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恶狠狠的样子叫我害怕,不由自主地抬手击打他的前脚抵住不让他靠近,可他的手臂却如铁臂一般,环绕住我的腰,让我动弹不得。我又听到了衣服撕裂的声音。感觉自己被放到了冰冷的案台之上,仰面朝天地看着屋顶的沥粉贴金莲瓣图案,被一波一波的侵入,心却如终于沉入水中的浮木,越来越下落。
他的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了来,“宁雨柔,别忘了我们之间的协议。明天,朕与你还是皇帝与宠妃……”
他在我耳朵轻声地道:“朕劝你还是别自作主张,别坏了我们的协议。要知道皇后张开了陷阱等着你凑近呢。她并不是一个愚蠢女人,你妹妹给了她如此好的机会,让她可以考验你的心是不是真的这么狠,她怎么会不好好加以利用……
? ”
屋顶金瓣莲的金光刺得我的眼睛生疼生疼。室内虽然暖意弥漫,我却只感觉到背部贴着冷冷的案台,寒彻入骨。他说得没错,如果我真与宁惜文接近,一定会让她借机发难。
我低声道:“皇上,您既知道我与您是一样的人,这一层您请放心……”
我倾听着他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室内青烟冉冉而起,熏走一室的荒唐与靡乱,他总是让我略有希望之后,再给我致命的一击,让我的心略柔软之后又逐渐变硬。
之后几天,他虽常常来昭祥阁,在宫女面前与我情深款款,却再也没了前些日子以假为真的亲切氛围,在人前他对我的好,让我从骨子里感觉到冷,而在人后,我们则相对两无言,我却想,如此也好,他从未宠爱过我,将人前的假象剥去,反而让我更为清醒。
胭脂润面颊,惹得众人羡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宁惜文身子日渐笨重。听闻她得到了皇后悉心的照顾,更得到夏侯辰特颁的恩旨,赏赐被不断地送入清韵阁,一时之间风头无两。我知道妃嫔们私底下的议论,说我们姐妹俩的荣宠可比汉宫双飞燕。我却唯有暗暗苦笑。
春末夏至,草长莺飞,红墙碧瓦之间的绿树更为碧绿。身上穿的衣裳渐渐薄了起来。近几日西域小国高昌派史来访,夏候辰为彰显大国气势,一连几日在宫内设宴。高昌国盛产玫瑰,用玫瑰所制的胭脂行销整个西域,素有盛名。此次上京,高昌使者自是带了不少极好的玫瑰汁丝饼、胭脂等物。这些东西最得后宫妃嫔喜爱,我们每个宫里头都领了两盒。我一试用,高昌国的东西与本朝的果然不相同,颜色鲜艳异常,涂抹之后满颊甜香,也不知那里产的玫瑰有何不同?
高昌国送给皇后的胭脂更是不同凡响,据闻采下来制作胭脂的花瓣经过严格筛选,全都是颜色浓炎努一般大小的,几千朵花采了下来,也不过收集了小小一个盘子的花瓣而已,再经密法制作,更是不同凡响。如此制作出来的一个小珐琅盒子的胭脂,只皇后一人独有。
我去昭纯宫请安之时,正值她拿了那精致的小盒子出来笑话高昌国人, “此等小国,也太小气了一点儿。大老远地来了,好的东西只拿一盒出来,让人眼巴巴地见了都不合得用。”
众妃嫔眼中皆露艳羡之色。我见皇后今日面容与往日果真不同,脸色如鸡蛋般白滑,隐隐透出一点红润,当真如初绽的玫瑰一般,便走了过来向她请安之后笑道: “高昌国人惯会识人,知道皇后娘娘身份高贵无比,才配得上这盒东西。
像我等身份之人,又哪能衬得起这种东西?”
笑罢便从其他妃嫔手里接过那珐琅制的小盒子,只见上面独雕一只展翅飞凤,手工精巧无比,便啧啧称宰藕“光看此盒子便知不几,其錾花工艺竟可比得上司制房顶级工匠所制的了。”
我再缓缓地揭开盒子,闻得一股似兰非兰的香气隐隐而来,不由一怔,又笑道:“如此香味,便远远地隔着,也仿佛浸入五脏六腑一般。和赏给我们的货色相比,果不相同。”
我脸上微露不平之色,却转眼笑颜如花。一眼瞟见宁惜文大腹便便地坐在一边,便道:“宁贵人可不凑巧,既怀了龙瑞,胭脂水粉可得慎用才好。”
宁惜文素面朝天,微微一笑,道:“多谢姐姐关心。”
皇后便接口道:“这是自然。本宫不知多紧张她这一胎呢,千叮咛万嘱咐的。她宫里头原来的胭脂水粉一概不用,但女人爱美,哪能阻止。本宫便叫御医专门配了含益母草的水粉,一应用具均有专人查检,自是不会再像师贵妃一般,让人钻了空子。”
她浅浅而笑,侃侃而谈,又换得众妃嫔齐声称赞。我望着独坐一隅的宁惜文,她的身边自然有皇后派的人专门侍候着。我们虽只隔了几张凳椅,却远如天涯。我不能上前问候,她也不欲我上前问候,儿时的亲切嬉笑已遥远得不可触及。
中途夏侯辰来到,满堂妃嫔自是在他面前各展娇媚。他特地问候了宁惜文,说听闻你近几日睡得不好,可是腹中孩儿闹腾的?
宁惜文含羞作答,说是经御医诊治,开了安胎药之后好了很多。
他便仔细地叮咛皇后,定要照料好宁贵人。
又审视宁惜文的面容气色,赞道:“脂粉虽清淡不显,可眉间梅状花钿却衬得爱妃容颜福润满泽……”
皇后笑道:“皇上这赞扬的话说得可真得趣儿。宁妹妹因身孕略胖了一点儿,皇上就赞她福润满泽,那臣妾近期瘦了,皇上便要赞臣妾形如飞燕了?”
众妃嫔皆掩嘴而笑,我自是跟着笑。我知道她暗指近日宫中流言,说我们一对姐妹是汉宫飞燕。夏候辰扫了场内一眼,眼光到处,笑声便停歇了下来。他看到我手里拿的胭脂盒,一眼便知是高昌国特地上贡给皇后的,便淡淡地道:“此等东西也好拿来传来传去的?经众人之手,弄脏了怎么办?”
我忙将手中的盒子递回给皇后身边的近身侍女,告罪不已。
皇后早笑着答了:“皇上,您别乱指责旁人,是臣妾见这个盒子装的东西珍贵,妹妹们没几个见过的,便拿出来一同欣赏。”
我自感觉无趣。自上次以后,夏侯辰对我便忽冷忽热,虽维持了表面的宠爱,可时不时来两句话直戳心窝子。我知道他与我维持表面上的平和已属不易,时常要刺我几句发泄一下。宫内妃嫔已有传言,说他的宠爱已由姐姐转到妹妹了。
回到H吕祥殿之后,我把素洁招来详加询问,特别问起宁惜文那边的饮食起居,素洁便道:“所送去的一切用具皆有专人查检,皇后娘娘对此当真用心。”
我自是明白。在宫内时日渐久,她的手段日渐高超,与那时不可同日而语,自会不落痕迹地处理了。也许,她还想着一箭双雕?十月怀胎,她有十个月的时间等着我沉不住气。
问罢宁惜文之事,我又问素洁:“你初掌握尚宫局,可有人为难你没有?”
按道理来说,皇后不会就此罢手,定会找人多加刁难,哪知素洁却道:“一切安好。”
我感觉奇怪。这一段日子,她平静得有些出奇,倒仿佛真像一位贤德俱备的皇后了。但从各方面的情况来看,倒也真没有什么特别状况发生,我也只能叫素洁多加留心。
后宫之中虽是清静无事,可朝堂上却渐渐显露狰狞来。由时家一位家奴失手打死一位老农的小案开始,牵扯出时家一名远房亲戚圈地霸田的案子,而恰巧这件案子是由李士元经手,这个软硬不吃的主由此查出时家一大串的人牵扯其中,包括皇后的大哥时禀初以各种手段圈地百余亩,其中竟然包括了一小块皇家狩猎之处千寿山的坡地。此案一提,朝廷上下顿时大哗。时家虽然财大势大,却不能只手遮天。以李士元为首的官员不惧时家势力,弹劾的奏章如雪片般地飞到了夏候辰的面前。虽未见夏侯辰有何动作,却听闻皇后几次到朝阳殿哭述求见。听宫人传闻,夏侯辰皆好言相劝。
因为时禀初一案,夏侯辰为安慰皇后,一改往日雨露均沾的习惯,一连好几日歇在皇后处。宫内妃嫔皆以为时家因而不倒,我却知道,夏候辰已向时家挥起了手中刀。若不然,他何需安抚皇后?
距离庆美人事件时日渐久,我已让宫中不少妃嫔投向我这边,再加上尚宫局已由我控制,后宫中已不是皇后只手遮天。他也该下手了。
果然不出七天,时禀初便以六项证据确凿的大罪被关入狱并判处斩刑。虽然未牵涉时家其他人等,但却给皇后一个极大的打击。我不知道夏候辰怎么安慰皇后的,在我去给皇后请安之时,适逢夏侯辰也在昭纯宫,我却未看出他们之间有任何嫌隙。他们在众人面前依旧缱绻情深,令旁人羡幕。
而时禀初之案也因夏候辰提拔了时禀初的大儿子而得以平息,时家依旧屹立不倒。
今日下了一场小雨,虽不大,却把整个皇宫洗得干干净净,碧绿的叶子更是绿得流油。近日夏侯辰对我依旧不成不淡的,晌午在我这里用过午膳便匆匆地走了。我虽不求他的宠爱,却也觉得无趣。睡过午觉之后,左右无事,便走去尚宫局闲逛,看有什么时新的花样绸料,也好挑两件为自己准备夏装。
我只带了素灵前行,入了尚宫局,也没叫人通传,只说自己随便逛逛。刚走近司制房,便听素洁在里面训着一般人等:“怎的这件长裙还是用了两面绣?我已告诉你们里面贴肤之处不可露出线头,不可有绣物的痕迹,这是皇后娘娘特地交代的。还有,凡娘娘的衣服,皆按照她的要求改大一寸,怎么你们全都忘了?”
听她语气威严,很有几分不怒自威的架势,已不见原来那个在我宫内本分小心的宫女模样。我心中不由暗暗称宰努见她事忙,便想转身自己走走。
却听厅内有人道:“尚宫大人,并非我们不听您的话,可我们着实不明白,这种绸料,若要绣花,里面便难免有线头,如用单面绣的手法,又恐绣不出皇后娘娘要求的效果,因而……”
素洁道:“主子交代下来怎么样做,我们尽力完成她的要求便罢了,岂容我们辩驳?”
我听她语气中增添了几分无可奈何,不由感觉奇怪,皇后一向以宽厚待人着称,想来不会用此等手法来为难素洁,便走了进去,道:“是什么事让大家如此为难?”
屋内众人见是我到,又跪了满屋,叫她们平身之后。素洁挥手让众人退下,这才告诉我道:“娘娘,皇后娘娘虽出于世家,但对衣物原也不是如此挑剔的。
最近却不知怎么啦,凡制成的夏装皆要求内表不得露一丝线头,以免损伤皮肤,所有衣物,皆以宽大舒适为要。”
我沉吟道:“既宽大舒适了,就不能凸显身材美态,她不会不知这一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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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洁便道:“我们司制房送去的衣服,大都被打了回来重做。如今夏日将至,司制房各宫夏装皆未准备得好,又多了这许多工夫,奴婢也是一时情急之下便责骂了起来。”
我笑道:“你已不是本妃宫里头的宫婢了,自然得有尚宫大人的样子。”
她则垂头叹道:“原在娘娘宫内反而自在。自掌管尚宫局之后,千头万绪,却发现原来尚宫之位也是不好坐的。”
我微笑不语,只道:“近日听闻各省上贡了不少上好的丝绸,本妃也该做两件夏装了。”
难道我有这样的好兴致,素洁便领我到库房,将所有布料的花样呈给我看,又道皇后那里今年选的全是轻薄绵软的料子,却要求如往年一样在上面绣上复杂的花样,真是让司制局的人为难。
我随便挑了两块布料,让她交给司制局的人,为我制成两件束腰长裙。
回到H吕祥阁之后,我便让粟娘暗暗唤素环过来问话。素环现在是昭纯宫任二等宫婢,一直未得提升,与她当初的愿望自是不符,几次隐隐提出要回我这边任事。我只是劝她安心做事,如有机会,定会让她回来。她是一个识趣的人,知道自己若无建树,我便不会给她机会。但因她原来跟过我,皇后那里便不会将太过重要的事交给她办,所以她也一直没机会。
我让她把皇后近日的行为举止详细道来,一点细节都不漏过,听到的却与素洁所讲差不了多少。我只有叫她暗中留意,如有什么,便立即来报。
原想夏侯辰午膳之时来过,今天便不会来了,没想到用过晚饭之后,康大为又过来传了圣旨,说是皇上今晚要过来昭祥阁,让我准备着。这种情形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过了。我略感奇怪,又不好问康大为,唯有自己暗自嘀咕。
素灵为我挑了一件浅色云霞的衣裳,又梳了一个偏云髻,插上一只织金镶白玉的簪子,这才笑道:“娘娘,您看看,如果走了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