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了木头里的钉子。他的牺牲是南方局的重大损失。”
明台一脸凝重。
“大哥。”
“嗯?”
“我所有的行动,你都参与其中,你心底一定很苦。大哥……”
明楼深深感叹:“你知道吗?我其实挺羡慕你的。我最大的心愿就是活在阳光下!
我爱这座城市,我想告诉全天下的人,我,明楼是一个抗日分子,是一个中共党员,
是一个有血性的军人!我没有辜负这座城市的美好,我生于斯长于斯,我将来也
要……”
明台截住他的话:“大哥!”
“我唯一辜负的就是明家,是大姐,是兄弟。”
明台已被明楼深深感动。
“明台,你记住,你现在已经是一名共产主义的战士了。你不仅需要卓越的勇气与
智慧,严格的纪律性,无私奉献的共产主义精神,还要有无比坚定的信仰与忠诚。解
放大业需要你。”
好一个峰回路转,柳暗花明。
明台顿悟,原来如此。自己将成为军统局认为埋在延安的一颗定时炸弹,而自己
这颗炸弹将来会起到不可替代的“反间”作用。
一场精心策划好的“反间”局已渐渐浮出冰山一角。
“三天后,你将参与一次代号‘越轨’的行动计划,到时候,黎叔会告诉你具体行动
细节,你们将在上海站登上一列满载生铁的火车,在途中截获住列车,前往第三战
区。我们的军工厂急需这批军用物资。到达第三战区后,你和锦云就奔赴延安。你还
有什么不明白的吗?”
这是明楼要离开的信号。
“我明白。”
“对了,说起黎叔来。我看过他的档案,他的档案里提及到他妻子的死因,以及他
失去的儿子。虽然是只言片语,我还是派人做了具体调查,调查结果是……”
明台截住明楼:“我不想知道。”
“为什么?”
“我……我怕大姐知道后会伤心。”
明楼沉吟,道:“原来你已经知道了。你有这种想法,足以证明你是一个有良心的
孩子,但是,父子天恩,骨肉亲情,是不可隔绝的。无论处于何种理由,你身由他
出,焉可明知天伦而拒?以至孝义有亏。我们明家没有这种规矩,当然,如果你还想
姓明。”
“我永远都是明家的子孙。”明台道。
“那就好。出发前,你就和他相认吧,二十年了,哪一个父亲不是肠断心裂,他等
了二十年和你相认。出发后,谁能知道下一秒的结局?”明楼忽然严肃起来。“你必须
认他,这是命令。”
“南方局的命令吗?”明台低着头问。
“不,大哥和大姐的命令。”明楼抬头答。
阿诚走来:“大哥,我们该走了。”
明台叫着:“大哥……”
明楼回头,道:“多保重,好好照顾自己。”
“大哥。”明台抿了抿嘴,忍了忍心酸,道:“我这一去,就泥牛入海了。我舍不得
大哥和大姐。”
他终是少年心性,朝明楼扑过来,明楼展开双臂,兄弟俩紧紧拥抱。
“祝一切顺利。”明楼道,他拍了拍明台的肩,“祝福你和锦云,一生美满幸福。”
明台哽咽道:“谢谢大哥。大哥再见。”
“再见。”
明台看见明楼和阿诚走出雅座,心里瞬间感受到一种亲人间生离死别的痛楚。
阁楼里有人在走动,有人打开窗子,迎接灿烂的阳光。而明台满眼都是墙上窗下
挂的常春藤,一种湿气逼人的绿色直渗到心头。
春天来了。
上海的春天。延安的春天。属于自己和程锦云的春天。还有,黎叔的春天。
明镜和苏太太在草坪上散步,“最近气色好点了,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我真担心
你扛不住。”苏太太笑容满面道。
明镜笑笑:“扛不住也得扛啊。可叹一家子,七零八散,各奔东西。”
“是啊,锦云和明台,他们曾是我们看好的最美的一对。”
“你知道锦云去哪了吗?”
“不知道,听说,她回江西老家去了。”
“你很不舍得吧?”明镜有点刺探的意味。
苏太太叹了口气:“是的。就像你舍不得明台一样,我们有共同秘密和难关需要度
过。”她回答巧妙且谨慎。
“这个家里,有我太多不知道的秘密,我已经不太在乎了。”
苏太太上前,紧紧挽住明镜的手,道:“大家姐就是大家姐,风度、气势、海
量。”
“不重要,明家的得失不重要,我的感觉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要赢得胜利。其余的
都不重要。”
苏太太发自内心地道:“我懂,我懂那种感觉。”
“谢谢。”
苏太太走向花丛,“花真美,今年的花真是美极了。”
明镜会心一笑。
娇艳的花开得分外美丽。
黑咕隆咚的夜晚,桂姨穿着一身黑布衣裳悄悄走来,面粉厂一片断壁残桓。
一束微弱的蜡烛光闪烁着,桂姨走在斑驳的楼梯上,楼梯被严重烧毁,倾斜得厉
害,桂姨几乎是手脚并用爬上去的。
汪伪政府办公厅官员与76号内部的高层舞会,一片莺歌燕舞,欢声笑语。梁仲春
高升为76号特务委员会的主任,特务们都在恭喜梁仲春。明楼也满脸春风地与梁仲春
干杯。
明楼道:“此次击毙悍匪汪曼春,梁主任功不可灭,现在梁主任高升,给我们所有
人带来新的希望,76号一度受到毁灭性打击,终于赢来了局势的好转。我知道,诸位
都与我是一样的想法,希望76号从今往后有一个好的领导,更有好的开端。”
梁仲春道:“谢谢,谢谢明长官。梁某当鞠躬尽瘁,为汪主席效劳。”
明楼纠正一句:“为大日本帝国尽忠。”
“是,为大日本帝国尽忠。大家再干一杯!”
一只白色的蜡烛冒着细微的火苗,办公室里一片狼藉。
桂姨费力地拉开被烧得漆黑的挂钟。挂钟因为燃烧已变成一堆废铁,“哗啦”一
下,废铜烂铁倾覆于地,险些砸到桂姨的脚背。
桂姨恨恨地盯着挂钟后藏着的录音机,录音机已经烧得变了形,只剩半幅铁壳。
桂姨大叫一声,泄愤般一榔头砸在录音机上。一段断裂的磁带裸露在桂姨眼前,桂姨
的眼睛一下亮了,如获至宝。她双手把残留的一段磁带给捧在了手心上。桂姨“呵
呵”地笑起来,笑颜怪异。
阿诚匆匆走来,低声与明楼耳语,明楼端着酒杯走到相对僻静处。
明楼问:“情况到底有多糟?”
“他们在火车上安排了日本侨民和军属,货车伪装成列车。”
明楼冷酷道:“这就是战争。”
“他们现在占了上风。”
“不管是吹什么风,我们也要把东风借过来。一定要保护好大姐,确保大姐的安
全。”
“是。”
“黎叔那里也必须加强战斗力。”
“我已经跟黎叔商量过了,请求游击队的支援,打一场歼灭战。”
“提醒他们,一定要注意安全。特高课正想尽一切办法抓捕他们。”
“是。”
明楼意气风发地喊了一句:“为汪主席的和平大业干杯!大家尽兴。”他把酒杯递
给阿诚,步入舞池。
朱徽茵迎上。
舞池里,明楼、朱徽茵跳起“华尔兹”,舞姿炫丽,美不胜收。
桂姨的手摁响了一台老式录音机。录音机里经过修补的磁带发出一种极其浑浊的
声音:“有种你杀了我!”“说得好!”随即传来有人冲进门的声音。“说得好,明长
官!”又是另外一个人的声音。
“这可真是甜蜜的惊喜。”汪曼春的声音传出来。
“我来跟你打个招呼。”此话一出,桂姨嘴角泛着笑意。
“你真的很顽强……”磁带声嘎然而止,桂姨关掉录音机。
冈田芳政问:“真相是什么?”
“明台还活着,这就是真相。”
冈田芳政一下子瘫坐在椅子上,“残酷的真相。所有的忠心热忱,都不过是谎言。
不过,孤狼你是怎么得到这个情报的?”
“汪处长出事前,曾经给我打过电话。”
“她想让你帮她。”
“是的。我也想帮助汪处长,尽管她是一个愚蠢的女人,可是,我心里清楚地知
道,她绝对不是重庆分子,也不可能是共产党,她的确在为大日本帝国尽忠效力。为
此,高木君找过我,我却出卖了高木君。”
“因为你知道,谁才是特高课真正的主宰。”
“对。”
冈田芳政道:“你很聪明,也很危险,也很有用处。”
“冈田君应该立即抓捕明楼和明镜,这段录音足以让明楼低头伏法,他才是陷害皇
军在第二战区遭受重大失利的罪魁祸首,他才是特高课真正的对手和死敌!”
“仅凭这段语音不详的对话,很难成为对明楼的指控,我们需要更有力的佐证。”
“抓住明台,就能证明明楼是抗日分子!”
“怎么样才能引出这只‘毒蝎’?”
“这次明镜要搭乘皇军的运输列车去苏州,我总觉得这里面有文章,我们可以在上
海火车站以抓捕‘抗日分子’的名义,扣留明镜。明镜一旦有难,明台一定会奋不顾身
地来救她,只要明台一露面,我们就能马上控制住明楼,一举三得。”
“用你们中国人的话说,叫做‘引蛇出洞’,‘人赃并获’。”
桂姨点头。
“抓住毒蝎,挖出毒蛇,拿下整个抗日分子的地下组织,把他们一网打尽。”
“卑职必将全力以赴,为大日本皇军效忠。”
冈田芳政道:“可是……”他犹豫了一下,“明楼可能已经知道你的存在了。”
“是您出卖了我?”
“还不至于。我只是在猜测,明楼如果是共产党,下一步他一定会设法除掉‘孤
狼’,你要注意自己的自身安全。”
“明楼和明镜,他们始终需要有人供他们驱使,他们一直在利用我,所以,这一次
我要反其道而行之,让他们利用我,达到我们的目的,揭开明楼真正的谜底。”
“我相信你的控制能力,你打算从哪里入手?”
桂姨道:“阿诚。”
政府办公厅秘书处的电话铃声响起,阿诚接起电话:“喂。”
电话那头没有人说话,只是传来一声录音磁带的嚣叫声,阿诚条件发射地一下挪
开话筒,话筒里却传来一句录音磁带声:“有种你杀了我!”
阿诚滑了一下又站稳,吼道:“你是谁?!”
电话挂断。
“喂!喂,喂!”阿诚心跳加速,手心有汗,慢慢挂了电话。
未及反应,电话铃声再次响起,阿诚迅疾拿起电话,口气强硬道:“你是谁?说
话!”
电话里传来明楼低沉的声音:“是我。”
“大哥,出事了。”
“过来说。”电话挂断。
阿诚步履匆匆,推门而入,明楼转身看他。“大哥,您的身份暴露了,必须马上转
移。”阿诚神情凝重,急促道。
第二十六章
明楼神情严峻地看着阿诚。
“大哥。”阿诚有些心绪不宁。
明楼道:“冷静点。”他站到窗前,看了看街景。街上,行人稀落,楼下停着两辆
公务用车,没有什么特别的,一如平常。
明楼问阿诚:“出了什么事?”
“录音带。”
明楼变色道:“录音带?!”
“他们手上有大哥跟汪曼春对话的录音带。”
“他们?谁?准确点。”
“应该是特高课。”
“说详细点。慢点,冷静点。”
“刚刚我接到一个匿名电话,电话里有一段录音,是您和汪曼春的对话,我听到的
是‘有种你杀了我!’”
明楼面若寒冰。
“大哥,您必须马上转移。现在走,还来得及。”
明楼沉吟不语。
“大哥!”阿诚催促道。
明楼摆手,思考着:“如果证据在手,铁板钉钉,直接抓人就好了,为什么要采取
这种方式,打草惊蛇。”
“他们?他们?”
“他们一定经过了深思熟虑。除非……”
“什么?”
“证据不足。”
“证据不足不等于没有证据。大哥……”阿诚还要说话。
明楼举手制止阿诚讲话,“你让我想想,录音带中‘有种你杀了我’那段话对我而言
意味着什么?”明楼眉头紧锁,竭力回忆自己与汪曼春的对话。
“是明台。”
“明台?”阿诚困惑道。
“对,冈田芳政他们仅凭这一段录音,能得到的结论就是,‘毒蝎’还活着。”
“大哥,我们只听到这一句,不等于他们只掌握了这一段录音,也有可能他们知道
了全部。”
“我知道。”明楼说,“我现在是在赌命!”
“大哥,您这样做太冒险了。”
“现在离开,多年的潜伏就前功尽弃。”
“在您身份暴露的前提下,我有权利请求您撤退。”
“此刻撤退,等于自杀。”
阿诚呆住。
明楼道:“这栋大楼里,表面上平静如水,实则暗潮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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