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憨夫 (渭城曲番外)作者:楼雨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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憨夫 (渭城曲番外)作者:楼雨晴-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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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亲都花光了。”他说。

  这是在埋怨娶她花了太多钱吗?

  他接着又道:“很少,我会很努力、很努力干活,再把它存回来。”

  “那你拿给我做什么?”一直以来,不都自己保管得好好的吗?

  “阿娘说,成亲以后要听你的话。”他什么都听,什么都给她。

  陆想云也没嫌弃这空得贫乏的瓦罐子,满怀窝心地受下他全心全意的信赖。“我们一起努力,把它存回来。”

  她收妥了瓦罐,催促他去前厅帮忙招呼,免得早早就赖进新房与新媳妇厮磨,又要被笑话。

  过没半个时辰,他又回来了,手中端了温水盆。

  “客人都走了?”

  “走了。”他很肯定地点头。

  这么早?她半信半疑。

  依阿风的性子,应是不会说谎骗她才是……

  正凝思着,便听他端着那盆水,搁在她脚边——

  “我说你们不走,想云不给我进去。”

  “……”她差点一个抽搐,抬脚踢了过去!

  祝春风,脸都给你丢光了!

  这下可好,明儿个以后,全村子都要笑话她,说新郎官急着要洞房,赶起客人来了!

  他反倒若无其事,蹲在她跟前,为她脱了绣花鞋,洗起脚来。

  她心里头正悲凉,又被他的行径怔住。“你这是做什么?”

  给媳妇儿洗脚?谁教他这么没出没息的?!

  “爹也这样……别动!”祝春风大掌一握,不让她缩,还不小心瞪了不配合的她一眼。

  公公……会给婆婆洗脚?

  他做来理所当然,白嫩纤细的脚丫子在他掌下握着,让她涌起些许羞涩。瞧他坦然自在,每个步骤都做得仔仔细细,神情无比认真,把每根小趾头的水珠都擦得干干爽爽了才收手。

  坐回床边,眨巴着眼很期待地望住她。

  “……”她无言望回去。

  “……”他再瞪回来。

  这样瞪来瞪去也不是办法。她叹了口气,不耻下问地求教。“然后?”

  “换你。”

  换什……喔,她懂了。

  新嫁娘蹲下身,礼尚往来也给新科夫婿洗大脚丫。

  公公是读书人,竟也不拘世俗、如此宠妻,她想,这对夫妻必然感情甚笃,于是,阿风也就有样学样了。

  他的念头很纯粹,在他的心里,这就是夫妻应有的模样,也以为全天下的夫妻都该是如此。

  洗了脚,他摆妥鸳鸯枕,拍拍里头那一个。“你睡这儿。”再拍拍外头这个。“我睡这儿。”

  冷不防再追加的那句,害她又差点打翻水盆——

  “孩子睡这儿。”

  “……”哪来的孩子呀!

  他未免想太多、想太远,连孩童用的小枕头都备妥了。

  她瞥向搁在中间的小棉枕,简直哭笑不得。

  倒了洗脚水,回到房里来,他还在摸着洗得干净舒爽的脚丫子,表情傻乎乎的。

  “发什么愣?”

  他抬阵望她一露出一抹笑,缩了缩脚好让她进到床的内侧。

  想起这是他俩的洞房花烛夜,她满怀紧张,僵着身子躺到他身侧。

  他伸出手,替她兜妥了被子,调整出最舒适的位子,便心满意足地闭上眼。

  她傻了,满怀的局促紧绷,顿时间卡在那儿不上不下。

  “阿、阿风——”她戳戳他。

  “对了,烛火没吹。”他又爬起来,吹熄了烛火,再躺回去。

  “……”这是该哭还是该笑?

  好吧,想必公婆也不会在孩子面前亲热,更没人教过他夫妻间这回事,他傻乎乎的也是可以理解。

  初为夫妻,两人都还在适应这全新的身分,顺其自然也未尝不可。

  他们还有长长、长长的一生要共同度过,可以慢慢摸索,学会夫妻相处、所有该学习的一切。

  如此一想,也就宽心了,朝他的方向软软一偎。

  他似乎吓到了,从未碰过女孩子软乎乎的身子,就在他臂弯里,香香的,盈了满怀,惊得他手足无措。

  “你、你……压到孩子的枕头了。”

  她轻笑,摸摸掌下的小软枕。“这哪儿来的?”看起来,不像是全新的。

  “我、我的,还有小衣、小鞋,阿娘都给我收着了,说那每一针、每一线都是娘给我缝的,要收好。”

  阿娘还说,现在他有了媳妇儿,接着也会有自己的孩子,他想,很快用得到,就拿出来了。

  她似乎,有些能够分辨了。

  阿娘,说的是春水婶。

  娘,指的则是生他的亲娘。

  “咱们的孩子,一定会很幸福。”有一个那么期待“他”出现、把自己心爱之物都留给“他”的爹爹,能不幸福吗?

  挨靠着,间或交换几句体己话,渐渐地也适应了怀里的柔软温香,他壮着胆子,将她方才洗得干干净净的脚丫子也给贴上,熨着她的小脚丫。

  她瞧了他一眼,没闪躲,颊畔蹭了蹭小软枕。

  “你、你别蹭坏了,孩子还要用……”

  “小气!现在就疼孩子,不疼我了。”

  “我疼!我都疼。”他心急地辩解,挪了挪身,搂近她,大方将他的枕分她,然后安心地想,这样就没问题了。

  她笑了,没再有异议,靠上他肩头,安然闭目。

第三章

  新妇第一天,起了个大早,春水婶起床时,桌上已备妥早膳。

  虽然春水婶不是阿风的亲娘,陆想云依然备了茶,将其迎上座,以媳妇之礼为她奉茶,跟着阿风喊上一声娘。

  丈夫是喝她的奶、被她养着长大,当中恩义早已与亲娘无异。

  春水婶窝心地受下了那杯茶,更加确认阿风这个媳妇娶对了,想云懂礼数又识大体,有她在阿风身边,凡事都会为他打点得周全。

  稍晚,她回房要叫丈夫起来梳洗,见他散乱着发坐在床上发愣,看着旁边那空空如也的床位,还以为那只是一场梦。

  一场从小到大,不曾作过的美梦。

  有人疼着他、帮他洗脚,还让他抱得身体暖呼呼的梦。

  陆想云取了齿梳,上前来为他梳发,他才像是终于回过了神,呆呆地仰头望她。

  “发啥愣?不都说好,成亲后每天给你束发。”

  对,他们成亲了,她会帮他梳头。

  梳好头,她由木匣子里挑出一条镶了墨玉的冠带。

  她知道爹要了祝家不少聘礼,她这些年所得多数也都拿去贴补家里头,手头没有太多积蓄,只能用现有的这些,备上一点他用得着的物品,木箱子里还有几袭新衣裳,也是自己挑了布料,亲自裁制,当作是嫁妆还报于他。

  梳好头,又取出木箱里的新衣给他穿上,再转身去拧巾子给他擦脸。

  见他站在铜镜前,摸摸发上的冠带,又摸摸身上的新衣裳,像得了新奇玩具的孩子似的,一脸飘飘然。“这些……都是我的吗?”

  “是啊,都给你,是你的。”

  “是我的、是我的……”

  “欸,你还没擦脸——”那直直奔出房门的人,完全不理会她的呼唤。

  她捧着巾子追去一见他拉着春水婶献宝,反复着同样的话。

  “是我的、想云给我做的……这个、这个、还有这个也是,阿娘、阿娘,好看不?”

  “是是是,好看极了,有媳妇儿了嘛,瞧你得意的!”一早就来炫耀。

  “祝春风,你给我过来坐好。”她不得不出声,让他放过春水婶。

  “喔。”他乖乖坐过去。

  替他抹了抹脸,再添上一碗白粥给他,他很快吃了起来,想着自己让她花了好多钱,一定要更努力干活,赚更多钱回家才可以。

  她说还有一道菜,便又钻回灶房里去。

  春水婶跟了过来,见她盯着未熄的灶火发怔。

  “我很久没见他这么开心了。”

  陆想云回眸,撑起有些酸楚的微笑。“这只是一点小事。”

  她天天都在给人做衣裳,让每个人穿得体体面面的,不过就是顺手也给自己的丈夫打点打点门面而已,这有什么大不了的?甚至没花费她太多心思。

  可是他那么开心,只是一点点小事,就让他那么开心。

  春水婶拍拍她,没多说什么,端起那道菜出去了。

  所有未竟之语,都在那一记拍抚中,她懂得。

  多疼疼他!

  那是春水婶的请托。

  他的心很小,只要一点点的幸福,就能将他填得满满,快乐很久很久。

  他值得,值得她待他更好,无论她给得再细微,他都会记在心上,然后百倍、千倍地来回报她。


  新嫁娘回门日,陆想云打点了礼品,拉着丈夫一道回去。

  陆家与祝家相隔其实不远,可祝春风不敢过桥,于是只得舍了捷径,多绕点小路。

  到了陆家大门,他也死活不进去,只说要在门外等她,问他为什么也不说。

  其实,她哪会不晓得为什么?

  阿风本就不喜欢外人,加上她家里人又都从来没给他好脸色,他会心生排斥也是可以理解的。

  人家待他好,他便待人好,人家若给他脸色,大不了不理人便是,也不管那人是谁。

  他的想法很直接,不懂表面功夫,也压根儿就不管什么人情世故。

  她心想,这样不行,往后得多少教教他,但这一时半刻也逼不得,要慢慢来,这头一回也就没勉强他。

  父亲多少有些微词,念他不懂礼数。她左耳进、右耳出,想着丈夫在外头,也就没有久待,稍坐了会儿,便告辞与丈夫返家。

  反正两家住得近,往后多得是机会回来探视。

  初为新妇,其实也没有什么不适应的,不过就是换了个屋檐,丈夫好相处,倒也不需要去配合迁就什么。

  这几日,春水婶也一点一点把阿风的日常生活、饮食习惯交代清楚。

  办妥了阿风的终身大事,这几日就要动身回家乡去,也不怕媳妇嫌她罗嗦,叨叨絮絮地交代着那孩子由小到大的每一件事,谨慎地叮嘱着该注意的事项。

  陆想云一一记妥了,成婚第七日,夫妻俩起了大早,替春水婶雇了马车,一路送到村子口,目送她远去。

  中午做了午饭,没见他回来,回想一整个早上也都没见到丈夫的人。

  春水婶要走,知道他会难过,直到了前一晚才告诉他,然后他翻了整夜都没有睡。

  隔日,送春水婶走时,一路都握着手不肯放,眼眶红红。

  她知道他很难过,却也知道让春水婶走是必然的,安静地没有闹,怕阿娘会为难,一句任性的挽留都没敢说。

  春水婶说,他难过时,就会把自己藏起来,不让谁看见。

  她循着春水婶留的讯息,到邻近那间破落屋里寻人。

  这原是一间学堂,阿风一家初在流云村定居时,他爹买下这块地,在这儿建学堂,教村子里的孩童读书,她也让公公教过一年,那时,阿风就坐在她后头,还是个活泼伶俐、爱玩爱笑的男孩儿……

  后来,公婆走了,人事全非,昔日学堂破落了,这儿成了他思亲、难过时的藏身之处。

  男人就窝在颓倒的桌下,缩着身子,抱膝埋着脸,静止不动。

  她轻轻上前,将丈夫蜷坐的身子往怀里移,他动了动,却没拒绝,将脸埋在她肩窝上。

  爹走了、娘走了,现在、现在连阿娘都走了……

  他只剩她,只剩下她了!

  他很用力、很用力地抱紧她,再不让谁来抢。

  “是我的!”又使了使力,像要将她往心窝里藏,很固执的再强调一遍。“我的!”

  “嗯。”没埋怨过重力道勒疼了自己,她安抚地摸摸他颊容。“你的。”

  怜惜这男人孑然一身的惶然,温情地走进他的天地,以身相陪。

  头一回,旁徨无助时,不再只是独身一人,舔舐心伤,成双的人儿,静静地,挨靠着、依偎着——


  新婚小夫妻的日子,很朴实也很简单。

  白日里,他会上山打猎,有时猎上珍禽,送往城里兜售,能卖上不错的价钱,偶尔也猎些野味,回来给她加加菜。

  前两日,他猎了一只野狐,卖了不少钱,问她缺不缺什么,要顺道给她带回来。

  她想了想,便要他买上几疋布和各色丝线。

  他以为她缺新衣裳,还问了店掌柜哪些是女孩子喜爱的花式,认真地挑了好几疋布回来。

  结果,她做好新衣裳,下回他要进城,便叫他顺道拿去店里头寄售。

  原来,她是在赚钱,不是自个儿想穿新衣裳。

  他说:“那好辛苦。”

  婚前他便向她保证过,他可以养她,这不是假话,而且很勤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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