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时跟自己说话的人没几个，除了老跟自己找茬顶嘴的馥儿，就是话都没说几句就上阵磨枪的慕容渲，没有高兴事，笑容又从何而来？
现在想来，他似乎很多年都没有真正发自内心的笑过了。
两个人闹了一会儿，都是精力充沛的年纪，闹着闹着就闹到了床上。激情一番后，慕容渲玩痛快了，抱着百日照相拥而眠。
过不多时，就有秦碧朱的丫鬟过来请慕容渲去用晚膳。
打发走丫鬟后，慕容渲下床穿好衣服，见百日照也要起来，柔声说：“你歇着吧，待会儿让下人送饭过来。”
百日照被折腾了几回，现下正腰酸背痛，也乐得不想出去。慕容渲捏了捏他结实的腰肉，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翌日清晨。
百日照照常洗漱完，打开门正要出去，却见一个小厮急匆匆来禀报：“百护卫，不好了，西厢苑的青梅姑娘死了。”
百日照一皱眉头，问：“怎么死的？”
“好像是中毒。”
“九爷知道吗？”
“王爷这会儿在用膳，小的不敢去打扰，就先来通知您了。”
来到西厢苑，一群正七嘴八舌讨论的女人一看见百日照，立刻噤若寒蝉。
尸体被放置在院子的中央，上面裹了一层素白的棉绵，隐隐突显出一个人形轮廓。
百日照上前掀开，面无表情地皱了皱眉，记忆中娇艳美好的脸蛋，此时淤青泛黑，七窍有血丝流出，死相惨烈，确定中毒无疑。
但，是谁下的毒呢？抬起头，凛冽的目光扫过一干众人。是她们其中的一个吗……
侍妾之间，拈酸吃醋是常有的事，可下毒杀人就不能不引人重视，毕竟这是在九王府，保不准哪天这毒就下在王爷的饭桌上，事态就严重了。
百日照发现尸体的腹部有些肿胀，手轻轻一按，隔着薄薄的衣衫，能感觉到那里微微凸起。
……应该有几个月的身孕了。
百日照站起身，沉声道：“这事属下会禀告九爷，姑娘们先回房吧。”又对小厮吩咐道：“把尸体搬出去。”
“……百护卫。”一个战战兢兢的声音响起。
回头一看，是一名朱唇皓齿的美丽女子。见她表情犹豫，欲言又止的样子，百日照问：“冯玉姑娘，有事？”
冯玉谨慎地环顾一下四周，然后小声地说：“百护卫，我好像知道……青梅是怎么死的。”
百日照没说话，表情沉静地等她继续说下去。
“昨晚我瞧见王妃身旁的丫鬟给青梅送了一碗燕窝人参汤，第二天她，她就……那碗参汤肯定是下了毒的。”冯玉咬了咬唇，忐忑的言语从毫无血色的嘴唇里说出来：“她容不得王爷碰我们，这是要把我们赶尽杀绝呀。”
百日照仍旧一副冷眉淡眼的样子：“这些话还是留在姑娘的肚子里，不要再跟其他人说了，免得祸从口出，这件事王爷自会替你们讨个公道。”
冯玉的面色黯淡了下来，强颜欢笑道：“王爷他根本不会管我们的死活，就连青梅怀了他的骨肉，他都没来看一眼，更何况我们这些无关紧要的人，都说一夜夫妻百夜恩，可是王爷他，当真好狠心啊……”
百日照见不得女人哭，从怀里掏出一块干净的手帕递给她。
冯玉愣了一愣，双颊含羞地接过来：“没想到百护卫如此温柔体贴，以前还以为你是个毫无情趣的木头呢。”
百日照道：“属下先告退了。”
见他要走，冯玉情急之下扯住他的衣角：“等等。”
百日照道：“姑娘还有什么吩咐？”
冯玉湿润润的眼眸里几乎要滴出水来：“百护卫若是不介意，就到奴家的房里喝口茶再走吧。”
百日照拨开她的手，规规矩矩地后退一步：“属□为男子，不便踏足姑娘的闺房。”隔了一会儿，又意有所指地说：“若是姑娘自己都做不到安分守己，恪守女道的话，又如何埋怨王爷寡情薄意？”
冯玉听了他的话，满面通红，羞愧地离开了。
青梅的尸体就这样被悄无声息地处理掉了。谁下的毒，侍妾们心知肚明，但无人声张。
慕容渲斜坐在软榻上，卷了一本书静看，翻一页，又翻一页，再翻一页。
整个书房安静地只听见翻书的声音。良久，漫不经心地问：“都处理好了？”
百日照低头答道：“是，葬在东城西郊。”
慕容渲嗯了一声，垂目若有所思道：“明日你到账房领一笔钱，把她们遣散了。”
百日照愣了愣：“那九爷以后……”
“有你就够了。”慕容渲抬头放出目光，完全是理所当然的口气。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让百日照的心口宛如被春风荡漾了一圈，嘴角就忍不住地弯出一抹不可察觉的笑痕。
慕容渲放下书，吩咐说：“去准备一份厚礼，过几日送到贤王府。”
百日照回：“四王爷大婚，九爷不亲自过去吗？”
“你去和本王去是一样的。”说完，又重新把头埋进书里。
百日照虽然不解，但也不好过问他们兄弟之间的事情，只应了声是。
这时，门上响起两声轻轻的敲门声，接着传来一个清脆甜美的嗓音：“王爷，我家小姐给您送参汤来了。”
话音刚落，一只精致的绣花鞋踏了进来。
“王爷，看了一上午的书，可是累坏了？”秦碧朱略施粉黛，发髻上插着一支点翠金步摇，一步一摇，晃曳生姿。
将手里的汤盅递到慕容渲的跟前，软侬细语道：“妾身给您熬了杏仁银耳参汤，趁热喝吧。”
慕容渲莞尔一笑，伸手牵过她的柔荑，拉坐到身旁：“这些粗活交给丫鬟做就行了，何必劳烦你亲自动手。”
秦碧朱目如秋波，嗔着一双杏核眼：“妾身做的和她们做的岂能一样？”慕容渲顺着她的话哄道：“娘子给夫君熬的，自然不一样。”
秦碧朱眨巴着隽美的长睫毛：“妾身要奖赏。”
“哦，什么奖赏？”
“王爷……亲一下这里。”玉葱般的手指点一点红唇。
慕容渲勾了勾嘴角，不动声色地放开她：“参汤要凉了。”
秦碧朱大概是没想到自己索吻竟被拒绝，有些难堪，但很快又嫣然一笑，抱着他的胳膊，不死心地撒娇：“王爷，亲一下嘛，妾身……”
慕容渲蹙了蹙眉，低声道：“闭嘴。”
不耐烦的语气让秦碧朱怔愣了一下。
一直跟在她身旁的丫鬟见主子受了委屈，便打抱不平地说：“王爷，我家小姐在将军府的时候可从来没下过厨房，如今为了给您熬参汤，手都烫红了，您怎么能如此待她……”
“掌嘴。”
面上虽然风平浪静，但任谁都看得出来，慕容渲动怒了，那个丫鬟吓得瑟缩了一下。
一个小丫头片子也敢出言不逊，慕容渲冷笑：“将军府好大的架势，连一个小小的丫鬟都敢如此教训本王。”
秦碧朱见状，连忙朝她怒斥：“烟儿，还不跪下向王爷认错。”
烟儿回过神来，双腿一软，跪倒在地：“烟儿放肆，求王爷恕罪。”
慕容渲以手抚了一下脸，似乎是在沉思，良久才不紧不慢问道：“昨晚可是你送参汤到西厢苑的？”
烟儿脸色一白，语无伦次地：“是，是奴婢……”
“是妾身让烟儿送过去的，听说青梅姐姐身体不适，便特意熬了参汤给她补补身子。”秦碧朱接过话茬，温婉一笑：“王爷问这个做什么？”
慕容渲表情淡淡的：“她死了。”
秦碧朱眼神一闪，掩唇讶然：“怎么会死了？前几日她还找妾身聊了一会儿天，确实是个心思巧慧的女子，难怪王爷以前如此于迷恋她，真真红颜薄命呢。”
慕容渲摆摆手，像是不愿再多说：“行了，你退下吧。”
“……是。”秦碧朱小心翼翼地觑了他一眼，然后敛衽一礼：“妾身告退。”
12、no。12
自打慕容贤娶了尚书千金颜敏敏之后，便很少再去青楼鬼混。前些日子两人双宿双飞跑去江南游玩，俨然是一对鹣鲽情深，举案齐眉的恩爱夫妻。
期间楼薛淮带了一名风姿绰约的相公过来，声称已经找到知己真爱，已然非他不娶了。
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楼御史闻风大怒，扬言要把这个伤风败俗的逆子赶出家门，但终归父子天性，又禁不住楼夫人一哭二闹三上吊，最后还是不了了之。
而楼薛淮公然带着相好登堂入室，整日如胶似漆地腻在一起，还辟了个安静的小院两人独自居住，仿佛是要长长久久地做‘夫妻’了。
楼御史起先气得半死不活，后来慢慢地习以为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日子过得风平浪静。
一个月后，三王妃诞下世子，母子均安。与此同时，宫中的淑妃娘娘也产下一名公主。
双喜临门，慕容仁甚是欢喜，便设宴庆祝，宫中一片喜气洋洋。
慕容靖喜得儿子，满面春风笑得合不拢嘴：“瞧这鼻子，跟本王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鼻根高耸，日后定成大器。”
三王妃喜眉笑眼地道：“这样夸自家孩子，叫人笑话了去。”
“谁敢笑话本王？”
“呀，真是个粉雕玉琢的娃娃呢。”颜敏敏凑过脑袋，见襁褓里的婴儿像只猫似的打着哈欠，可爱至极，忍不住伸出手去逗弄。
因是新婚，她穿一色缕金百蝶缎裙，容貌并不是出奇的美丽，但长得一团喜气，十分可亲。
三王妃见她率性可爱，不由地亲近了几分，笑说：“弟妹既然喜欢小孩，不如快些跟四弟生一个吧。”
颜敏敏闻言，俏脸羞红，娇嗔道：“嫂嫂惯会取笑人家。”
慕容靖打趣：“四弟就是个半大的孩子，再添一个孩子，怕要累坏了弟妹。”
慕容贤气道：“你又拿我消遣。”
两人开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贫嘴。
秦碧朱仿佛是心有所触，一双盈盈水眸凝视着慕容渲，含羞又含情：“王爷，妾身也想要个孩子……”
慕容渲斜看了她一眼，玩味似的笑：“你不是天天都在要吗？”
“王爷……”秦碧朱羞怯地埋下头，脸颊浮上两抹酡红，似雨后桃花，妩媚动人。
“皇上，都准备好了。”一个太监上前躬身道。
慕容仁点点头，吩咐道：“将公主抱出来。”
大厅中央摆了一个圆圆的桌子，上面放了七七八八各种各样的东西，有文房四宝，某种兵器和金银珠宝……
按照习俗，平常百姓家在孩子出生满月之时，都要进行抓阄，皇帝家也不例外，不过场面更大些，等抓完阄，文武百官都要根据所抓的物品，献上寓意吉祥的题词。
两个奶娃娃打扮地十分喜庆，乍一看像两个送财童子，粉嫩的脸让人忍不住想亲一口。
世子胖墩墩的身体趴在桌子上，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好奇地东张西望。
“乖孩子，到父王这边来，抓到这个给你冰糖葫芦吃。”慕容靖在另一头举着把金光闪闪的大刀，循循善诱。
世子像是听懂了他的话，吭哧吭哧地奋力爬去，爬了没几步就不动了，小脑袋往后一探，一张五官都皱在一起的小脸正对着自己傻呵呵的笑。
是小公主。
世子蹬了蹬小短腿，想甩开她。
小公主不放开他，使劲吃奶的力把他往自己这边拽，小嘴‘伊伊呀呀’地欢快叫着。
世子像一条死鱼似地被强行拖了一段路。
众人见此情景，连忙上前把他们俩分开。
小公主立刻哭天嚎地耍起性子，甩脱宫女的手，还想上去抓世子的腿。
世子吓得嘴一瘪，一副马上要哭出来的样子。颜敏敏捏了捏他水豆腐似的嫩脸，逗趣道：“这么小就有女孩子喜欢啦，长大后还了得？”
慕容贤哈哈一笑：“看来公主很是喜欢世子呢，不如干脆结个娃娃亲好了。”
慕容仁表情好笑地问：“不知三皇兄的意思？”慕容靖说：“这，这个……全凭皇上做主。”
小公主龇着刚刚长出的奶牙，灿烂地笑。
就这样，一场满月抓阄，就在皆大欢喜中落幕。
寂寂长夜，天空一轮皎洁的圆月，如玉盘高挂枝头。
百日照借着微弱的月光，勉强可以看清脚下的路。方才见慕容槿面色苍白地退席，他不放心，于是也跟了出来。
怎么才一会儿就不见了人影？
拨开横斜出来的枝杈，忽然听到花丛里传出轻轻的说话声：“……王爷，您还好吧？”
“极乐丹呢？”声音虚弱无力。
“您不要再吃这个鬼东西了，看看您都成什么样了。”
“闭嘴，把极乐丹给本王。”
赵云飞咬了咬唇，满脸不情愿地掏出一个小锦盒，里面是三颗褐色的小药丸。
极乐丹是禁药，吸食后，有令人飘飘欲仙的快感，但是长期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