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引进来,墙下面,应该有一个很大的孔洞,类似拱门,苏州河的活水就从拱门下面
源源不断地流进来了。”
明台点点头:“很多庭院都这样设计的吗?”
“这个各有各的方法吧,大同小异。”
明台把画收起来:“等我做完这些题目,阿诚哥再教我画画儿。”
“三分钟热度。”阿诚嗔道,“学习要持之以恒。”
明台笑嘻嘻地端起甜汤喝了起来,嘴里含含糊糊地说:“明白。这汤真好喝,阿诚
哥也来一碗。”
“你好好吃吧,我还有事情要做。”说完转身走了出去。
待阿诚离开后,明台放下碗走到门边,听到阿诚的脚步声远去后落了锁,又重新
把那幅图纸拿出来研究着,嘴里轻轻哼了一句:“问渠那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
来……”
阿诚从明台的房间出来,直接去了明楼的书房。
“……好的,谢谢。”明楼挂了电话。
“打听到了吗?”阿诚问。
“跟你了解到的差不多,是工部局抓的人,很小的一个逃税事件,工部局为了表
现‘东亚新秩序’,把抓到的人交给了日本特高课。”明楼说,“他叛变了,供出了自己是
上海地下党行动组的成员,特高课里有一个日本共产党员,他为了上海地下党免遭涂
炭,开枪打残了叛徒。”
“可惜没打死,自己又牺牲了。”
“对。他慌了,枪法不准,打偏了,打瞎了叛徒一只眼睛。”
“叛徒人呢?”
明楼道:“被南云造子秘密送到日本陆军医院高级病房区了,据说,叛徒的另一只
眼睛也感染了,如果不及时治疗,恐怕就得变成双眼瞎,日本人正全力抢救他的眼
睛。他如果复明,就算是一只眼,我们也会损失惨重。”
“做了他。”
明楼点头:“……当然,需要一个完美策划。”
阿诚说:“我认识这个叛徒,他叫许鹤,在列宁格勒伏龙芝军事通讯联络学校学习
过。我们不同期,但是有一面之缘。”
明楼神色严峻:“他非死不可。”
阿诚给明楼倒咖啡,明楼接过咖啡杯问道:“小家伙现在怎么样?”
“进展不错,在研究日本领事馆每一个可能进出的安全入口。”
“我们能帮的也只能到这了,其他的要靠他自己。”
“……还有梁仲春跟我提起的‘孤狼’的事。我在南云办公室里,看见‘孤狼’的回复
全都是关于我们明家的。而且,‘孤狼’直指大小姐是共产党,您有重大的重庆分子嫌
疑。最关键还有一句,阿诚可利用。”阿诚心情沉重,“‘孤狼’近在咫尺。”
“你查一下,最近有没有什么新进人员,特别是我们这边。”
“我会查的。”阿诚应道,“不过,我们家里就有一个新进成员。”
明楼思索着,恍然道:“……桂姨?十年不知踪迹。”明楼看看阿诚,“查一下她的
档案。”
“档案是可以作假的。”
“如果你能查出她档案作假,人就是‘真’的了。”
阿诚被点醒:“……我们?”
“保持常态,先观察。”
“好,我知道怎么做了。”
晴朗的早晨,明台被香喷喷的炖乳鸽汤给诱惑着,欢喜地从楼上窜到楼下客厅。
明镜在小客厅里坐着,看着明台欢乐可爱的样子,残留在心的一点点寂寥心绪也被他
温暖的面庞扫得干干净净。春暖花开,明镜满眼都是明朗舒畅的感觉。
“大姐早。”明台闻香,坐下。
“今天一大早,桂姨就熬了你最喜欢的乳鸽汤。”
桂姨在一旁伺候着。
明台抬起头对桂姨说道:“谢谢桂姨。”
桂姨笑笑:“小少爷一会儿多喝点,桂姨心里就更欢喜了。”
明台猛地点头:“嗯。一定,一定。”
明镜笑意盎然地对明台说道:“昨天,苏医生来了,给你提亲呢。”
明台刚喝到嘴里的美汤,顿时变成药渣,猛地呛了自己一口,脸都变色了,惊叫
道:“大姐……”
“怎么了?高兴成这样?”
“谁!谁高兴了!”明台太了解大姐,她一般是决定了要做,才会“商量”。明台瞬
间胆战心惊,他不想自己一不留神,就被大姐弄一媳妇回来。
“我才不要结婚呢。”
“为什么不结婚,你又不比别人差,一表人才的……”
“大哥还没结婚呢,为什么偏偏要我结婚,我不干。”明台甩了手站起来,鼓着气
要走,偏又恋着那一锅好汤。
恰巧,明楼和阿诚也走进小客厅,明楼看着明台诧异问道:“你站着干吗?”
“我,等大哥一起吃早饭。”明台一边作答,一边很伶俐地溜回自己的座位上去。
明镜看着他乖戾的模样,忍着笑。
明楼和阿诚向明镜互道了早,坐下来,桂姨忙着给他们奉上热汤。
明镜向明楼问道:“你这几天晚上在忙什么?连影子都看不见,我找你说事呢。”
“您说。”明楼喝了一口汤说道,“听桂姨说,昨天苏医生来了,姐姐的身体还好
吧?”
明镜笑眯眯道:“苏医生昨天来是替明台做媒的。”
明楼稍显意外:“做媒?”看看明台,只见他紧绷着一张脸,满肚子的不高兴。倒
是明镜兴致高涨。阿诚一边吃饭,一边给明台做鬼脸。
“苏医生有个表妹程小姐,是百里挑一的贤惠女子,又聪明又能干,说是跟明台很
般配。”
“苏医生的表妹?”明楼想了想,说,“我好像有点印象,我去他的诊所见过两回。
嗯,不俗,是个美人坯子。她今年有多大?”
“二十三岁。”
“二十三岁?比明台大两岁啊。”
“是大了点,不过大一点有大一点的好处。”明镜开怀道,“知道疼人。”
明楼认同地点着头:“那倒是。”
“这姻缘可是一点也错不得。走错一步,就毁了一辈子。”
明楼道:“苏医生应该拿张照片来给明台看看,到底也要他喜欢才好。”
明台心底大以为然。
“苏医生说,他家表妹素来不喜欢照相。就算是有照片,她也不肯轻易拿出来示
人。说是,我又不是什么物件,拿给别人家去挑三选四的。”
明楼笑道:“倒是挺有个性的,像明台。”
明台低着头暗中撇嘴。
“不过,我听说,程家那孩子是庶出的。”明楼又说道。
听到这话,明台忽然又觉得有了拒绝的希望。
明镜停顿了一下,声音略轻些道:“我也打听过了,的确是庶出的。不过,她娘也
是千金小姐出身,因为家道中落了,才给程家做了妾。而且程家大娘去世早,据说是
要扶正的,偏偏她娘也命薄,前几年病故了。他父亲极爱她的娘,一气之下出家了。
留下这个女孩子送到江西他父亲老家去住了两、三年。”
明台一边吃着饭,一边仔细听着这倒霉女孩子的经历。
明镜继续道:“再者说……咱们对外不也说小弟是庶出的吗。”
“那也是。”明楼想了想,道,“苏医生保媒,历来就有学问的。他可能也想到了这
一层,怕将来谁家埋怨他,谁委屈了谁的身家,总要门当户对。”
“咱们家的孩子倒也不图她的陪嫁。”明镜道,“只要女孩子模样好,性情好就行。
程家是通情达理的人家,远比那些暴发户家的小姐强得多了。”
明台嘴里平常爱吃的乳鸽肉顿时淡而无味,形同嚼蜡。阿诚还在底下做小动作,
叫他努力加餐。
“要这样说的话,找个日子见个面吧。”明楼道,“明台也不小了,早点结婚,成家
立业,像他这个性子,总要有一个人管束着他才好。”
明台急得不行,气得不行,偏偏又不能发作。实在耐不住性子的他,突然间站起
来。
明楼和明镜、阿诚都看着他。
明楼问:“你想说什么?”
“……我不想相亲。”明台赌气道,“我也不想结婚。”
“你不想结婚?你到烟花间干什么去了?”明楼问他,声音很轻,可“烟花间”三个
字一出竟让明台不敢再回话。
“我现在真是没有精神来跟你耗力气。”明楼无力道。
“烟花间?什么地方?”明镜问。甫一问完,立即就明白了,脸刷地落了地,腾地
一下就“火”了:“你小小年纪去那种地方干什么?”
明台瞬间往后缩了几步,缩到桌子边缘处,似乎随时准备逃跑的架势。明镜气得
用筷子砸向他。
明台一伸手,居然把筷子都接住了:“我就是不想结婚!我干吗不能去烟花间啊,
我都是成年男人了。人家都去得,为什么我去不得?烟花间就一定是败坏风俗的地方
吗?有名的文人学者还在那里作诗,有钱人家还在那里举办舞会呢。”
“阿诚。”明楼喊了一声。
阿诚倏地站起来。
明台这才慌了神,叫道:“姐姐,我那天是迷了路才走进去的。”他把明镜的筷子
顺了回去,“我还遇见曼春姐了,是她拉着我进去跳舞的。”再看见阿诚已经走过来
了,索性就跑到明镜身后去站着。
“大姐,你甭听他胡说八道。”明楼嗔道,“阿诚,你把这小东西先关到书房去。”
明台急了,一跺脚:“不就是相亲吗,我去还不成吗?”
“你答应了?”明镜抓住他这句话,逼着问道。
“嗯。”明台点点头,算是屈服了。
明镜道:“好,我告诉你,你乖乖地听话,别想着节外生枝。我们明家就指望你开
枝散叶了。”这话说得很轻,眼神却很严厉。
明台嘴里一阵嘀咕:“放着大的不去开枝散叶,拉着小的做垫背。”
“你嘀咕什么?”明镜道,“别跟姐姐耍花样。”
明台看着明楼说:“我能耍什么花样,是大哥拿我耍花样!”
明楼作势要拿他,明台飞快地冲出小客厅向楼上飞奔而去。
于曼丽把早餐一一摆上桌,看到郭骑云从楼上下来:“起床了。”
郭骑云答应一声,看着于曼丽往酒杯里倒着酒,问道:“昨天晚上睡得好吗?”
于曼丽喝了一口:“睡不着,你们真够恩爱的。”说着,把做好的三份早餐放在餐
桌上,“她不下来吃饭吗?”
“我没留她过夜,不安全。”
于曼丽“哦”了一声。
“抱歉。”郭骑云面露愧疚之色,“我说过不方便的。”
“幸福吗?”
“当然,幸福。”郭骑云干脆道。
听到这话,于曼丽眼角闪过一丝隐隐的泪花:“真幸福,我从来都不认为男欢女爱
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郭骑云听懂了她话里的意思,忙道:“对不起。”
“不,不,不用顾忌我。”
“曼丽,向前走吧,别总是回头。”
于曼丽像是被他点破心事,神态变得极不自然。“要红酒吗?”于曼丽问。
“不,我喝牛奶。”
于曼丽拿过牛奶,帮他倒了大半杯。
“我知道你现在心情不好,为了摆渡的事。”
“不,不为摆渡,我只是不想欺骗他。”
“没人想骗他,这是为了保护他。”
“骗了就是骗了,我不想找任何名目来美化骗局,我又做了一次婊子,我欺骗了我
最不想骗的人。”说完,于曼丽猛灌了一大口酒。
郭骑云道:“凡事都有两面性。”
“我不想听大道理,我也说不赢你们。”于曼丽哭了。因为难过了一夜,有点熬不
住。“我从没有想过我要做什么事业,或者我要做什么英雄,我就想好好地活着,好好
地跟他在一起,我想和他坦诚相待,没有秘密,没有脏活,没有欺骗……”
“我只是不想让他成为上层走私的牺牲品,他很干净,我不想污染一片净土,仅此
而已。”
于曼丽再也忍不住,抽泣道:“我们呢?我们是什么?”
“我们是微不足道的小角色,我们是另类的垃圾。等战争胜利了,会有人把我们清
扫干净的。至少,我们留着他。”
于曼丽抹掉眼泪,抬起头看着郭骑云。
“我们留着他,可以见证我们来过,战斗过,我们曾经活过。”
于曼丽默默地拿起酒杯。
郭骑云拿过酒杯,拦道:“别喝了。”
“……我去洗碗。”于曼丽站起身。
郭骑云点点头,把吃完的碗碟放到盘子里。于曼丽端走盘子,转身之际郭骑云问
道:“你是真爱上他了?”
于曼丽背对着郭骑云,坚定地回答:“是的。”
“你有没有打算告诉他?”
“一旦告诉,就等于告别。”
郭骑云站起来:“你还没疯。”
于曼丽讥笑道:“就快疯了。”
郭骑云看着她的背影,微微叹息。
明公馆草坪上,明台在用皮管给花丛浇着水。明镜、明楼、阿诚三人衣冠鲜丽走
出门廊,准备出门。
明镜问道:“小弟,今天明堂哥在上海饭店举办‘明家香’香水系列新品发布会,我
们去应酬应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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