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依旧躺在襁褓里,静静地看着她。
只是这一眼,她已经获得了一个男人全部的宠爱。
他抱了她好一会儿,直到那黑葡萄一般的小眼睛又闭上了,他才轻轻将她放在旁边的摇篮里,左右看了看,试了试屋子里的温度,又看了看两名值守的奶妈以及外面的值班宫女,确信没有任何的不妥之后,才淡淡道:“你等要好好照看小公主,不能让她病了渴了饿了冷了热了,不要让她不舒服,一定要让她非常非常健康的长大……”
“奴婢遵旨。”
那时候,水莲已经睡醒一觉起来。
身边这时候才多了一个人。他没有电灯,摸黑上来,悄然地依偎着她。
她伸出手握住他冰凉的手:“陛下,你都在熬夜吗??你的手怎会这么冰凉??……”
“水莲……我要出发了。”
她浑身一抖。
呀,御驾亲征。
☆、最好的结局15
她想起来了,他要御驾亲征。
终于,他还是要走。
北延东池闹得越来越凶,北延东池已经孤注一掷,如果不去消灭他,后果的确不堪设想……
她劝说,阻拦,耍赖……百般手段用尽……他终于还是要走。这一次,她再也劝不了,也阻止不了了。当她看到他的眼睛,看到他深深陷落下去的那种极度的空虚和寂寞之色,就知道,自己已经无能为力了。
朝政大事,女人的确干涉不了。这一辈子,她不可能把一个男人囚禁在身边,只做自己的丈夫,女儿的父亲——他身上还有许许多多的责任和重担,他属于这个国家全体的人民。
她也很镇定。
“好,陛下你放心去。我和爱莲在家里等你凯旋。”
他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容,整个人,仿佛稍稍振作了一点。
“陛下,你什么时候出发??”
“明天!。”
明天!就是明天。
原来,他一天也没多给,今日,是来辞行的。早就是准备好的,只是拖延了这么久,现在,再也拖不下去了,只好继续。就像他的性格,他们历来的战争风格,一日千里,速战速决——一切其实早就准备好的,只是千万次的拖延,直到她生下了孩子,让他看到那个孩子黑葡萄似的双眼。
这世界上,原本就有很多事情,无论我们喜欢不喜欢,有没有兴趣,都是必须继续下去的。无可奈何。
“前方一直在催促,情况很不好,我们已经打了好几次败仗了。我若再不御驾亲征,到时候,就不是我们进攻北延东池,说不定北延东池会趁机反攻过来……水莲……你也不用担心,我一定会早早结束战争回来……”
她盯着他,早早——那是多早??三五个月??一年半载???
但是,她没有问,也不敢问。
“水莲,你好好休息。我就在御书房里处理奏折……再加班两个时辰就能处理完……到时,我就回来陪你……”
还有两个时辰。
她生产的时候,他曾花了许多天陪伴她,耽误了许多事情。。
☆、最好的结局15
怪只怪,他的案头上,从来都是堆积如山的奏折。一个勤力的皇帝,从来就只有这样的宿命??
那时候,她抬头张望,才发现天空隐隐发白了,又是新的一天了。
直到陛下彻底走出去了,水莲才想起来要问:叁王爷呢??叁王爷呢??
但是,她没问,也不敢问。
就像最最艰苦最最绝望的时候,她记得他拿出匕首,威胁大夫,如何的让他必须施手术,一刀下去……如果不是那样,她真的早就死了。
叁王爷到哪里去了????
她急于明白,所以,悄悄然得,披衣下床。
两名宫女一起上来,急急忙忙的将她阻止:“娘娘……不可……万万不可……你这样出去,若是受了风寒怎么办?”
夏日炎炎,如此和煦,岂会受寒?
“叁王爷现在何处?”
“他在哪里?为何见不到人?你们去把他请进来。”
“这……娘娘,您现在必须静养,外人不宜打扰。”
话非常隐晦。
水莲才想起来,叁王爷是外人。
的确,此时此刻,一个除了皇帝之外的男人,是不适宜进入这里。
对了,扁大夫呢???
奴婢们还是不敢回答。
但是,水莲没有为难她们。这屋子里,仆妇成群,御医,宫女,产婆,年迈的有丰富经验的奶妈……本来,一切都是齐备的,根本连扁大夫都用不上了……
“不行,我要去问问陛下,叁王爷呢???叁王爷好不容易回来一次,他肯定是有什么重要事情……”
宝珠低声道:“娘娘,陛下很为小王子的事情伤心……再说,陛下就要御驾亲征了,您这时候,还是不要打扰他为好……”
只有这个小宫女,此时还有这样的忠心耿耿。
她恍悟,幽幽的,方发现自己早前的担忧一点也没有错。一个男孩子,是自己和皇帝的救命稻草。
如果没了那个男孩子呢???
就像她呆在的这间寝宫里,连出去都不行,连知道叁王爷的下落都不行。
就连宫女们也感觉到了黑云压城城欲摧时候的危险。没了小王子,皇后娘娘和陛下,要如何自处?
☆、最好的结局16
这一夜,皇帝回来得很早。
水莲躺在□□,借着明亮的宫灯看他,但见他鬓角微微斑白。一夜之间,就像是到了中年的男人了,因这样,反而多了一丝成熟傲岸的气质,俊朗得不像样子。
这一辈子,她还从未发现他这么帅过。声音就欢快起来:“陛下……陛下……”
皇帝看到她忽然泛红的脸庞,双眼明亮,一如当初小黑屋里张扬无忌的小萝莉。他有点意外,走到床前坐下来:“水莲,你怎么啦?”
她的脸庞更是红润,声音低低的:“陛下……你真帅……”
纵然是如此愁苦的心情,他也忍不住呵呵地笑起来。
她的手伸出去,抚摸在他瘦削的脸上,又转移到他的鬓角,许久,才轻叹一声:“陛下……你的头发怎么白了?”
他惊讶地扬扬眉毛:“有么?”
“你没有看过镜子?”
“这几日很忙,我从未看过镜子……”
水莲潸然泪下。也罢,不看镜子才是好事情。看了,又能如何?
她的声音异常低沉:“陛下……你放心出征,以后,我们还会有儿子……这一次,是一个意外……以后,一定会好起来的……”
皇帝轻轻将她拥住,不胜感慨。
“我明天就要走了,你还没出月子,要好好照顾自己。”
这话,本来是她要对他说的,但是,他提前说了,水莲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我已经叫人把你的东西都收拾好了。”
外面,放着他的许多行礼。他喜欢的衣服,他喜欢喝的茶叶,他平素离不开的一些药物……所有一切,分明别类,井井有条。这不是她第一次替他整理,许多年前,他的许多次出征,每一次,都是她这样事无巨细地打点。
他紧紧抓住她的手:“水莲,你不要太劳累了。”
她嫣然一笑:“我又不累,我是叫宫女们做的,自己只动动嘴巴就行了。陛下,我等你早日凯旋归来……”她的声音更低下去,“到时候……我们再生一个儿子……那一次,也许是用药过度,但是,这一次,我一定会好好的准备……”
☆、最好的结局17
皇帝满脸笑容。
尽管这话听起来那么虚无缥缈,但是,那么甜蜜。此时此刻,他是多么需要这种甜蜜啊。如果失去了这样的期待和甜蜜,真不知道,这段日子,怎么能够熬得下去。
本来,水莲是想问问叁王爷的事情,但是,他不提。他绝口不提。这是不寻常的。一次痛苦的经历,让水莲变得分外的敏感和直觉。自己生死一线之间,是叁王爷出现,救了自己。按理说,他应该成为贵宾,应该受到一个兄弟应该有的待遇。
但是,为何他连面也不露??这些日子,叁王爷到底是去了哪里?他如此匆忙的出现又如此匆忙的离开,小芸娜呢??一起回到了京城?还是继续在外流浪????还有,皇帝为何一字不提他的去处?
所以,好几次,她话到嘴边,但是,又生生地吞了回去。
既然皇帝不说,就自然有他的道理。
水莲不愿意在这个时候去强迫他。
当夜,皇帝抱着她入睡。
这么多天以来,他殚精竭虑,几乎夜夜都不能入眠。这一夜,却忽然崩溃了似的,一躺下去,便呼声大作。他睡得很熟,雷打不醒。
半夜的时候,月亮出来了。那是一个满月,从拉开的窗帘里投射进来。水莲睁开眼睛,细细地看躺在身边的这个男人。
本来,产妇之初,身带血腥,人们怕沾染了,以后有什么不祥。按照宫里的规矩,他是要独处一室,或者找其他妃嫔侍寝。但是,他没有。他只形如别的民间的男子,哪怕妻子身上有任何的东西,他都甘之若饴。她伸出手,轻轻抚摸他鬓角的那一丝头发。月光下面,这一片头发,和月色一样的有一种苍白的美丽。
看久了,竟然是心惊动魄的。
她这一辈子,并不是没有爱过他。
尤其是这个时候,忽然发现,就算是没有了那个孩子,该相爱的人还是应该相爱下去的。她忽然振作起来,伸出手,将他的手牢牢地握住,十指纠缠。
“陛下,我等着你凯旋归来。我相信你,一定会的!”
☆、最好的结局18
他反手握住了她的手。
那是十指交扣的一种握法,许多日子,他们之间一直如此,生气的时候,决裂的时候,和好的时候,她生孩子的时候……只要这样扣紧了双手,天大的难题也迎刃而解了。
她微笑,在黑夜里:“陛下,我给你讲一个笑话。”
他静静听:“小魔头,你说。”
…………
问;为什么负责任的富裕大国斗不过一个弹丸小国?
答;富贵不能赢。
问;为什么富裕的人能移民;而穷人却走不出去?
答;贫贱不能移。
问:为什么小弟弟一看到女人就竖起来?
答:威武不能屈!
————
他再是满腹的心事,也呵呵地笑起来。
这个小魔头,孟子听见了,不气得跳起来??
她在暗夜里,将他的手握得更紧,慢慢地贴着他的耳朵,柔软的语气吹佛在他的耳边。
“陛下……我一直都是爱你的……等你回来,我们再生几个孩子……一定会得,你放心,我现在很愿意给你多生几个孩子……我不怕……生孩子其实也没什么可怕的……”
她说话的时候,脸颊滚烫,有点发烧。
这是她第一次对他这样的表白,就算是情深意浓,就算是新婚燕尔,就算是刚刚当皇后,她都从未这样对他表白过,一是不敢,一是不好意思。
直到此时此刻,她觉得这句话很重要,一定要对他说出来,在他出征之前,必须说出来。
他的大手忽然微微用力,将她抱住。
……
如此折腾很晚很晚,几乎快到天明,水莲才睡着。
那时候,皇帝刚刚醒来,晨曦里,看到身边睡熟的女人,脸颊上兀自挂着泪痕。黑夜里,她说的那么多话。其实,他都听见了。
他轻轻叹息一声,慢慢地起床,将她放在自己胸口的手拿开。
她,憔悴得也很厉害。就算这些日子的滋补也无济于事。
“水莲,你等着我,我一定凯旋归来。”
他在她唇边轻吻,就如昔日的每一天一样。每天早上起来,上朝出去的时候,他总会这样轻轻地亲她一下。这习惯,一辈子都不曾变过。
☆、最好的结局19
他在她唇边轻吻,就如昔日的每一天一样。每天早上起来,上朝出去的时候,他总会这样轻轻地亲她一下。这习惯,一辈子都不曾变过。
他出去的时候,动作很轻。
水莲还是熟睡着,一点也没被惊醒。也因此,连最后一面都不曾见到他。
醒来时,沙场秋点兵。
皇帝已经出宫。
她呆呆地坐在梳妆台前,任凭侍女们如何地替她梳妆打扮。
“娘娘,您还没出月子,身子虚着,不能出去吹了风,以后老了,会出现许多毛病,还是在屋子里歇着吧……”
因其如此,皇帝没有让她送别,也不曾在她醒了的时候说告别。她只记起来他落在自己脸上的亲吻,淡淡的,温柔的,毫无离愁别绪的味道。
这个男人,就是这样。
他有一种极其高贵的情怀,每到重要的时刻,他就会镇定得出奇,绝不会让身边的人感到难受和为难。此时,他更不希望水莲为难,所以,离去的时候,姿态那么潇洒。
她摸摸脸,仿佛脸上的哪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