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面不寒杨柳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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吹面不寒杨柳风- 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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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柳风浅笑着自内帐转出,婀娜屈身道:“风儿恭迎王爷。”

无奈地拥扶她起身:“昨夜不是说好了以后都不行这些繁文缛节了么?”

娇赧不语,只抬手为他宽解外氅,刘珩笑凝着甜美不同于往昔的伊人,心头亦是暖意轻融。

宽衣已罢,依旧习惯地端坐桌畔,接过杨柳风奉上的茶盏,轻啜一口,又笑着一饮而尽,抬眸道:“今天的茶也似格外香醇,难道是风儿亲手所为?”

清浅一笑:“王爷哪一日的茶不是风儿亲手?何曾有过不同?”

刘珩深情相望不语,片刻,忽然眉头一蹙,颤声道:“风儿,这茶里有什么?”

愕然抬眸,杨柳风未及回应,已有一人挑帘入帐轻笑道:“也没有什么,不过是一点散功消力的异药,王叔放心,两个时辰之后内息和劲力就会慢慢恢复,对身体不会有任何贻害。”

刘羽,好整以暇,安步入帐,竟然无人通禀!

“谁允许你进来的。”目触来人的瞬间刘珩的柔情与惊疑便化作凛然的冰冷。

“王叔贵体抱恙,羽儿忧切探望本属分内之责。”

冷笑一声:“七皇子多虑了,本王的身体好得很,不劳挂怀。”

“哦?”刘羽扬眉道:“王叔难道不是手足麻痹内息散乱浑身乏力么?”

“原来是你在茶水之中动了手脚。”刘珩艰难地用失去知觉的手臂稳住无力的身形。

微笑摇首道:“以王叔的精明老到,任何一种迷药放在茶水中只怕都难逃法眼,而且我仔细观察过王叔喝茶,每次都是浅尝一口,确认无碍之后方才畅饮,这不得不说是一个很好的习惯。”

刘珩冷哼一声。

“用迷香当然就更为不智之举,且不说王叔站在门口就能立刻分辨警觉,便是羽儿,又如何能步入帐中与王叔相谈呢?”悠然一笑:“况且,迷倒了风儿谁来给王叔侍奉茶水呢?”

刘珩倏然抬眸看向始终沉默凝立的杨柳风,满是不可置信的惊怒——是她!是她吗?

“不过幸好世上还有这样奇异的药材,各自分开的时候对人丝毫没有作用,可是若不慎相混,却会产生奇妙的效果。”顿了顿,刘羽悠缓地接着道:“就譬如这香和这茶,两者分开各无所碍,只有同时闻香品茶的人,才能领略其中的玄奥。”笑笑道:“当然,须得奉茶的人是风儿方可万无一失。”

素淡的人儿垂睫静立,始终不曾回望,亦不置一辞,刘珩拧眉相视,眸光复杂深痛——背叛吗?为什么?伤思百转却始终找不到一个合理的解释,忽然沉声道:“你如此煞费苦心,恐怕也不只筹谋这一笑吧?”

“羽儿近日收到家书一封,殷切盼归,特来与王叔分享。”说着已从袖中取出一张金黄锦笺,展开,朗声念道:“特旨:七儿刘羽,见旨之日即刻接掌兵符帅印势剑金牌,班师还朝,钦此。”

刘珩眉梢一动,眸中迅速掠过一抹惊异之色,却随即沉沉一笑道:“那又如何?”

刘羽神色如常地缓缓收好锦笺:“倒也并不如何,只是王叔以为京城布置缜密,父皇的第二道夺权圣旨就绝对传不出来,却没有想到你手下所拦截的不过是一个幌子,其实这道特旨竟是提前数日就到了羽儿手中。”

心头震惊,却忽然仰天大笑,良久,方才敛声道:“不愧是刘璇的儿子,果然沉得住气,本王倒是一向小瞧了你。”

刘羽拱手道:“承蒙王叔谬赞,羽儿皇命在身,还请王叔体恤协助。”

刘珩语声阴沉地道:“兵符帅印势剑金牌?本王若是交不出来那便如何?”

轻叹一声,自怀中取出一个金黄的小卷,展开低声念道:“密旨:刘珩若抗旨专权或异动妄言,不必复旨即刻斩杀军前,钦此。”

讥诮冷笑:“果然是兔死狗烹,这么多年,刘璇还是一点也没有变,筹措缜密步步为营,只可惜本王已非当年的刘珩。”挑眉道:“你以为用这点小小伎俩制住本王就可以夺符掌印统御兵权了么?”

沉默地注视了他片刻,刘羽的唇角微微勾起:“王叔刚才大笑,是想引起那四个影卫的注意么?不过,羽儿奉劝一句,这四个影卫得来不易,王叔最好不要动用他们,王叔喝的茶闻到这个熏香不过是浑身麻痹功力散失,而他们四个喝的东西闻了这个熏香之后却会血脉逆行即刻气绝身亡。”

瞳孔骤缩,转瞬,刘珩笑道:“羽儿当本王是黄口小儿么?”

悠然一笑:“王叔若不信,可以挑一个最不重要的叫进来先试试。”

无声对峙,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任一侧的炭盆如何奋力燃烧,仿佛也不能稍稍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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倚风寄语:

个人认为,最厉害的不是香和茶,而是“王叔若不信,可以挑一个最不重要的叫进来先试试。”

“最不重要的”,这五个字才是关键,羽真的是长大了……

第五十一章 怒冲冲(上)

良久,刘珩忽然淡淡一笑:“兵符帅印,势剑金牌,这些全都在帐中,本王身有不便,羽儿要拿,自取便是。”

刘羽凝神戒备,沉默不语——刘珩的机变睿勇他是曾亲眼见识,此刻虽然他身不能动,却依旧不容掉以轻心。

他深知:和这样的人物较量,一招不慎就会满盘皆输。

刘羽不动,刘珩也不催,只是静静地含笑看着他。

两个时辰是多久?现在又过去了多久?

人的一生如白驹过隙,但有时候片刻却也如一世那般漫长。

缓缓转眸,刘羽将目光投注在始终凝定无声的杨柳风身上,柔声唤道:“风儿。”

盈盈躬身,低声道:“风儿在。”

刘羽眸光烁烁深深凝睇:“风儿追随王叔日久,这些东西放在何处必然已是熟知。”

“是,风儿知道。”杨柳风的语声依旧平静无波。

刘珩赫然抬首痛望着眼前的素淡伊人,眸中难掩震愕之色。

“既然如此,”刘羽的嗓音温和响起:“王叔此刻身有不便,就劳烦风儿取来给我。”

“是。”杨柳风恭谨欠身,转身向内帐款款而去。

如此的平常随意,就好象他要她做的不过是端茶递水这样的微末琐事,根本不是生杀予夺的兵马大权。

“风儿!”刘珩看着毫无犹豫转身入帐的人儿,终于忍不住低吼一声——心头是一种骨与肉背道撕离的巨痛——寂寞地前行于世,他可以不在意任何人的算计和背叛,但决不能是她,也不应该是她!

素淡的背影在他的吼声中几不可察地一滞,随即加快脚步走入内帐。

勉强支撑住麻木的身体,艰难地努力加深呼吸想要令心口的疼痛减轻一些,但是,不能——胸口的闷痛愈演愈烈,已经梗滞到几乎要失去气息,他只有努力地抓住桌子的边缘,不让自己倒下,可是无法控制的沉重呼吸和痛绝的眼神早已泄露了所有的情绪。

挣扎无措之中,简素的人儿却已捧出装着兵符、帅印、金牌的木匣,匣上横搁着势剑——这些东西的所在他从来都不曾避讳过她。

几乎是毫无停顿,杨柳风双手捧着木匣和宝剑已提步向刘羽走去。

“风儿!”拼尽全力绝望地大喊出她的名字——那么多年呕心沥血的筹策谋算,那么多年隐忍韬光,那么多年心心夙愿,这一交就再也没有从头的希望,江山万里他不在乎,深仇大恨也可以一笑置之,但是,他不愿眼看着自己深爱的女人一辈子无名无分地卑贱求活,他只是想给她幸福,为什么却换来冰冷的背弃?死死地瞪着那纤弱背影的双眸已渐渐模糊——是泪吗?还是心头的血?

手捧着木匣和宝剑的人儿静静地凝立在两个男人的中间,许久,没有动。

向前,还是向后?垂睫注视着手中事物的人儿是在纠结这样的问题吗?

刘珩强迫自己深吸一口气,用尽量平稳的声音道:“风儿,把东西拿过来。”

刘羽静静地盯视着刘珩,无声勾了勾唇角,什么也没说,只是缓缓地向着她伸出一只手。

等待,漫长,又短暂,希望它早点结束,但是,又想祈求它永远也不要结束。

终于,羽睫慢慢抬起,深深望向刘羽。

温淡身影盈盈举步的瞬间,天地崩塌,所有的期待、幻想、憧憬……碎灭无形,身子一晃,险些跌落于地。

“风儿!”撕心裂肺地悲恸狂吼。

捧着木匣和宝剑款款递上前的手陡然凝定在半空,刘羽清晰地看见哀楚的双眸泪光一闪,随即深深阂拢,片刻,才再次启眸,缓缓奉上。

伸手欲接过,纤素的柔荑却不放开,刘羽垂目相望,一双忧伤的水眸正静静地审视着他,微微一个安心的浅笑,他不着声色地颔了颔首。

苍白的纤手终于慢慢松开。

抬眸望向僵坐在桌前的男人,刘羽无声勾唇:“既然王叔如此深明大义,这份密诏不要也罢。”说着,一抬腕,那张可以决定刘珩生死的金黄锦帛便飞落入熊熊炭盆,转瞬化为灰烬。

回眸深深地看了一眼默立在侧的人儿,转身挑帘出帐。

不言,不动,眸已空绝,心已痛彻——所有的美梦和希冀转瞬泯灭,胸中还在颤动的不过是一团死灰,没有温度,没有生机。

杨柳风静静走上前来,提裙跪落在他膝畔。

相对无声。

明明还在呼吸,为什么却感觉好象已经失去了生命?

胸口如此冰冷,为什么却丝毫也不想念那个温软的身躯?

寝帐依旧安然,为什么却恍惚有天塌地陷万物沦毁的错觉?

刘珩木然地看着面前的女人:如此熟悉,又那样陌生,这么近,却似遥不可及——那样的幸福她都甘于放弃?那样的荣宠她都视如蔽履?那样的深情她都毫不吝惜?

他不在的日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得知、不想知、不敢知。

也许,一开始就是一个误会,他只是她不得已的家族使命,可以占有,但永远无法拥有:而另一个人,从他出现开始,设计挽留悉心调教,荷塘之侧温柔相拥,自降身份随军远行,甚至……不惜殒命平息民愤,这一切难道不是为了他?

疲倦地阂眸:错了吗?从起点开始,就错了吧?

苦涩一笑:自始至终做梦的都只是自己而已,只是这一梦投入得过于彻底。

缓缓地仰头,企图让心头涌上眼眶的温热液体倒流回去——男儿有泪不轻弹,那一定不是泪,如果真的流出来,一定会是殷红的鲜血。

终于,万分艰难地吐出两个字:“出去。”

嘶哑、悲决、冰冷。

用力咬了咬唇,杨柳风轻轻地道:“王爷……”

“出去!”骤然地又一声狂吼,打断了微涩的语声,两行,温热的液体悄悄滑落,他却丝毫不觉,只是盯着眼前早已模糊的纤弱身影再度狂乱地大吼:“我叫你出去!”

“是。”黯涩到无的一声低应,杨柳风缓缓起身挑帘出帐。

夜幕低垂,夜风刺骨,衣衫单薄的人儿不由打了个寒战,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已有一个兵士跑上前来大声道:“姑娘,七皇子说已为姑娘备下寝帐,请姑娘即刻前往。”夜阑寂寂,洪亮的语声远远传出。

“知道了。”杨柳风不安地低应一声,提步欲走开。

那兵士却似毫不更事地紧跟两步依旧大声道:“七皇子说他在帐内相候,请姑娘即刻前去勿令久等。”话音未落,身后帐内传来“咣当”一声大响,仿佛是什么被掀翻的声音。

杨柳风手按胸口深痛地一阂眸,终于轻叹一声道:“有劳军爷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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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帐融融,一人痴怔沉思。

灯火一黯,抬眸已见简素的人儿挑帘入帐。

“风儿。”刘羽欢颜起身。

“风儿见过七皇子。”盈盈拜落的身影恭谨而疏离。

满腔的热忱顿然一滞,刘羽强笑道:“风儿看看这个寝帐布置得可还合意。”

“有劳七皇子费心,风儿惶恐。”依旧是不瘟不火有礼有节。

刘羽怅然愣怔了一刻,才轻声道:“风儿是不是在责怪阿羽施计对付王叔?”

杨柳风漠然一笑:“七皇子言重了,风儿不过区区营妓岂敢妄言怪责?况且,王爷一时糊涂逆言犯上,承蒙皇子仁心宽宥方得保身全命,风儿感激不尽。”说着又是屈身一礼。

从未有过的疏淡冷落,刘羽沉默了半晌,颓然垂首道:“夜深了,风儿也累了,早些休息,阿羽明日再来探望。”说着提步走向帐外。

“七皇子。”轻轻一声低唤,恍若玉旨纶音,黯涩前行的人立时欢然回首,满是期待地看着幽幽独立的伊人。

杨柳风垂眸低声道:“七皇子既已夺权事成,未知可否放回蕊儿。”

略显失望,但还是小声道:“知道了。”

“风儿恭送七皇子。”清冷的语声不失分寸,却有拒人于千里的力量。

轻叹一声,打帘出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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