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远远站在一旁的薛青柠没见到叶昔迟,他房里也没有掌灯,心里一阵大骇,“爹,表哥呢,表哥去哪里了?”
薛仁远一听司琴说有人要刺杀孟庭柯,就立马赶了过来,哪还有心思顾及到别人。现在听薛青柠这么一说,才发现住在同一个院子里的叶昔迟和沈凝烟都不见了踪影。
孟庭柯不紧不慢道:“花姑娘说有办法查出那名刺客的身份,就带着他回房了,叶公子也跟了去。”
“什么?”薛仁远的嘴角抽了抽,默默地往沈凝烟的房间看了一眼,但见孟庭柯并没有多说什么,他也只好把话给吞进了肚子里。
薛青柠听后也想要进屋去看看他们究竟在做什么,可却被奉命守在屋外的小八拦住了,“薛姑娘,花姑娘吩咐了,她和叶公子在里面审问刺客,任何人都不得入内。”
从来没有人敢在薛府拦着她过!薛青柠气得脸都青了,大声道:“我表哥在里面,我为什么不能进去?你让开!”
“对不起薛姑娘,叶公子也没说你可以进去。”小八尽职地挡在门口,无论她怎么说怎么闹,就是不让她进去。
几番下来,身后的薛仁远看不下去了,厉声道:“阿柠!你表哥在里面有事做,你进去捣乱干什么?还不快回来!”
薛青柠委委屈屈地瞪了小八一眼,不情不愿地走到薛仁远身边,轻声嘀咕道:“谁知道那个刺客是不是和那个阿花有一腿,万一表哥有个三长两短该怎么办啊!”
“你……”薛仁远脸色铁青地瞧着她,竟是没想到这样的话居然会从自己女儿嘴里说出来,当下又气又怒,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的,“迟儿跟我说过,阿花在他身边快两年了,这些黑衣人前几天才冒出来的,怎么可能和阿花有勾结呢?!再说了,你表哥做事自有分寸,哪轮得到你去插手!”
想不到自己的老爹竟然帮着外人数落自己,薛青柠眼眶一红,“我这也是担心表哥啊。”
“你有这个闲心思担心你表哥,不如好好地关心关心你自己。马上就是你的及笄之日了,若是你的脾气再不收敛一点,我看以后谁会娶你!”薛仁远气得转身。
一听要嫁人,薛青柠连忙抹去了眼角的泪水,拉着薛仁远的手臂道:“爹,你知道我喜欢表哥的,这辈子我非表哥不嫁,才不要嫁给其他人呢!”
“混帐!”薛仁远甩开她的手,顾着孟庭柯在场,才没有把话说得太绝,“儿女的婚姻大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要嫁给何人,岂容你自己做主?”
薛青柠显然没有听出他的言下之意,道:“那如果是表哥向你们提亲,你和娘是不是就会答应了?”
薛仁远看了她好一会儿,叹息,拍了拍她的肩,语重心长道:“阿柠,你为什么就一定要嫁给你表哥呢?天下的好男人这么多,对面那条街的李秀才就……”
“爹!”薛青柠打断他的话。她早就知道她的爹娘有意将她与李秀才撮合在一起,可她一点都不喜欢他,又怎么可能嫁给他呢!
“我不要嫁给什么李秀才、王秀才的,我就要嫁给表哥!”薛青柠表明自己的态度。
薛仁远摇了摇头,对女儿的执着又是一阵无声低叹。若是迟儿真的喜欢阿柠,他这个做叔父的自然乐意成就他们的好事,可眼下看来,迟儿分明一点也不喜欢阿柠。若阿柠不是迟儿的表妹,只怕迟儿连见都不愿意见她一面吧。
正在这时,一直没说话,却又将他们的对话完完整整地听了去的孟庭柯忽然开口道:“薛姑娘姿色过人,貌美如花,任谁见了都会倾心于你,为何一定要嫁给叶公子呢?”
薛仁远的眼睛忽然一亮,定定地望向孟庭柯,却见孟庭柯压根没看到自己,整个儿目光都放在薛青柠身上。
他的这句话让薛青柠很是受用,她收起了方才暴躁,倒是多了几分小女儿家的扭捏与羞赧,咬了咬唇,怯怯道:“因为……因为以前表哥说过会娶我的……”
薛仁远惊讶,“什么时候?”
薛青柠道:“就是那次表哥去沧州给沈大小姐提亲不成,后来和我说的。”
“沈大小姐?”孟庭柯挑了挑眉,如果他没记错,阿花也说自己姓沈。
这其中会有什么联系呢?
“嗯。”薛青柠脸色微红地点头。
一旁的薛仁远则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他是因为叶昔迟曾一直见到薛青柠就躲,才推测出叶昔迟并不喜欢薛青柠,可如果真的如薛青柠所说,叶昔迟曾答应过要娶她,那么这两人之间说不定真的有什么是他们做爹娘的不知道的?
半晌,孟庭柯道:“薛姑娘,恕我冒昧地问一句,你说的那个时候是多久之前的事?”
薛青柠记得很清,当下想都没有就直接脱口而出,“是我九岁的时候。”
九岁?那就是六年前的事了?孟庭柯皱眉,那个时候叶昔迟只有十七,而阿花也不过十岁,这个沈大小姐应该不是阿花才对。可为什么他还是觉得这个巧合未免有点太过凑巧了呢?
“叶公子,花姑娘,你们出来了……啊,这、这是……”守在门口的小八惊呼。
众人询问望去,也都是一怔。
“公子,他、他怎么……”小八跑到自家正牌主子身边去,“这人怎么和你长得一模一样啊?”他刚才虽然没看清,可他敢确定这人肯定不长这样,否则就不用等他现在惊讶了!
孟庭柯摸了摸下巴,三分打量,七分惊讶地看着被叶昔迟扔在地上依旧昏迷的人,世上怎么会有与他如此相似的人?连他也找不到破绽……
他不由地朝沈凝烟望去。
沈凝烟拍了拍手,顺便踹了黑衣人一脚。小八见后顿吸一口凉气,往孟庭柯身后躲了躲。哪怕是知道这个人不是他家公子,可敢当着他家公子的面,对着一个同他家公子长得完全相同的人用脚踹的,大概也只有花姑娘能做得出来了。
孟庭柯轻咳一声,打破了平静,指着黑衣人道:“花姑娘,你能否告诉我,这是怎么一回事?”
沈凝烟邀功似的来到他身边,笑道:“你是不是也觉得他和你长得很像?”
像?岂止是像,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孟庭柯轻轻点头,身后的小八见此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
神,简直太神了!这花姑娘是个人才啊!
沈凝烟满意了,得意道:“我的易容术果然又进步了。”
“易容?”孟庭柯喃喃地重复了一遍。
叶昔迟笑着接口道:“阿花最擅易容,方才她让我进去,就是给她打下手的。”
叶昔迟这么一说,在场众人都恍然大悟。
只是……
“为什么要将他易容成我的样子?”孟庭柯颇为不解。
沈凝烟挤了挤眼睛,然后蹲下来,提着黑衣人的衣服将他拉进看了又看,轻声道:“你说如果我们将他放了,会怎么样?”
“……”好不容易抓到了又要放了?孟庭柯很不理解她的想法,更何况将他放了之后,走出去的那个人还是和自己一模一样的……
等等,一模一样的自己走出去……
孟庭柯也跟着蹲了下来,抬起那人的下巴细细看了又看,忽然脑中灵光一闪,惊喜道:“我懂你的意思了!”
沈凝烟微笑,缓缓道:“若我们将他放了,他侥幸逃生一定会去找自己的同伙,他的同伙如果见到了想要杀的人自投罗网,又怎会轻易放过他呢?到时候我们就悄悄地跟着他,他要是想证明自己是他们的人,一定会道出自己的身份。他们鹬蚌相争,我们渔翁得利,岂不是既省时又省力吗?”
“姑娘果然聪颖,这么独特的办法,真亏你想得出来。”孟庭柯似笑非笑道。
沈凝烟回头望向他,两人四目相对,紧接着相视一笑。
“你也不赖。”沈凝烟笑道。
孟庭柯也笑道:“彼此彼此。”
两人一来二去的神情尽数落入旁人眼中,小八半掩着嘴在一边偷笑,不知在窃喜什么。
也看出了些眉目的司琴慢慢地从薛仁远身后挪到叶昔迟身旁,推了推叶昔迟,“公子,阿花她该不会是……”
叶昔迟的目光还停留在两人身上,闻言怔怔道:“什么?”
司琴附在他耳边轻声道:“阿花该不会是喜欢上这位孟公子了吧?你看他们多亲热啊。”
叶昔迟猛得回头,微怒道:“别胡说!”
司琴撇撇嘴,低头不再多言。
“看他的样子就快要醒了,薛大人,今日之事麻烦你了,这里已经不用那么多人了,天色不早,都让他们回去休息吧。”孟庭柯对着薛仁远道。
薛仁远应声,很快带着众人离开,院子里只剩下了孟庭柯、叶昔迟、沈凝烟、薛青柠等人。
“阿柠,你也回去休息吧。”叶昔迟道。
薛青柠不乐意,“表哥,我还睡不着,我陪你聊聊天好不好?”
叶昔迟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从刚才开始就觉得心里闷闷的不是滋味,当下毫不犹豫地拒绝道:“不必了,我们还有事要谈,我让司琴送你回去休息。”
薛青柠见他似乎心情不好,怕自己再缠着他下去他就会像以前一样躲着自己,只得郁郁地答应,一步三回头地出了院子。
黑衣人的眉头皱了皱,眼睫也轻轻颤动,似有转醒迹象。
沈凝烟见状二话不说又是一掌劈向他的后颈。
“你怎么又把他打晕了?”孟庭柯不由无语。
沈凝烟道:“天都那么晚了,现在放下出去不太好办事,不如等明天天亮了再说吧。”说完自顾自地伸了个懒腰,边往回走边道,“我累了,先去睡一会儿,这个人你们看着办吧。”便留下两个大男人大眼瞪小眼。
☆、第三十二章 跟踪
翌日一早;沈凝烟一出房门,便看到黑衣人被人五花大绑在院子里的一棵大树上,已经醒了,正扭着身体不断地挣扎。
沈凝烟伸懒腰的手停在半空中,瞧见脚边摆放着的一盆清水,嘴角一扬;弯腰端起,二话没说就往黑衣人的头上淋了去。
“呸呸呸!”黑衣人已经可以说话;见状双目恶狠狠地盯着沈凝烟,仿佛要将她剥皮抽筋;“臭丫头!你究竟想干什么!要杀就杀,绑着老子算什么英雄好汉!”
“我本来就不是什么英雄好汉啊。”沈凝烟无辜地耸耸肩,答得十分顺口;贼咪咪地凑近他,拍了拍他的脸,道,“我看你长得也人模人样的,为什么就吐不出象牙来呢?唉,可惜啊,真是可惜。”
“呸!你个死丫头,竟然敢骂老子!”
“我就骂你怎么了?”沈凝烟双手插腰,俨然以一副准备泼妇骂街的模样严阵以待。
“阿花,这大清早的,你干什么呢?”忽然,一个略含笑意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沈凝烟跑到他身边,指着黑衣人道:“公子,他欺负我!”恶人先告状。
要不是黑衣人此时双手双脚都被牢牢地捆着动弹不得,只怕他早已和沈凝烟打起来了。
叶昔迟见他有气无处撒的神色,不由好笑,道:“他肯说是谁主使的了吗?”
沈凝烟摇头,道:“还没有。”
“这样啊……”叶昔迟故作沉思。
沈凝烟提议,满脸兴奋道:“公子,我们要不要给他尝尝我最新发明的逼供十三式?”
“哦?”叶昔迟拖了长长的音,“什么逼供十三式?我怎么没听说过?”
沈凝烟大笑,“都说了是我最新发明的,你当然没见过了!”
叶昔迟看了一眼黑衣人,用他正好能够听得到声音,似笑非笑道:“说来听听。”
沈凝烟重重地点头,慢慢回忆道:“这第一式呢,就是先把他的衣服给扒光,然后把他的头发剃了……”
“咳。”还没等沈凝烟说完一句话,叶昔迟嘴角微抽,神色有些不自然道,“你逼供就逼供,为何要脱人家的衣服?”
沈凝烟朝他挑了挑眉,暗笑,“脱了衣服好办事啊公子。”紧接着转头悄悄地用余光瞥了那人一眼,果见他的脸上渐渐升起一抹红晕。
“继续。”叶昔迟亦捕捉到了那人的神色,强忍着笑问道。
这本是沈凝烟与叶昔迟昨夜商量好的。虽然要让这人去给他们当诱饵,可也不能就这么轻易地放了他,不然会引起怀疑的。所以沈凝烟就想了这么一个方法,放他之前她就装恶人,尽可能地多吓吓他,吓到他肝胆俱裂最好,谁让他昨晚想要混进薛府刺杀孟庭柯的,也好给他一个教训。而叶昔迟呢就做好人,在她吓完之后找个借口将那人放了,这样也就不太会惹人怀疑。
只不过叶昔迟没有想到,她想出来的方法第一步,就是要脱人家的衣服,这实在是……
沈凝烟背对着黑衣人用力地笑了几下,然后又恢复一脸从容,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清了清嗓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