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这不说不做也就不会错了,如今她上赶着去拍马屁,却偏生一不小心给拍在了马腿上。
原来这安亲王福晋之所以会派跟前的人过来,就是因为听了坊间的流言蜚语,都说这荣家的大爷专宠一个粉头出身的姨娘,连正经大少奶奶都不放在眼里,若此事当真那还了得?硕兰是个不曾出过门子的大姑娘,又生得乖巧,若那家子当真给个粉头当家,这女儿嫁过去岂不是要吃亏?所以这才特特叫人过来看看情况,也顺带着敲打敲打。
周嬷嬷眼见着大少奶奶的面儿是见不着了,而这大爷跟前儿果然是个姨娘说话,还一副没脸没皮当家作主的样子,这算是什么规矩?
心中十分鄙夷,当下脸上就更不好看了,干咳了一声故作不知问道:“这位奶奶是?”
“嬷嬷客气,奴家名唤青鸾,是爷跟前儿的人。”
青鸾见她脸色严肃,也不敢十分卖乖,瞥了荣少楼一眼见他没说什么,这才小心翼翼地答了。
周嬷嬷得了这话正好拿住了,霍得起身站稳,眼神越过青鸾瞅着荣少楼福了一福毫不客气地说道:“王府里的规矩自是长幼有序尊卑分明,这妻妾之间尤其如此,福晋这趟派老奴前来也正是这个意思,就怕咱们格格将来受了什么委屈,那咱们王府可是不依的。”
话都说到了这份上,青鸾自然也听懂了,面上一红讪讪地低了头,心下恼恨不已,对这没进门的格格更先暗地里嫉恨上了几分。
荣少楼心里透亮,这人还没过来安亲王福晋的话就先到了,可见王府十分看重这位格格倒也确实不假,当下越发偷着乐,面上当然不能叫人小瞧,当即沉下脸呵斥青鸾。
“蠢妇蠢妇,大少奶奶的事哪里容得你议论这些,还不快给我出去!悄悄地过去问问大奶奶跟前哪位姑娘得闲儿过来一趟与周嬷嬷见见,也好叫人家回去好回话。”
青鸾此时也知道不对,一听荣少楼的话当即明白了过来,忙装出一副怯弱的样子吓得退了出去,不多一会儿便打发莲儿过来了,这周嬷嬷虽然老道,但毕竟不是这府里的人,哪里知道这莲儿究竟是不是连馨宁跟前的人呢?
又大体问了几句,见也还不至于走了大辙子,这才嘟囔着走了,临走也不忘把荣少楼又高高抬起。
“我就说么,荣府这样的大户人家怎么可能不知道规矩?想必是街边那些人眼红荣大爷少年得意又万事顺当,大奶奶贤惠不说,身边的姨奶奶又个个都是水葱似的娇俏动人,这样的好福气,wrshǚ。сōm莫说那些小人看着嫉妒,就是我老婆子看了,也忍不住羡慕呢!咱们格格是个好性子的人,将来进了门,还盼大爷和大奶奶好好教她,也多担待些才好。”
一番话冠冕堂皇给了荣少楼好大一顶帽子,又把青鸾之流摘除得干干净净,只提了大爷和大奶奶,荣少楼含着笑目送她出门,当即冷下脸来叫人赶紧去请云姨娘。
云姨娘愣愣地听完荣少楼的指示,一时还摸不着头脑。
“大爷的意思是给硕兰格格另外收拾个单独的院落?且将青姨奶奶挪出来,让大少奶奶搬回以前的屋子?”
“正是。馨宁的事情好办,今儿务必就一切弄妥了。格格的院子我原先想另外找工匠来重建,但想着太太还在病中,家里又都是女眷,这人来人往的实在不方便,不如将两位妹妹挪一挪?把她们那边腾出来重新拾掇给格格空出来,这两头靠着也便宜些。”
“那两位姑娘的住处如何安排?”
“府里那么多地方空着,姨娘看着办吧。都是成年的姑娘了,在家还能待上几年?”
荣少楼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云姨娘只得应了一声出去,谁知才刚走到门边又被他叫了回去。
“两位妹妹那里姨娘也多多费心吧,清华从小没个亲娘,偏生又是个软弱心善的性子,实在可人疼,馨宁如今病得糊涂也照顾不到,一切都仰仗姨娘了。”
云姨娘还是同往常一样笑笑便出来了,一路一边走一边气得两手发抖,只得用力绞着帕子。
清华可人疼,沐华难道不是你妹妹?
说什么馨宁病得糊涂了,她明明好好的,为什么糊涂了,还不是被你那个千好万好的宝贝疙瘩姨奶奶给气的!
如今倒好了,有了新欢旧爱也不值钱了,这格格还没进门,青姨奶奶已经不得不挪窝了,很好很好,看着这府里往后要怎么个乱吧,她且不掺和,只要把一双儿女的终身给赶紧定下来才好。
沐华一向是个没紧要的,何诚也不是个好出头的孩子,要想将她配给他,只需好好求求太太,就是看着她谨慎小心地伺候了她这么些年的份上,她也不好意思驳回她,最难办的就是少鸿。
他虽不管家里的事情,但总说也是个男丁,太太如今自己没了儿子,心里只怕会有两个想法,要么就是大家一起死谁也别讨好,万一她存了这么个念头,那是万万指望不上她了。但还有另外一个呢?或许她为了老来有靠,会在这剩下的两个儿子中选一个好生扶植,老大那儿是积怨已深难上加难了,那不只剩下她的鸿儿了吗?
胡思乱想了一回,人已经到了荣太太的长房门口。
虽说大爷现在掌管家里了,这里头的事还得太太说了算,如今荣少楼吩咐她的事儿没一件是小事,自然全要过来回过荣太太的。
荣太太今儿的精神好了许多,正在榻上歪着,铃兰一勺一勺地喂她喝着糯糯的黑米雪蛤膏。
罗佩儿母女在边上陪着,凑着趣儿说些新鲜的玩笑话,二太太也笑吟吟地和荣清华并肩坐着,一群女人你一言我一语,把这屋里因荣少谦的离去而盘亘了数日的阴霾之气挥散了些许,面上看着倒又有些兴盛之家的样子。
听完云姨娘的汇报,荣太太脸上的笑意越发深了。
同王府结亲果然不是容易的,这不人还有两个月才进门,已经开始给婆家立规矩了,要打压小老婆是吧?成,就依她便是,横竖老大那一窝子辣货没一个好相与的,你越是打压,只怕她们越是蹦跶得厉害,到时候这好戏开锣可热闹得紧了。
当下又给荣清华姐妹俩选定了新住处,荣沐华不在自然无从反应,荣清华却气得心口发闷,脸上还不得不做出顺从的样子。荣少楼看中她们的院子原就是因为离得近,可这么一搬她离他可不就更远了么?
这叫她如何愿意?
夜间云姨娘趁着荣太太高兴,便瞧瞧将荣沐华的亲事求了。
“咱们家老爷是个一心只爱美人的,奴婢这辈子只求跟着太太伺候。三小姐如今年龄大了,偏生家里的事情又多,大爷的婚事在前头压着,咱们三小姐是个庶出的,哪里好意思张口,可若再拖过明年去,这年纪越发就大了。奴婢是个奴才的命,自然不敢错了规矩去对主子们的事指手画脚,只是到底是从我肚子里出来的,哪里能当真一点不操心,只有厚着脸皮来求太太,求太太多照看些。”
这云姨娘侍奉了荣太太多年当然深知她的喜恶,一番话尽挑厉害的说,荣太太听完果然横眉竖眼了起来。
“老爷心里只有那JIAN人也就罢了,你是知根知底的人,三丫头是庶出,难道老大就当真是嫡出的不成?不过是面子上好看罢了!你放心,三丫头的事由我,我看她素日是个本分的,总不会亏待她,等佩儿出了门子我就来办她的事,有什么好人家你且先留意着就是。”
“是,谢太太的恩典!”
云姨娘这里称了心,有人却憋了一肚子的气。
“哎呦我的青姨奶奶,怎么好好的上房不住,又搬到西厢来跟咱们这些不得宠的可怜人挤着啦?啧啧,瞧瞧也就后面的两间耳房还能住人了,咱们爷可不知是怎么想的,姐儿还小正起是要奶娘婆子一大堆的时候,叫你们这样搬过来哪里够住啊!”
惠如蹭着门牙子捂着嘴笑,青鸾心里暗气却又不好发作,隔着窗户瞅着对面的上方灯火通明,一群婆子丫鬟正忙着给大奶奶回来张罗东西,没多一会儿一乘小轿抬了进来,连馨宁被人小心翼翼地搀出,跟着的是荣沐华,还有一个眼生的丫头。
“那丫头是谁?”
“叫什么宜的,前一阵云姨娘才跟人牙子买了一批丫头,这个就是那时候进来的,听说三姑娘看着她好就要去了,没想到竟给了大奶奶。”
莲儿在一边接话,青鸾听着越发动了气。
“没颜色的东西,怪道是个庶出的!她以为姓连的还能东山再起?不过是为了给王府的人看看做做样子罢了,现在就赶着去巴结,还早多着呢!”
最后一句话几乎是扯着嗓子喊着,婷宜听了皱眉,连馨宁却笑笑按住了她的手。
“由她闹,不急在这一时,我们先站稳了再说。”
“可不是么?这位姨奶奶可向来就有大奶奶的款儿的。”
荣沐华不齿地撇了撇嘴,婷宜听出了她们语中讥讽之意,便也笑笑低了头,随着连馨宁一同进屋去。
连馨宁这些日子经过婷宜的药方子调理身子也好了许多,加上一心想为那人留下点血脉,这人的心思只要一放开了,病也就好了一大半,再者虽然青鸾暗地里叫人刻薄她,但能做这些阴私事的哪个不是主子跟前的心腹,哪个不多长着几个心眼?
如今硕兰格格要进府,且王府的人最讲究尊卑规矩一说才透了一点风,那些人行事起来也就多了点自己的小主意,也有人背着青鸾给连馨宁放水指望日后好往上爬的,这倒方便了婷宜进出送吃食送药。
只能说万事都讲究个因果循环在里头。
以牙还牙巧过招
现下荣太太正病着需要静养,特地放了话不用儿媳妇们早晚到跟前伺候用饭,爷们和姑娘们早上也不用过去请安,太太心里知道他们的孝道也是一样。
因此第二天一早连馨宁便带着婷宜和秋韵在上房的花厅里摆了早饭,惠如带着燕儿最早过来,见了连馨宁居然乖乖地行礼问安,还一把从婷宜手里接过匙箸亲自动起手来。
连馨宁只坐着吃茶不论,惠如却不愿放过这个头一个跟大奶奶告状的机会,一面手下忙个不住,一面口中也说个不停。
什么青鸾这几个月来扒着她们的月钱总不能按时发放啦,换季的衣裳也是等了又等,像现在眼看着就要过年了,今年新做的大毛衣裳一件也没瞧见,前儿发下的居然还是秋衣。
“惠如知道大少奶奶身子不好也才回来,要不是那一位把这家里弄得实在太不像话了,也实在不敢这个时候来添乱。奶奶瞧瞧我身上这坎肩儿,这风毛出得疙疙瘩瘩跟狗啃得似的,悄悄告诉你,那一位嫌专门给咱们家做衣裳的裁缝师傅手工贵,私自换了人家,中间攒下的钱她自己收腰包里,这丢人没脸的事倒全摊在咱们身上。!”
惠如边说边凑上来扯过自己的衣襟给连馨宁看,接着又拉起燕儿一把推到她跟前。
“奶奶再看看这些丫头的穿着,如今除了太太屋里的铃兰和几个大丫头她是越不过去管不着,其他房里的丫头可也都掉了好几层的份儿了,看她们身上这料子,这做工,真连咱们家过去的烧火丫头都不如!”
“青姨奶奶做事这样糊涂么?我看着她倒像个聪明人,燕儿过来,让我好好瞧瞧。”
连馨宁放下手里的茶盅子拉过燕儿到眼前细瞧,却听见青鸾从外头走进来的声音,后面跟着奶妈子抱着柔儿。
“大少奶奶这才刚回来就要理事么?也罢,惠姨奶奶有什么不满意尽管告诉去,这大嘴巴子咱们也不是没吃过,还求奶奶开恩,要罚就罚我一个,孩子还小可怜见的,莫拿她出气就好。”
青鸾原本想说几句话讥讽讥讽连馨宁,却见荣少楼和秋容正朝这边走过来,这没良心的,难怪昨晚没见人影,原来是到那闷葫芦那儿过夜去了。
当下暗地里掐了把大腿,眼中挤出了几滴眼泪,又回身抱过柔儿搂在怀中,最后一句话说得怯生生娇滴滴,叫才进门的人以为大少奶奶又不知怎么为难了她呢。
果然有人中招。
“大清早的做什么惹你们奶奶生气呢?不知道奶奶身子不好么,还没个省心的!真是……”
荣少楼板着脸入内,包括连馨宁在内的人都朝着他欠身做福,惠如闭了嘴可不敢出这个不讨好的头,青鸾干脆搂着柔儿轻声啜泣起来,荣少楼眼睛不去看她,可意思却是向着她的,走到连馨宁跟前坐下,伸出双手由着秋韵给他净手并挽起袖子,这才接过了连馨宁递上的筷子,目光随意扫过一桌子的小菜,漫不经心地喝了口面前的芙蓉云片粥。
“你这里身子才好些,别那么肯动气才好。她们都是你的奴才,哪里做得不好不对,你叫嬷嬷们教导她们就是,实在看不过打几下子也没什么,何必弄得一大清大伙儿都不安生?你们也别站着,都过来吃饭。”
青鸾听他数落连馨宁,心中得意不已,却仍不忘落井下石。
“爷快别这么说,大少奶奶教训得极是,是阿鸾做得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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