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装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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伪装者-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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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台不依,又夺了回去:“我要送人。”

“送谁?”

“不告诉你。”

“我可告诉你,你别在学校里瞎闹,好好读书才是正经事。你要闹出点什么新闻

来,你大哥知道了,我可不帮你。”

明台不顺心了,嘟了嘴,把香水瓶放回去,孩子状地赌气坐下:“不玩了。”

明镜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明镜把明台的头转到梳妆镜前面。

“好了,别生气了,让姐姐替你梳梳头,咱们家的小弟最爱讲究了,一出了这门,

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多好。”

明镜拿了剪子,“刷刷刷”三剪刀,替明台剪了头发,给他梳了一个油头粉面装。

暮色渐渐暗下来,明楼在房间里来回地踱着步子,脸上面无表情但内心却是波澜

不已。成功、失败,在此时对明楼而言意义太过重大,每一步都要稳扎稳打,不得有

半分的差错。

阿诚推门走进来:“事成了。”话音一落,只见明楼长舒了一口气,顿了顿,悠然

地坐在了沙发上。“大哥,这次不仅杀了日本天皇特使,还解决了一个驻华北屯军总参

谋长多田喜二郎。”阿诚说,“算是意外之喜,接下来……”

明楼的脸色严峻且苍白:“接下来,是生死局了。”

“大哥,您别太担心了,疯子也许会……”

“他不会,我太了解他了。到今天,我都不敢相信我会这么做。让我最亲的弟弟,

一个孩子去经历生死劫难,去开枪杀……杀敌。以前的明台,遇到打雷都要往我房间

跑……”

“那时候,他还小。”

“是啊,我老记得他从前的事。我多希望他能够远离一切战争和阴谋,可现在说这

些有什么用呢?他只剩一线生机了,我却只能袖手旁观。”

明楼边说着边低下了头,不忍再想。而阿诚看着明楼的样子,想劝终是没有开

口。

黑夜底,寒风星斗冷气森森地在长街上回旋,明镜挽着明台走在落叶萧萧的马路

上,港大的门口隐约可见了。

一辆黑色的汽车像一只小爬虫缓缓地跟着两姐弟的步伐,不疾不徐,无声无息。

明镜和明台站在十字街心。

一阵凄婉哀伤的粤曲从街心灯下一把残破的二胡中破茧而出,一个衰老的盲人用

一双略有颤抖的手熟练地拉着“下西歧”乐谱,扯着破锣嗓子嘶哑地唱着。

盲人唱:“烽烟何日靖,待把敌人尽扫清,卿你奋起请缨,粉骨亡身亦最应……”

明镜抄着手,漫步走着:“自己一个人在外面,一定要当心。跟同学相处,要懂得

谦让,对老师要尊重。记得常写信,读书很辛苦,注意劳逸结合。缺钱了,就给家里

打电话。学校用水不方便,可以一个礼拜去住一次酒店,洗洗澡,要记得剪头哦,头

发长了容易脏。勤换洗脸毛巾,毛巾不干净了,眼睛容易发炎。”

“嗯。”明台一边吱声,一边顽皮地使劲点头。

“姐姐明天还要去一趟汇丰银行,处理一下手中的业务。明天晚上,姐姐就飞回上

海了,你功课忙,就不要来送了。”

明台瞬间静了下来,双手插进裤兜里,把头依靠在明镜的肩上。

“怎么了?”

“我舍不得姐姐。”这是真心话。

一句话把明镜隐藏在心坎上的眼泪给引了出来,落在眼眶里,打了个转。明镜终

究是明镜,她忍住了,把打了转的泪吞回了肚里。

明镜语重心长:“你是男孩子,要学会凝重和稳健。”

明台不吭声,点了点头。

“现在战事吃紧,说不定什么时候战火就会蔓延到这里,要懂得保护好自己。”

提到战事,明镜黯然神伤。

街灯下,那把破二胡“坚强”地从破音中挣扎出来,重新跳进明镜、明台的耳膜。

盲人唱着:“他日沙场战死,自育无上光荣。娥眉且作英雌去,莫谓红颜责任轻,

起救危亡,当令同胞钦敬。”

“战争,其实是世界上最残酷的罪恶!姐姐唯一的希望,就是让你远离战争,远离

罪恶。”

明台不作声,把头低下去。

粤曲继续,盲人唱:“光荣何价卿知否,看来不止值连城,洒将热血亦要把国运重

兴。娇听罢,色舞眉飞,愿改初衷,决把襟怀抱定。”

明镜走到街灯下,掏出数枚港币放进盲人搁在身边的破瓷杯里。硬币落杯,盲人

的气势更足了,二胡拉得愈加“惨不忍听”。

盲人唱:“佢临崖勒马,真不愧冰雪聪明。又遭以往痴迷今遽醒。昔年韵事已忘

情。要为民族争光,要为国家复仇,愿你早把倭奴扫净。”

明镜昂着头,看着茫茫黑夜。

“你大哥我是看不透了,只希望他好自为之。你,千万千万不要走你大哥的路,答

应姐姐,好好读书,好好生活。”

“其实,我心里挺想念大哥的,我不相信大哥会去做汉奸!”明台这句话说得坚

定。

“姐姐心里何尝不是这样想……”

“大姐,你也别太担心了。等我回上海,好好劝劝大哥。”

明镜微微叹息一声。

“天不早了,姐姐该走了。”明镜朝后面招了招手,司机立马将车开了过来。司机

下车,从后备箱里取出两大件包装好的袋子,里面全是明镜买给明台的东西。

司机把两个大袋子递给明台,明台拎着沉甸甸的“礼物”,跟姐姐道别。

姐弟二人在夜风中拥抱。

明镜坐上副驾的位置,司机开始发动汽车。明镜想了想,缓缓摇下车窗玻璃,叫

道:“明台。”

“嗯?”

“过去的事情忘了吧。”

明台一愣,一阵奇寒席卷而来,从指尖戳到心尖。

“姐姐……”明台手中的包齐刷刷落了地。他猛然想起今天下午自己的梦境和明镜

用手绢揩眼泪的光景,恍然醒悟。

明镜摇起车窗玻璃,明台拍打着车窗,顺风跑着,他说:“姐,我不是故意的……

姐姐……”

明镜吩咐司机:“不要停。”她知道,自己一旦停下,明台会抱着自己足足哭上一

整晚。

“姐姐……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姐姐……”明台哽咽起来,他抱着委屈、含着内

疚、喊着姐姐,跑了一程,他不再跑了,他了解明镜,正如明镜了解自己。

夜色沉沉的街上,落下明台孤零零的背影,他的泪在风中飞。

“……他日凯旋歌奏,显威名。”破二胡,以强悍无比的破音结束了“无上光荣”的

演唱。

明台心魂落荒地走在马路上,他按照事先规定好的接头地点,来到一条僻静的小

街“来福巷”。街口林参谋早已等在那里,明台环顾了一下四周,向角落幽暗处的汽车

走了过去。

“上车。”林参谋低沉着声音说。

汽车上,于曼丽一身青布旗袍,端坐在后排的座位上。看到明台一身锦绣缎褂,

不禁笑出声来。

“不好看吗?”明台冷脸问。

于曼丽一边笑,一边揉着脖颈:“好看,好看,十足的地主宝宝。”

明台也笑起来,跟她抢随身带的小镜子,看看自己有多“宝器”。林参谋把明台所

携带而来的“礼物”严格地循例过目,发现都是吃穿用度,才准许全部带走。

突然,于曼丽透过车窗玻璃看到幽暗的路灯下,一个戴着礼帽、身着破棉袍的男

人穿过小巷。明台发现她的反常神态,讶异地问道:“怎么了?”

于曼丽没有回答,直接推开车门向路灯走了过去。

“她想干什么?”林参谋的脸霎时黄了。

明台紧盯着路灯的方向,又看了看于曼丽,发现她背在身后的手上瞬间亮出一把

雪亮的尖刀。

于曼丽逆着风,向小巷越走越深,明台忙追上她一把揪住她的手腕,低声喝

道:“你疯了!”

于曼丽神情凌厉:“我要杀了他!”

“杀谁?”

于曼丽不回答,机械地继续说道:“我一定要杀了他!”

“谁?”

“我养父。”

“你?”明台诧异,“你没看错?”

“错不了,化成灰我也认得!”于曼丽咬牙切齿地说。

“这里是香港,你养父是湖南人。”

“他祖籍广东。”

“你确定?”

“确定。”

林参谋见势不妙,不想节外生枝,便气势汹汹地直奔两人而去,喝令道:“上车!

这是命令!”

“走吧。”明台去拉于曼丽,他知道执行任务,绝不能违抗军令。

“我宁可玉石俱焚,也要杀了他!”于曼丽的脸瞬间扭曲得厉害,一双眸子毒焰四

射,杀气腾腾。

“老天会收了他!”

“老天睁眼了,才让我遇见他!”于曼丽像一匹烈马一样,阴毒尽显。“他必须

死!”刀锋一顺,刷地一声,寒光夺目,明目张胆执刀向前。

明台冲过去,一把拖住她的手腕,夺她手里的尖刀:“我去!”

于曼丽死死地拽着,不放手。

“我去!”明台近于蛮横地夺下她手上尖刀,低声说:“我刚立了功,拼一个功过相

抵。”说完,提刀向前,直奔“目标”。

残月寒星,冷光四溅,明台一刀突袭。

一股寒气逼身,男子身姿矫健,快速一闪让开刀锋,右手一抓反扣住明台手腕。

月光下,明台看见一张无比坚毅的脸,那人盯了明台一会儿,突然抬腿就是一脚,动

作迅如闪电转似轮旋。明台就势低头,闪身让过“飞腿”,双手齐来反拧对方的手腕。

那人因左手拎着一只皮箱,右手撤下,冲拳一条线,曲而不曲,直而不直,袭奔明台

面门。

明台刀行如燕,刺如钢针,守住门户,杀向目标软肋。刀逼近身,忽然,明台注

意到那人手上的箱子是朱红色的,皮箱上的玉兰花铜锁很显眼,直接刺激到明台的视

觉神经。

明台迟疑了,猛然收刀。此刻,对方看准了机会,出拳凌厉击中明台的前胸。明

台步伐踉跄,回身稳步。顺过刀锋,回头再看,只见那人眼光明亮,站如钉立,身具

威武、凛冽的气概。

于曼丽一声惊呼:“错了,不是他。”

林参谋满头汗地跑过来,气喘吁吁地用手指着明台和于曼丽,又指着自己的膝

盖,脸色煞白,说不出一句整话。

待明台反应过来,再转身时那人已经消失得无踪无影。望着空荡的巷子,明台心

里淡淡升起一丝莫名的忧郁情绪及蒙蒙的一层疑云。

三人重新回到车上,林参谋面无表情道:“……这件事,我一定会报告给王处长,

简直目无军法!第一次任务就公然违抗军令,简直,简直反了你们!”

于曼丽不说话,阴沉着一张脸。

明台看了一眼于曼丽,转对林参谋干脆道:“你要多少钱?”

林参谋愣住:“什么?”

明台重重地重复道:“多少钱,你就闭嘴?”

“这不是钱的事。”

明台从口袋里掏出五张法币,总共二百多块。林参谋瞄了瞄钱,二话不说,把钱

塞进了口袋里。

特高课走廊上,梁仲春、汪曼春一起走来。

“我感觉我们是一起被召来的。”汪曼春看着梁仲春说道。

“昨天日本天皇特使和驻华北屯军总参谋长多田喜二郎在香港遇刺。”

汪曼春诧异:“香港?跟我们有关吗?”

梁仲春道:“跟‘和平大会’有关。”他压低声音,“反正就是出了事,主子要拿奴才

是问,出口气。你就真诚点,道个歉。总之,让上头原谅你。”

“你呢?”

“我跟你一样。”

“那我让你先来。”汪曼春甩开梁仲春径直朝前走。

梁仲春很诚恳地道:“我说的是真的。”

汪曼春走到南云办公室门口,就听见南云在咆哮。“……这些反政府的抗日分子,

就像一颗定时炸弹,随时随地引爆,我们已经无路可退了,绝不能让他们逍遥法外!”

梁仲春也走到门前,耸耸肩,示意汪曼春敲门。

汪曼春喊了一声:“报告!”硬着头皮推开房门。

一枚少校军衔、一枚上尉军衔的肩章及一枚五等云麾勋章,光辉夺目地摆在军政

长官的办公桌上。

军统内部秘密授勋仪式,少数军统局情报人员参加,明台和于曼丽穿着笔挺的军

装,笔直地站在军政长官面前。

“首先,我代表西南长官公署祝贺二位杀敌建功,一举铲除了日本天皇特使与华北

战场驻屯军总参谋长多田喜二郎。”军政长官赞赏道,“明台你这次出手不凡,可谓一

鸣惊人。总裁电令嘉奖,授五等云麾勋章一枚,连升三级,晋升少校军衔。”

明台的嘴角上扬,洋溢出阳光般的灿烂微笑,他止不住地悄悄回眸于曼丽,却发

现于曼丽面无表情。

“于曼丽,从即日起,彻底革除死囚的身份,予以恢复人身自由,特赦令即日起生

效,破格晋升上尉军衔。”

小房间里掌声再起。

阳光普照,天地间一片辉煌灿烂。

“处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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