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顿了顿,轻尘也红了脸,轻轻在丢丢鼻间捏了捏:“赶紧睡,不许胡说。”
丢丢吐了吐舌头,闭上眼睛安然睡了过去。
轻尘方才微微松了口气,却突然被他自后面圈入了怀中,听见他的声音响在耳边:“那我睡哪里?”
轻尘拿开他的手臂:“这么大的皇宫都是你的,你爱睡哪里睡哪里,问我作甚。”
本已经闭上眼睛的丢丢忽然又睁开眼来,似乎带了一丝不满的看着皇帝。皇帝怔了怔,苦笑起来:“罢罢罢,我是争不过丢丢的,我出去便是。”
语罢,他果然便走了出去,轻尘这才完全放下心来,将丢丢揽进怀中,阖上了眼睛。
然而,却不知多久之后,她正睡得迷迷糊糊,忽然感觉有人将自己抱了起来,顿时大惊,睁开眼来却看见皇帝的脸,再一看,他竟然已经将自己抱离了先前那间房,进入了另一间房中。
“你做什么?”轻尘微微有些恼。
他将她放到床榻之上,拥进怀中:“你不在,我睡不着。”
轻尘身子微微有些僵,似乎对他有些抵触。
他先是怔了怔,随即大笑起来,躺在床榻之上将她揽住:“就这样便好了,让我抱着你就好了。睡吧,明日一早,我还要早朝。”
轻尘紧绷的身子这时方才放松下来,静静地偎在他怀中,逐渐陷入了沉睡之中。
第二日依然是他先醒过来,尽管已经很小心的不想弄醒她,她还是在他下床的时候睁开了眼睛,看了一眼之后也坐起身来。
“不多睡一会儿?”他在宫女的服侍下更衣,偏了头看向依然睡眼惺忪的轻尘。
轻尘没有看他,只是懒懒的应了一句:“我回去陪丢丢。”语罢,她站起身来,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间房。
而皇帝看着她的背影,只是微微一笑,没有说什么。
回到丢丢房中,好在丢丢还没有醒,轻尘小心翼翼的在她身边躺下来,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只是怔怔的看着头顶的幔帐出神。
如今的情形,根本不是她想要的,可是究竟为何会演变成这样,却连她自己也说不清。
对于他,她如今的情感极度复杂,又爱又恨,又感又怨。可是对于这座皇宫和敬妃,她心中的恐惧和憎恨从未减少过丝毫。再加上,这捉摸不透形势的京城——丢丢还在古犁,便已经中了蛊毒,若然再留在这里,还会受到怎样的伤害?
其实这伤害分明是冲她而来,可那人却极度狡诈的将矛头转向了丢丢,这不能不让她感到恐惧。
当年她中毒的事件,追查了许久也未曾查证到什么,只能不了了之,更何况如今,那人是透过安老将军下手,只怕更是无从查起。
若然伤害的是她,那便也罢了,反正她这副身子,受过的伤害也已经不算少了。可是丢丢只是一个无辜的孩子,她怎能将她置于这种水深火热之中?
离开,几乎是必然,可是对他……
“娘亲……”
轻尘正想得入神,丢丢朦朦胧胧醒了过来,唤了她一声。轻尘忙的答应着,微笑道:“醒了?”
丢丢点了点头,靠进轻尘怀中,良久之后忽然抬起头来看她:“娘亲,你不会不要我吧?”
轻尘心中蓦地一酸,伸手抚上她的脸:“傻丢丢,娘亲怎么舍得不要你呢?”
“因为昨天子陌爹爹问我,想不想跟他回将军府去住。我问他娘亲你会不会去,他又不回答,很久之后才说,娘亲你会留在宫里……那如果你留在宫里,我却在子陌爹爹那里,你不是不要我了吗?”
轻尘忍不住湿了眼眶,伸手抱住她:“不会的,丢丢,你在哪里,娘亲便会在哪里。”
正文 她要离开
已经入了暑,天气也逐渐闷热起来。轻尘素来是不怕热的,可是今日自早晨起来之后,便只是陪着丢丢也觉得身上隐隐有汗意,像是要下雨的征兆。
与丢丢一起用了早膳,丢丢却终于开口问她:“娘亲,我们什么时候走?”
轻尘微微一怔,伸手拨去她脸上的一点脏:“丢丢不想再呆在这里了?”
丢丢撇了撇嘴:“这里很闷,一点都不自在,到处都是下跪的人,我还是喜欢古犁。娘亲你说呢?”
轻尘伸手将她抱进怀中,轻声的叹息:“是啊,娘亲也喜欢古犁。”
“那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等丢丢的身体好了,我们就回去。”轻尘轻轻的印上丢丢呃额头,喃喃道。
正说话间,却突然听到门口响起一个带笑的声音:“你们说什么呢,早膳也不好好用。”
听到他的声音,轻尘身子一僵,丢丢却开心的看向他:“萧晟爹爹,我和娘亲要回古犁去,你要经常来看丢丢啊!”
回古犁去!这几个字如同几根银针,倏地扎入他内心最深处。他不可置信的看向轻尘,却见她只是低了头,默默地扒着碗里的吃食。
他忽然很想笑。他们刚刚才经历了那样的亲密,昨夜尚且同榻而眠,而今日,她便可以这样子面无表情的告诉他,她要回古犁去!而他呢,早上在朝堂之上都还在打算着他们的以后,以至于几次走神,最后匆匆散了朝便来到这里,没想到,听到的却是她要回古犁的消息!
他深深的吸着气,声音出奇的平静:“回古犁,什么时候走?”
丢丢忙又道:“娘亲说等我身体好起来就走。”
他终于笑了出来,看着依旧低头不语的轻尘,淡淡点了点头:“好,既如此,那要走的那一天,记得告诉我,我不想当第二次傻子。”
语罢,他没有再做停留,转身拂袖而去,一路上脚步极快,眼前一片昏暗,脑中也是一片空白,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也不知道自己走过了什么地方。
当最终停下来的时候,一抬头,却发现眼前竟是她一开始住过的流云轩——他强占了她的地方。
他只觉得自己心中无边的空寂,仿佛什么都没有,惨淡,衰败。
从一开始便是错吧,十三岁那年的初遇,及至十年后在太后宫中将她认出来,整个回环曲折,都是一个大错,他一厢情愿犯的错。
“给朕拿酒来。”他抬脚走进流云轩内,头也不回的吩咐道。
闻言,一直跟在他身后不敢开口的吴永连顿时凉了心,忙的跟上去:“万岁爷,您的身子,不能饮酒。”
“废什么话,朕叫你拿酒来!”皇帝铁青着脸,站在她曾经住过的房间前,身子克制不住的在颤抖。
流云轩本就地势偏远,再加上已经八年没有人住过,早已如同一座废殿,四处都铺满了厚厚的灰尘。然而他却毫不在意一般,信不走了进去,随意拣了一张陈旧的贵妃榻坐下,支了头等着吴永连送酒来。
而吴永连,却匆匆来到了惠清宫,一见着轻尘便跪了下来:“娘娘,您发发菩萨心肠,救救老奴吧……方才皇上听了那一番话,心绪大动,好生失魂落魄,走到了流云轩,便要喝酒,娘娘,皇上的身子不能饮酒,您……您就留下来吧!”
坐在轻尘怀中的丢丢,见了吴永连老泪纵横的样子,不禁往轻尘怀中靠了靠,不知究竟是怎么回事。
而轻尘,在长久的怔忡之后,淡淡一笑:“吴公公,我是怎样的人,你应该知道。我素来只会为自己打算,没办法保证我和我女儿的安危的地方,我为何要留下来?一次又一次的迫害,吴公公认为我能经受得住几回?这个地方,左右我是不会再呆了,至于他,我也只能尽力劝一劝罢了。”
当轻尘手中捧着一壶酒,踏入流云轩之时,只觉得心中百感交集,刚刚来到门口,却听见里面竟有女子的声音传出来。
轻尘一怔,未及细听,便又是“砰”的一声,紧接着是他的一声怒吼:“给朕滚——”
门倏地从里面打开了,出来的女子衣衫不整,轻尘并不认得,可是她却怨愤的看了轻尘一眼,匆匆逃离了。
轻尘犹豫了片刻,推门走进屋中,见他衣衫整齐的躺在贵妃榻上,脚下是一个摔碎的酒壶,那一滩洒在地上的酒正散发出浓郁的香味。
“还不滚!”他冰冷嫌恶的声音再次传来,轻尘顿了顿,也猜到是怎么回事。
想必刚才那女子便是偶然见着他来了这里,故而大胆带着酒前来,想要蒙得圣宠吧。
轻尘心中暗自叹了口气,轻声道:“我把酒给你送来,自会滚了。”
他猛然睁开了眼睛,看了她一眼之后,又闭上了,淡淡道:“那你走吧。”
轻尘上前将酒壶放到他身旁的几案上,他毫不客气的抓起来狠狠灌了几口,片刻之后却又尽数吐了出来,狠狠将酒壶摔在地上:“这是什么酒!”
轻尘没有动,淡淡道:“这是果酒,以后若然你想喝酒,便喝这种不伤身的,也省得让其他人为你担心。”
正文 知道是你
轻尘没有动,淡淡道:“这是果酒,以后若然你想喝酒,便喝这种不伤身的,也省得让其他人为你担心。”
他冷冷笑了一声:“朕讨厌这种绵软的香味,碧螺春尚且不喝,又怎会喝这种酒。”顿了顿,他又微微哼了一声,“再者说,你都要走了,何苦还理会朕喝什么酒。”
“身子是你自己的,可是你是这全天下的。”轻尘淡淡道,“我不会说什么堂而皇之的话,能说到这份上已经是极致,你自己好生想想,我不打扰你。”
轻尘转身欲走,他的脸部狠狠抽动了片刻,猛然伸手将她一拉,顺势便将她压在榻上,封住了她的唇。
她只是一味的逃避,他便一直不停的需索,轻尘自是拧不过他,当她终于放弃挣扎之时,他却也同时放弃了那令人伤痛的努力,冷冷的与她对视着:“如果你要离开,此前的那七日,算是什么?”
轻尘避开他的视线,良久之后,方才低声道:“你救了丢丢……”
他顿住,随即笑起来,眼里是无边的凉意:“我救了丢丢,所以你拿自己的身子来偿还给我?”
轻尘咬住了下唇,没有说话。
他终于大笑起来,笑过之后,咬牙看着她:“在你眼里,朕是不是这天下最可笑的人?”
轻尘闭上了眼睛,不想听,不想看,更不想说。
他不可笑,他只是太过于坚持自己,正如从十三岁开始的一片情痴,正如那素来不愿意暴露在人前的伤痛,又正如,他对敬妃的信任。
她曾经说过,不会再向任何人解释当年的事情,是不想再触及自己内心的伤痛,而对于他,她绝口不再提,是因为她曾经向他解释了三次。三次,那是她的极限,而他统统都不信,她还能怎样?
敬妃是会一直陪在他身边的人,也正因为如此,她才不可能留下。
要怎么做,才能说服自己与一个杀了自己孩子的凶手安然的共处一个皇宫?
见她长久的不说话,他终于松开她,缓缓坐起身来:“罢了,朕自己知道自己的可笑便足矣,你走吧,朕不会再强迫你。”
良久之后,轻尘也终于坐起身来,沉默着往外走去。
“如果救丢丢的另有其人,你也会……像那七日一般,心甘情愿的献身?”
当轻尘走到门口,他冰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轻尘身子蓦地一僵,看着眼前门上的雕花,冷笑了一声:“我不是妓女。”说完,她拉开门,快速的跑了出去。
皇帝僵着身子坐在那里,看着地上那壶被他摔碎的果酒,仿佛回不过神来,许久之后,他才站起身来,脸上皆是茫然的神色。
他似乎从来没有对她说过要她留下的话,如果他说了,是不是会有一线希望?
天气终于阴沉下来,空中隐隐有雷声响动,轻尘却丝毫未曾察觉,只是紧紧攥着自己的手,穿梭在皇宫的甬道之中,可是却似乎总也找不到正确的方向,走了许久也未曾找到惠清宫。
她终于走得累了,扶着一处宫墙停下来歇息,额头上是密密的一层汗珠。抬手用绢子拭去汗水的瞬间,她却蓦然想起,萧晟也是素来怕热的。
七年前那个夏天,即便是在宫殿四周都放上了冰块,他却依旧嫌热,两个人单独呆在一处的时候,他常常都是只着了中衣,但见她衣衫整着,却依旧逍遥自得的模样。
那时候轻尘见他的模样,常常都会禁不住笑出来,自己执了合欢扇不与他在一处。
只是到了夜间歇息的时刻,即便是再热,他也会将轻尘抱在怀中。他身体极热,轻尘嫌弃他,他却只是会将脸埋进她的脖颈中,深深吸气:“我现在可算明白什么叫‘冰肌玉肤自清凉无汗’了,你见我这么辛苦,也不给我点好处,我抱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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