙功臣祠必然有你们的位置;想不明白的,大清的俸禄银子也不会养着酒囊饭袋。”
海兰珠看了一眼叶布舒,“恒亲王,何谓孝顺,你更要想明白。”
“儿子没有劝诫皇阿玛,儿子知错。”叶布舒低头认错,“额娘,儿子错了,没有听您的吩咐劝着皇阿玛好好安歇。”
“真正的孝顺不是盲从,愚孝这一点,你给我记住了。”海兰珠听见里面皇太极的咳嗽声,转身离去。
众人这才慢慢的散去,对皇后娘娘有了更深一层的敬意。而内室中,海兰珠褪去了刚刚的锋芒,温柔似水的拉着皇太极的手掌,放在自己的脸颊上,蹭了蹭,眼底溢满了柔情,“皇太极,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第三百八十一章 天机已乱
春去秋来,终于平安渡过了让海兰珠心惊胆战的崇德八年,皇太极除了那场无缘无故的病症一切都很平安,海兰珠手肘撑着脸颊,看着窗外尚未融化的积雪,轻声问道:“他还在忙吗?”
“格格,刚刚满德海来回话,皇上召见群臣议事,就不陪您用午膳了。”乌玛上前,脸上同样压制不住兴奋,带着一丝激动的说道:“听说大明内乱,说是民首李自成正在攻打大明的都城,皇上最近都在为此事忙碌着吧,别说皇上了,就是奴婢听说了,这心也是砰砰直跳,格格,这是不是说,咱大清有机会——”
“入主中原,乌玛,皇太极终于等到了。”海兰珠淡淡的说道,脸上平静无波,没有任何的狂喜或者别的什么情绪,她仿佛就是一个局外人一样,静静的看着天下风云的变化,无法改变,又对皇太极动了情,她也只能这样了。
有时海兰珠也在想,若是她穿越成一名日本或者朝鲜人,她也会这样吗?显然,同样做不到改变大局、遗忘前世,但是她的生命还是能自己做主的。
“给皇上送点吃的去,省得饿到了他。”海兰珠起身,觉得身上没什么力气,“我先歪一会。”
乌玛点头,安排婢女去送饭,扶着海兰珠回转内室,轻声说道:“格格,听奴婢的男人说,关键是山海关总兵,若是他能归顺大清,皇上就可以领兵进关了。”
“那得看吴三桂是投民,还是投清了。”海兰珠斜卧在床上,垂下眼帘,嘴角露出一丝嘲讽:“吴三桂可是聪明人,他自然晓得投降哪一边才能得到最大的好处。陈圆圆,哼,不过是个好听的借口而已。”
“您说得是名满天下的倾城名妓陈圆圆?她不是吴三桂的爱妾吗?难道她——奴婢听说,她留在大明都城,啊——”
乌玛捂住了嘴,瞪大眼睛,吃惊的说道:“就连咱们关外都听说过陈圆圆的名头,那个叫什么——李自成,对,就是闯王李自成若是抢了陈圆圆,吴三桂一定会归顺大清的,奴婢听说他对陈圆圆可是很喜欢呢。”
“乱世红颜,红颜薄命,为何祸水之名偏偏要弱女子承担?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海兰珠闭上了眼睛,脑袋陷入了软枕里,乌玛瞧见她脸色不好,低声说道:“格格,皇上对您还不好吗?”
海兰珠眉头微颦,嘴角勾出一抹的笑容,带着一丝得意,“他是例外了,皇太极是好男人,是我调圡教出来的好男人。”
“呃。”乌玛低头,强忍住笑意,将薄被盖在海兰珠身上,掖好被角。调圡教这个词,她还真不大懂,不过皇上的情深意重,如今谁不晓得呢。突然想起一事来,舔舔嘴角,压低声音说道:“布木布泰庶福晋想要进宫请安,毕竟福晋在宫里面住着。”
海兰珠睁开眼睛,直接问道:“阿妈怎么说?她也想见布木布泰?”
“这——奴婢倒是没有听她说起过。”乌玛连连摇头,海兰珠一骨碌起身,带着一丝愤然的说道:“若她不是我亲妹妹,换一个人,布木布泰早就死了,她还真当自己是孝——真当自己是个人物?皇上哪怕不说,我也明白,留着布木布泰,一是皇上对多尔衮有心结,再有最重要的是他怕我在意,怕我担着处死亲生妹妹的名声,可是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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