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尘暗自咬紧了牙关。
不,她不允许自己这样,她不允许自己再一次的妥协。
当初,她所有的倾心付出,所有的委曲求全,所有的妥协退让,到头来,换得的是自己第二个孩子的死亡,是他彻彻底底的不信任,以及他口口声声的“毒妇”。
她怎么可能,让自己再一次经历这样不堪的事情?
不可否认,他为她付出那样多,他以性命相许,他爱她深入骨髓,可是两人之间,竟没有丝毫的信任可言。
她可以输一次,一塌糊涂完完全全的输一次,可是决不能再输第二次。
无论是帝王的爱,还是萧晟的爱,都太过沉重。
她要不起。
终究还是要不起。
晚间,御医亲自前来为丢丢熬药的时候,惠清宫中也传了晚膳。
轻尘坐在桌前,淡淡看了一眼摆在桌上的各种美味珍馐,竟都是她从前偏爱的吃食。然而此时此刻,她竟全然没有胃口,起身走到风炉边看御医煎药。
“皇上驾到——”外间突然传来的通报声,让轻尘和御医同时身子一僵,御医忙的便转身面向着门口跪下了,而轻尘,却依旧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皇帝一进门,便看到了那满桌子未曾动过的佳肴,眉头不自觉微拧,却又见她只是背对着自己站在那边一动不动,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苦笑。
昨夜同样如此,自始至终,她都没有回过头看他一眼。他并未多说什么,只是对御医道:“取血吧。”
雪白凌厉的刀子放上手腕,只轻轻一碰,便溢出鲜血来,滴滴答答的落进碗中。
那声音,竟极其清晰的传入轻尘耳中,一滴一滴,周而复始的折磨着她。
正文 滔天巨浪
雪白凌厉的刀子放上手腕,只轻轻一碰,便溢出鲜血来,滴滴答答的落进碗中。
那声音,竟极其清晰的传入轻尘耳中,一滴一滴,周而复始的折磨着她。
半晌之后,只听得皇帝低沉的声音传来,却是对御医说话:“好了,入药吧。”
御医慌忙小心翼翼的捧了碗,自轻尘眼前经过。
轻尘眼见着那满满一碗的鲜血被倒入药罐之中,鼻间仿佛突然盈满了那似曾相识的血腥味,心中禁不住一阵发呕,转身就欲冲出门去,却倏地撞进了一个熟悉的怀抱中。
他握着她的手臂,见她苍白的脸色,焦急的语调一如从前般:“怎么了?”
轻尘身子一僵,依旧未曾抬眼看他,只是用力挣脱他的手臂,来到了殿外,撑着檐下的柱子,艰难的呼吸着。
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么难受,竟然怎么忍都忍不住。
从大殿内走出来的皇帝,就静静立在她身后,看着她单薄的身影,脸色微微有些难看。
轻尘静静地蹲在那里,一手捂着脸,良久之后方才缓缓站起身来,一转身,却再次面对着那个熟悉的胸膛。
他低了头看着她,她依旧没有抬头,眼睛只是看着他龙袍前襟绣着的正金龙。
正金龙。入宫后第一次见到他,便是在那次为他奉茶,她头晕脑胀的跌进他怀中,打翻的茶水便尽数泼洒在他的胸前。
那时,她抬起头来,看到的是那双深不可测的双眸。
恍惚间,她仿佛失了神,抬头看去。
七年,她七年没有看过他,就连远远的观望都未曾有过,更不用提此时此刻这样面对面。
七年后的重逢,在他已经看了她千百回之后,她第一次将眼神投向他。
只一霎那,两个人身子都僵住了。
他瘦了,瘦得那样厉害,从前深邃俊朗的轮廓,如今却只剩下瘦削二字可以形容,而一直健康的脸色,如今也因为方才放血,而透着些许苍白。
而他,却直直的跌进她眼眸深处,无法自拔。
之前那几次,他看着她,她却自始至终吝于将眼睛投向他哪怕是一刻,他的心早已烧成灰烬。然而,此时此际,她这似是不经意的一瞥,却蓦地掀起了他内心的滔天巨浪。
只因为她看他一眼,他听见自己内心天翻地覆的悸动,深深埋藏了七年的渴望以及情~欲,在这一刻,仿佛就要破体而出一般叫嚣着,涌动着。
他爱她,他要她,他内心所有的渴望都为她而复生!
几乎只是一瞬间,两个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猛然低头下去,一手固定住她的头,一手箍住她的身子,随后,封住了她的唇。
最眷恋的,最无法释怀的,属于她的气息满满的将他包围,他丝毫不觉得知足,舌尖描绘着她的唇形,随后,撬开她紧闭的唇齿,探入,深深的汲取。
一切都显得那样理所当然和顺利,他如同失去了理智一般,将她抵在柱子上,一再贪婪的吮吸,冲破了所有心的束缚,这一刻,他只想得到她。
他熟悉而又陌生的气息对轻尘而言,是极大的冲击。而他近乎霸道与掠夺的力道,教她连一丝反抗的力气都使不出来。
背靠着冰凉的柱子,她虽没有丝毫的回应,然而唇舌却被他吮得泛疼。他低垂的眸光之中,毫不掩饰的欲~望也教她一阵阵的心悸。
他的手,终于也不甘寂寞的抚上了她的身子,轻尘依旧被他堵着嘴,几乎无法呼吸,更不用提反抗,口中艰难的发出哼唧的反抗声,却被他更加深入,终于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萧晟,萧晟。她看着他近在眼前的眉眼,心中克制不住的一声声呼唤着,然而自己都说不出,那究竟是怎样的一种语气。
厌恶,反感,悲凉,无奈,心碎,抑或是渴望,怀念?
分明通通都不是,然而,或许通通都是。
绝望的闭起眼睛,轻尘心中蔓延着的,是无边的混乱。
“啊——”突然之间,身畔蓦地响起一声女子的尖叫,打破了这边近乎迷醉的两个人。
却是一个送药的小宫女,本来手中端了药,规规矩矩的走到大殿前,却蓦地看见大柱旁边两个纠缠在一起的人,霎时间吓得大叫起来。然而,待她看清那两人是谁时,顿时吓得面无血色,猛然跪倒在地:“皇上恕罪,皇上恕罪……”
然而,皇帝却如同未曾听到一般,依旧专注于轻尘的身体,转而去吻她的脖颈,口中喃喃的唤着:“尘儿……”
他失去了理智,可是轻尘并没有。眼见着那个小宫女还跪在他身后的地上瑟瑟发抖,她羞恼之间,身上的力气也恢复了丝毫,终于拼尽全力,抽出自己的手来,往他脸上打了一巴掌。
“啪”的一声,很轻,对他的行为几乎没有起丝毫作用。轻尘的脖颈被他吻得火~辣辣的疼,忍不住轻吟了一声,然而看见那个小宫女投来好奇的目光,却立刻又咬住了下唇。
深深吸气,再吸气之后,她终于可以说得出话来,尽管声音也很轻,但却似乎比先前的那一个巴掌管作用。
“萧晟……”
他身子猛然一僵,正在缓慢游移的唇也停住了,然而却依旧保持着先前的姿势,一动不动。
正文 死灰复燃
他身子猛然一僵,正在缓慢游移的唇也停住了,然而却依旧保持着先前的姿势,一动不动。
“放开我……”轻尘被他拦腰抱着,双脚几乎无法着地,偏生在这时,忽然有着更加明显的,几个人的脚步声传了过来。
远远地便能听见其中一人的声音:“亭芸,你怎么了?老远便能听见你的叫声。”
轻尘微微变了脸色,就在那几个宫女的脚步越来越近之时,他猛然放开了她,轻尘被他的动作一滞,差点摔倒在地,他却立刻又伸出一只手来,暗暗扶了她一把,四目相视间,隐隐有暗潮汹涌。
他转身走出了大柱的阴影处,看向来的几个宫女,那几个宫女未曾想大柱后方会突然走出皇帝来,顿时大惊,跪倒在地:“皇上吉祥。”
而最先前的那个宫女,虽说不敢抬头,然而轻尘还是分明感觉到她似乎总是往自己这边看,顿时臊得站不住脚,匆忙进入了内殿。
来的几个宫女,蓦地又见了轻尘从后面跑出来,消失在大殿内,先是一怔,随即却都仿佛明白了什么,皆乖顺的低下了头。
皇帝眼见着轻尘跑进去,心中蓦地闪过什么东西,然而却并未上前,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片刻之后,大步而去。
承乾宫内,吴永连一见皇帝返宫,立刻命人端来了参汤,放到皇帝面前的桌上。
然而一回头,却见皇帝只是一动不动的坐着,便低声道:“皇上刚刚取了血,可得好生调理着身子,毕竟那小姑娘日日需要皇上的血入药,皇上可得为以后打算。”
皇帝以手支着额头,依旧没有做任何反应。
吴永连微微低下头去,这才看清他不对劲的地方——他的唇分明有一些微肿,其实并不明显,但是与他平日里干涩的双唇比起来,已经是大大的不同。
吴永连顿时心领神会,嘴角竟不自觉的勾起一丝笑意。
如果他没有猜错,此刻惠清宫那位,只怕情形比他可严重多了。
他当真是没有猜错,轻尘躲进惠清宫之后,几乎不敢出来见人,连丢丢吃药也未曾亲自照顾,而是一直躲在房间里。
而今夜那一幕,经过那几个宫女添油加醋,绘声绘色的讲述之后,不过一夜之后,整个后宫都已经传开了——
皇帝竟然抱着轻尘在大庭广众的地方便开始亲热,这在说明她在皇帝心中地位的同时,也说明了,皇帝恢复了正常,他不再喜好男风,也就是说,宫中那许许多多的妃嫔,再度有了翻身的机会。
一夜之间,曾经已经近乎死寂的后宫,再度风云暗涌起来。
第二日,本当是皇帝过来放血入药的时辰,一众人左等右等却都不见他的身影。
在轻尘几乎就要等不下去的时候,吴永连却匆忙赶来了,手中捧着的,却正是半碗鲜血。
“娘娘,这是皇上吩咐奴才送过来的。”
轻尘站起身来,见御医将碗接了过去,也就没有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便又坐了下来。她专心致志的看了丢丢良久之后,方才又微微转过身,却发现吴永连还站在原地,心中禁不住微微一震。
“娘娘。”吴永连上前,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轻尘没有再看他,也没有应他,只是微微蹙了眉回身继续看着丢丢。
“娘娘!”吴永连又唤了一声,方才道,“求娘娘,就算是为了丢丢小姐,也帮帮皇上吧。”
轻尘微微一怔,终于再度看向他:“此话怎讲?”
吴永连往御医煎药的方向看了一眼,低声叹了口气:“娘娘,皇上日日这样放血,即便是七年前他身子好的时候也未必能吃得消,偏偏还是如今……自从那年皇上大病一场之后,身子一直不是很好,如今连御膳房炖制的补药也喝不下,这样下去,拖垮了皇上的身子,这丢丢小姐也会被牵连的……”
“大病?”轻尘转过头,微微蹙了眉反问道。
吴永连忙道:“是七年前的事,只不过那时娘娘已经离开了京城,自然是不知道。”
七年前那个时侯,皇帝呕血的病症时常犯,偏生他因着轻尘之事,却还日日饮酒,几乎将自己浸泡在酒水之中度日,以至于最后,终于演变成一场大病。
没日没夜的昏睡之中,他几乎病至弥留,药石不灵。
直至后来,朝中的文武百官共同跪在承乾宫前的台阶之下,尽数痛哭失声,恳求他吃药,恳求他早日康复。
哭声几乎震天,一直处于昏迷状态中的他,竟也奇迹般的醒了过来。而当逐渐好转之后,,整个太医院联名上书,劝谏他保重龙体,他方才逐渐脱离了那种自暴自弃的日子。
轻尘静静地听吴永连讲完,依旧只是看着床榻上的丢丢,良久之后方才轻笑了一声:“照吴公公的意思,我又能帮到什么呢?”
“娘娘,您知道的,您能帮到的太多太多,况且,就算是为了丢丢小姐吧!”
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之后,轻尘终于站起身来:“好,我尽力为之。”
托吴永连找来了各种珍贵的补药,她请教了御医之后,亲自守着火炖好了一盅补品,交给吴永连:“吴公公,为了多谢他以血救丢丢的性命,我唯一能做的,也只有这点了。”
正文 她的亏欠
当吴永连欣喜着捧着那盅补品回到承乾宫的时候,却见宫门口已经聚集了一众的妃嫔,站在那里三三两两的说着话,身后的宫女手中也都如吴永连一般,捧着一盅什么东西。
一群莺莺燕燕一见到他,立刻围了上来。
“吴公公,皇上身子好些了吗?他也不肯见我们,这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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