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快要喝挂掉了。
“楼老板,我听说,最近这几个月,你们商行出了一些麻烦,有人闹事,说你们欺诈,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一番酒喝下来,不知是谁突然提出了这件事,让楼洛书和婳贞立刻成为了全场的焦点,终于开始进入今晚的重头戏了。
自古商人的地位就低下,即便是开放如唐朝,商人的地位也仅仅只是涨高了一点点而已,从本质上来说,还是属于贱籍,生来就要低人一等。所以,即使是你白手起家,有万贯家财,也是为人看不起的,跟现代什么都朝着一个钱字看,简直没有办法比下去。
那苏刺史见到有人这么问,也不开口,只是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们。今晚上他设宴款待这些人,本就是宴无好宴。他倒是想叫这些人狗咬狗一嘴毛,他只需要看最后谁给他的利益更大,那么,最终的人选才会决定哪些人。而其被他无情刷下去的那个人就只能自认倒霉了。
婳贞不做声,只是看着楼洛书,这个场合这个时候,不是该她开口的时候,而且,她也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只是在桌案底下,伸手握住了他微凉的手,用自己的方式,给他鼓励和支持。楼洛书反手握住了她的手,然后笑得一派淡然,朗声道:
“确有其事,不过,也不知道究竟是哪个在背后想要中伤我,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毕竟楼家连续几年都拿到了皇家用度的经营权,不过,我也不畏惧他们就是了,以刺史大人的断案能力,我自相信刺史大人会将这件事查个水落石出,还我一个公道。”
他不轻不重的拍了苏刺史一记马屁,哪怕他其实心里有数,这件事情上,之所以会引起那么大的事端来,跟这位苏州刺史的可以搪塞绝对脱离不了关系。尤其是这段时间以来,他甚至都很少到楼府去找绿纱,就可以看出,他现在只怕动了别的心思了,更甚者,说不定,在后头推波助澜的,就是这文刺史大人。
若是没能被他寻到一个扎实的错处,这苏刺史倒也还不敢动楼家,楼家在京城也还是有些关系的,而且,楼家每年奉送给他的那大笔的财富,若不是有人用更大的财富作为诱惑,以苏刺史的为人,倒是也不会轻易的就动了每年供给他大笔私下花销的楼家的。顶多也就是隔岸观火斗,两面都不松手就是了。
“那是,刺史大人一向秉公办事,自然是不会冤枉好人的。”一个锦袍男子,似笑非笑,语气阴阳怪气的说了一句,是人都能听出话里对楼洛书的针对。
婳贞不解的看身边的人,这个是商场上的敌人?是想趁火打劫的?
“原来是岳老板,许久不见了。”楼洛书捏了捏她的手,同样也似笑非笑的看了那岳昇一眼。
婳贞听到他唤那名男子岳老板,姓岳的,她所知道的就那么一位,瞧着个男人的年纪,岳玲的兄长?轻轻挑眉,这岳昇倒是长得不错,可惜说话阴阳怪气,笑得也颇为邪气,一看就知道为人处事不是什么正派作风。跟这种人打交道,定要十分小心才好。
“楼老板客气了,舍妹前段时间到府上打扰楼老板和夫人了,她那个性子,也真是闹腾了些,父母又惯着她,少不得要给两位添麻烦了,真是抱歉啊。”那岳昇一边摇了摇手中的扇子,一边道,仿佛岳玲前段时间真的只是在他们家小住了一段时间。
婳贞对于这个岳昇及其没有好感,感觉像是碰到了一条阴险的毒蛇。不过,她又觉得十分疑惑,既然岳昇能够坐在这里,与一群苏州的大老板们一起争夺皇商的经营权,那么岳家居然还舍得将岳玲嫁过来给楼洛书当妾室?难道不应该寻一门更好的人家,将她嫁过去当正房么?
“我倒是没有想到,去年还在外打拼的岳老板,今年就已经能坐在这里来了,在座的课都是苏城的大老板了,随手拿出一家店铺来,都是苏城里说得出名号的,岳老板能与各位同席,真是好本事才是。”楼洛书一边算是回答了婳贞的疑惑,一边呆着些许的讽刺,这个岳昇也不过就是上次跟着楼河图去西域跑了一次商,投机倒把带回来许多的西域的稀奇玩意,到京城倒卖,转了一大笔,如今便可以坐在这里,跟他来叫板了。
婳贞听着,倒是有了几分了悟,原来说白了,就是一只白眼狼,跟他家的妹子是一个德行,她自问岳玲住在楼家的那段时间,对她也算是不错了,结果,人家跑来勾引设计她的丈夫,而这做兄长的,还是跟着楼河图一起跑商,才有了今日的地位,今天却坐在这里反过头来想要咬楼家一口了。
“呵呵,风水轮流转,我岳昇也算是交了好运,这便发达了不是。”岳昇如是道,他可不认为楼家对他有多大的恩惠,若不是他有眼光,挑选中了那些好货,便是楼河图领着他去了西域又如何。那楼河图也不见得就真有多大的能耐,连他都瞧出那一批琉璃制品的价值,楼河图却是偏偏用他自己带去的那些货物换了西域的布料。活该他们楼家这一趟要亏本,活该他岳昇能爬上来。
“两位都是我苏城有名的大老板,今天来也是为了商讨一下今年皇家供应商号的归属权,旁的那些就不必再说了。今年皇家对贡品的要求十分高,而且,对数量的要求也十分大,说不准,这归属权一家还拿不下来,少不得到时候要合作而为,现在,就请各位好生思量一下,究竟是否有能力吃下皇家要求的数量吧。”
苏刺史笑呵呵的抬手阻止楼洛书和岳昇继续纠缠,派人将一份单据分发了下来。
单据入手,便是连楼河图都皱起了眉头,今年皇家对贡品的量要求真是太大了,便是楼家这样的苏城第一大商行,也有些吃不准,是不是能够拿下来,看来,那苏刺史确是想再招揽一家,甚至是几家一同来分这杯羹。
婳贞注意到,在场的不少人面上神色都有几许变化,有跟楼洛书一样皱着眉头的,也有在看到单子上的数目时,眼睛一亮的,在她看来,那些皱着眉头的的一定是大商行,若是让别人加入,会分去他们的利益,可是若是自己吃下来,只怕又拿不下,而眼前一亮的,八成是些不大的商铺,但是,这次却是有机会插足皇家供应权利,怕是很难不动心。
商人地位低下,若是真想让人另眼相看,又或者是能少受官府一些掣肘,并且获得更大的利益和发展,莫过于走皇商这一条道路。
六十六章
从舫舟上下来,一路上,楼洛书的眉头都紧锁,此次的事情,真是超乎他的想象了,先前在船上,最后为了不让人分走了他们楼家的利益,最大的那一块利益,织造品苏城第一家,也是唯一一家皇商地位,他不得不咬牙,担下所有数量的贡品。
这么做其实是十分冒险的,这次他吃下了所有的数量,从侧面来说,等于是将苏城里其他商户借此机会走上皇商一道给人堵了。他也算是看出来了,那苏刺史正是打算借此机会,来分了楼家的利益,拱其他人上位,今年只是跟人分摊,明年,说不定,这皇商的名额就花落他家了。
那苏刺史不敢明着动楼家,便使了这么一个绊子,下了这么一个套,等着他往里头钻。
这次的数量比之往年,要多了近一倍,按照他的计算,楼家的绣庄里,能完成这批绣品的绣娘不出二十人,三个月后要拿出附和数量的绣品来,简直是不可能,眼下只能迅速调集杭州那边的绣庄,跟着一起出货才行。否则,若是不能按时交出这一批绣品,别说是皇商,便是楼家整个一家人,都要获罪。
婳贞看着楼洛书满脸的愁容,心下叹息,刚刚在船上发生的一切,她可是瞧得明明白白,那岳昇在楼洛书应下一家承担贡品的责任的时候,与那苏刺史眉眼之间交流,怕是,这次在苏刺史身后,挑拨的那个人就是岳昇吧。别人她不知道,那个岳昇,别说他妹妹岳玲跟楼家的恩怨,便是他自己,说话谈吐之间,都带着一股邪气,这样的人,决计不是什么正大光明的好人,是那种专门在人背后捅刀子的。
人家设了一个套,朝你步步紧逼,那套你钻吧,就套了你,你不钻吧,你的领地就被别人一点一点的侵占,直到最后没有路可以退,人家还是要套了你。眼下也只能一拼了。楼家商行前段时间问题不断,就是前兆,树大招风啊。只是,她不太了解,之前都还好好的,为什么现在苏刺史要变换合作的对象,她不太相信,苏城里还有人能比楼家给他的好处更多。
伸手握住楼洛书的手,婳贞轻声的道:“事已至此,再想别的也是没用,咱们只能全力以赴,才能保得全家平安。”
楼洛书反握她的手,然后将她揽进怀里,他们现在除了全力以赴,没有别的选择了,不仅要全力以赴的赶制绣品,还要防范别人趁机陷害,楼家这次挡了许多人的财路,自然是不可能再从同行手里得到一点好处和帮助了,只希望苏杭两地的绣庄联合起来,能顺利的赶制出这一批的绣品。
车子轱辘轱辘的行走,却让婳贞首次感觉到无比的沉重,像是有什么东西闷在了胸口一般。撩起窗口的帘子,外面湿热的温度让人喘不过气来,有种风雨欲来的感觉。
江南的雨季到了。
一连下了好几场的大雨,到处都是湿湿的,。楼洛书这短时间正是忙得昏天黑地的时候,而婳贞只能在一旁看着他疲惫不已,还要分神来照顾她这个孕妇,当真是心疼的紧。为了让他不为她太担心,她只能照顾好自己,只有她照顾好自己,才是帮他最大的忙。
李年早在他们回来的第二天一早,就带了楼洛书的亲笔书信,去往了杭州,他此次去的目的,不言而喻,值得高兴的是,杭州那边接到信后,就立刻调集了一批上好的料子,然后组织了一批绣娘,派人一同护送了过来,不过几日功夫,楼家的绣娘就增加了一倍,全力以赴的赶制绣品。
忙碌的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就是盛夏,楼府这一个月里,所有人的话题,也几乎都是围绕着这次的事情,整个家里都弥漫着紧张的气氛。
期间,洛阳那边莫家,也就是楼沁欢的夫家,派了人上门,送来了男方的庚帖,上面写着生辰八字,在正式纳采下聘之前,合八字是必要的一道程序,并且定好八月初,会上门来正式纳采,行迎娶之礼。
按说,一切都十分顺利,可是婳贞的心却总是不安,尽管她也不知道究竟在不安些什么,可是,这一段时间以来,她总是觉得事情不会那么简单,既然那苏刺史打定主意要跟楼家翻脸,又怎么会轻易善罢甘休呢。
果然不出两天,就从洛阳传来秘书丞寇大人,因为喝酒误事,被罢了官。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李氏的脸都跟着黑了,谁人都知道,楼家之所以在苏城立足,除了跟苏州刺史打好关系之外,所仰仗的便是这位寇大人,秘书丞一职虽然是掌管文书,可是这位寇大人却是交友广阔的,这次居然会因为一个喝酒误事的罪名被罢免了官职,里面肯定是有很多的猫腻的。可是,却也不是他们能够去插手的,朝中的风云一天一个样,谁又能说得清楚。
当寇大人被罢官的消息一传入苏城,苏城里所有的商户都有了风雨欲来的感觉,但凡在苏城里有几分底气的人都知道,苏城第一大商家,楼家的后台,就是远在洛阳的秘书丞寇大人,楼家往年多少货物,都是靠着这位寇大人上下打点,才顺利的销往全国各地,眼下寇大人一倒,楼家的后台也跟着轰然倒塌。
那晚苏刺史设宴,但凡宴会上的商户,都是苏城里有名有姓的,能在苏城里立足,自然是有几分本事的,听到这样的消息之后,立刻就联想到了苏刺史这次绕了多大一个圈,想让楼家将皇商的地位让出来,更甚至,这背后苏刺史见楼家后台已倒,马上就想着要更换一个合作对象,而楼家的万贯财富,在苏刺史眼中,立刻就变成了一块失去了任何护卫的肥肉。
一想到楼家这几年来,每年给苏刺史私下里奉送的钱财,如今却是成为了人家急欲要收归囊中的目标,那些看清楚情势的商户都不由得暗自叹息,他们这些商人的地位真是低下,碰到官府,只能夹着尾巴做人。势大如苏城楼家,如今也快要扛不住人家有心的刁难。
楼家小花厅里,失去了平日的轻松气氛,每个人都是一脸的凝重,洛阳传来的消息,真是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楼家一直能在苏城立足,并且让那苏刺史有所顾忌,都是因为寇大人的原因,如今,寇大人一倒台,那苏刺史立刻就伙同岳家一同来设局,明显是盯上了楼家的万贯家财。
“三郎,你看如今这事,究竟怎么办才好?”李氏终于安奈不住,楼家能有今天,多亏了李氏多年尽心的执掌楼家,让家里的男人们出去没有顾及的拼搏,然而,一向冷静的李氏,这次也冷静不下来了。
“这事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