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二如画的笑容在月光下映出夺目的光辉,一脸的喜气洋洋,伸出修长的手指剥了一只虾,柔声笑道:“想不到大耗子成了我们的开心果。来,二哥赏你的!”说着将剥好的虾仁丢进唐塘的碗里。
唐塘毫不客气,笑嘻嘻的拣起来吃了。
那边云大立马不乐意了,眯着眼撇着嘴:“不行不行,太偏心了!大哥平时没少关照你们,竟然关键时刻没一个记得我的好!太伤心了!我也要吃虾仁!”
唐塘被云大突然冒出来的赖痞相给惊到了。
云二撇撇嘴,不情不愿地剥了只明显小一号的虾仁给他。云大朝他瞪眼,又被他给瞪了回去。
云三轻咳一声:“我……我……”
云二立刻笑眯眯给了他一只又大又肥的虾仁,云三呵呵笑起来。
吃得欢快时,唐塘眼角余光扫到元宝正朝东来他们那一桌走去,连忙扔了筷子起身追过去拉住他,焦急问道:“元宝,师父呢?你来这里,师父一个人吃什么?”
元宝噗哧一笑,指指他身后。
唐塘疑惑的回过头,正对上熟悉的清冷目光。顾不上胸口突如其来的怪异感觉,唐塘只觉得一阵惊喜,眼睛霎时就亮了,喜滋滋地跑过去将人拉到他们那一桌。
另三人看到师父突然出现在这儿,也是一脸的又惊又喜,当然细看之下应该是惊的成分比较多。
原本四个人正好一人一面,现在师父一来就变成了五个人,云大、云二同时准备把自己那一面让出来,云□应稍微迟钝一点,思考了三秒也准备起身。
唐塘整张脸笑成了向日葵,完全没注意到他们三个的动静,自顾自地拽着流云的衣袖往自己那长凳上带:“师父坐!”
流云看了他一眼,脸上的线条不自觉柔和了几分,撩起衣摆便坐了下来。
另三人见师父已经落座,都不再往外站,屁股在凳子上动了动,等着唐塘过来给让一让挤一挤。
唐塘完全没料到师父竟然会愿意过来,此时脑子里早就乐懵了,眉开眼笑的看着师父坐下,一溜烟跑回去拿了干净碗筷过来,接着跟猴子似的跳到凳子里面,迅速在师父身边落座。
三个师兄惊呆了,随即又迅速恢复了镇定,只拿眼睛时不时瞟一瞟坐在一起的两个人,脑子里不约而同地想:四儿这胆子,啧啧,真是肥到天上去了!
见师父没有露出不悦的神色,几个师兄都替他捏了把冷汗,齐齐松了口气。
气氛再次热闹开来,云大云二云三都举起酒杯向师父敬酒,见唐塘愣在那儿,都不停的冲他使眼色。
流云拿起酒杯,突然被唐塘一把夺了过去,不由疑惑地侧头看他。
“你们等等啊,等等。”唐塘对着那三人摆了摆手,迅速举起筷子夹了几道菜放在师父的碗里,“师父你先吃点东西填填肚子,不然伤胃。”
三个师兄顿时面露羞愧。
流云看着他的笑脸愣住,他觉得自己应该生气应该骂他多事的,可话到嘴边怎么都吐不出来,瞳孔里的碎光闪动着,眼神竟添了几分温和,垂眸拾起筷子:“好。”
☆、16出门远行
唐塘心满意足地看着他把菜吃完,这才将酒杯还过去。四个徒弟重新敬酒,气氛难得的和谐融洽。
唐塘脸上一直挂着灿烂的笑容,差点将师兄几个宝贵的眼睛闪瞎,最后喝的舌头都大了,还是在不停的眯着眼笑。
流云看他又有醉酒的倾向,不由皱了皱眉,将他手中的酒杯拿开,淡淡道:“明日随我出去一趟,大概要离开个把月。”又转头对云大交待,“这里的事务一切交由你打理。”
“我?”唐塘瞪着发直的眼,点着自己鼻尖儿,见他点头,又转向另几个人,笑嘻嘻问道,“不带你们去?”
三个师兄异常无语的看着他这副得瑟的模样。
流云扫了他一眼:“他们已跟了我十多年,哪里没去过?这次是带你出去见见世面。”
“噢!”唐塘打了个酒嗝点点头,伸出手指开始算跟了师父十几年的人当时是几岁。
流云看着他这个样子,皱着眉再也没准他沾酒,他就半醉不醉的一直傻笑到宴席结束。
桌凳撤掉,众人意犹未尽的砸吧砸吧嘴,不管醉的醒的,全都打哪儿来回哪儿去。湖边顿时安静得不似人间。
流云临湖而立,静静看着水中的明月。草丛里传来几声虫鸣蛙叫,显得黑夜更加宁静,清风拂面带着湖水的湿润气息,也不知是不是酒喝多了,胸膛里微微流淌着暖意。
耳中依然听到不远处唐塘的呢喃和东来时轻时重的踉跄脚步声。
东来吃力地扛着人,走三步退两步,累得满头大汗,心里一万遍对自己说,以后四公子喝酒他一定要在旁边看着!
东来将浑身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突然肩上一轻,一抬头,唐塘已经被流云拎着衣领子拖了过去。回到小竹楼,流云对东来吩咐:“去打盆热水。”说完便拎着唐塘进了屋。
唐塘死活不肯坐下来,拖着他胳膊跌跌撞撞往外跑,嘴里大着舌头咕哝:“东来,陪我去……找小黑。小黑……还没过节呢!”
流云也不阻止,便随他去了。
走进马厩,黑灯瞎火的摸错了两次,在流云的及时纠正下才顺利找到小黑,一把搂住马脖子嘿嘿笑个不停,从怀里掏出两块松子糕:“来!小黑……中秋快乐!以后少吃……会蛀牙……”
等小黑将他手心舔得只剩口水,在他胸口蹭了几下之后,他又从怀里掏出一根红绸,揪着它的马鬃歪七歪八地系上去,回头道:“东来,小黑好不好看?”
“嗯。”流云漫应一声。
“嘿嘿……”唐塘抱着小黑的脖子蹭了蹭,“小黑,我今天……很开心……很开心……所有人都很开心……真的是所有人……”
流云见他醉得不轻,想拉着他回去,他挣脱开又跌跌撞撞跑回去抱住小黑,嘴里嘟嘟囔囔:“师父……师父……”
流云眼神微动,朝他看过去,只见他头靠着小黑的脖子,弯着唇角,一双亮亮的眼睛眨了两下,突然合上,迅速沉睡过去了。
等他们回到竹楼时,东来正焦急的四处找人,看到他们顿时松了口气。
流云将他抱到床上,接过东来手中的毛巾给他擦了擦脸,替他盖好被子,这才起身走了出去。
东来傻不愣登的拿着毛巾,看看毛巾,又看看唐塘,半天没回过神。
第二天一大早,元宝就来敲门:“公子让我过来问问,四公子的东西收拾好了没有?”
东来挠着头发一脸不解地跑回去将沉睡中的唐塘叫醒。
“什么?收拾什么?”唐塘瞪大眼一脸迷茫地问道。
“元宝说是出远门的东西,四公子,你要出远门啦?”东来又疑惑又失落地歪着头看他。
唐塘眨了眨眼,脑子里似乎有那么点印象,想了一会儿突然一拍脑门,赶紧跳下床穿衣服:“东来!快帮我收拾两件换洗衣服,还有干粮!师父要带我出门!”
东来连忙跑去帮他收拾了。
等一切准备妥当,唐塘拍了拍东来的脑袋让他在家好好练字好好玩,便背着行囊冲了出去。
流云已经坐在马上等候多时,面露不悦地看着他。
他缩了缩脖子,喊了声“师父早”,朝小黑走去,当看到小黑鬃毛上的红绸时,一脸惊奇。
“咦?小黑,谁给你打扮的?”唐塘跑上前摸了摸红绸,又弯下腰朝小黑的某个部位看过去,然后乐不可支地抬手将红绸解下来,“大爷们儿戴什么红头绳啊,来来来,我给你弄下来。”
流云无语地看了他一眼,淡淡道:“走吧。”
“噢!”唐塘喜滋滋地跃上马,轻夹马腹。
小黑再次展现坚如磐石的深厚功力。
他很有经验地掏出一块松子糕,等小黑伸舌头卷过去又踢了踢马腹,没想到小黑竟然非常听话的缓步走了起来。唐塘一脸惊喜,拉了拉缰绳,小黑停下。他又踢了踢马腹,小黑再次前进。
他一下子眼睛瞪得溜圆,看小黑的眼神简直就是看一块稀世大金矿,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师父你看,小黑现在知道听我话了!”说着又轻轻一甩马鞭,“驾!”
小黑加速向前奔去。唐塘差点又要搂马脖子,连忙镇定了下心神,拉了拉缰绳:“吁——!”小黑渐渐停了下来。
唐塘看小黑这么听话,一时开心得不得了,抱住它脖子就是一通狂蹭,小黑大概也感应到他的情绪,昂着脑袋状似得意地轻轻颠着跑了两下。
唐塘见流云策马缓缓跟过来,扭头问道:“师父,你的马叫什么名字?”
“银霜。”
唐塘眨眨眼,低头拍拍小黑的脖子:“小黑,你不自卑吧?”
小黑甩甩头,将长长地鬃毛甩得哗哗响,又被唐塘拍了一下:“那就当你不自卑了啊!”
说话间,两人二马出了医谷。望着找不到尽头的大路和远处连绵的山脉,唐塘油然生出一股豪迈之情,大吼一声:“江湖!!!我来啦——!!!”吼完听着远处渐渐传来的回声,心潮澎湃,一瞥眼,在流云看白痴的目光中顿时矮了两大截,声音一下子小了八度,“师父,不好意思啊,一时没忍住……”
流云将视线从他脸上调开,回头望着前路的山脉道:“今日要翻过前面的山才能投宿,若是不想露宿荒野,便快马跟上。”话音未落,一甩鞭,纵马而去。
“啊?!”唐塘来不及傻眼,见师父的白影瞬间远去,连忙甩下马鞭。
事实证明,马不需要太多磨合期,但人需要。小黑非常聪明,一路跟在银霜后面狂奔,跑得顺风顺水。惨的是唐塘,他虽然理论上算是会骑马了,可真正上了路,简直是被颠得想死的心都有,没办法只好拉着小黑稍微慢一点,但又不敢落下太远,一路嗷嗷叫唤着:“师父等等我!等等我啊!!!”
两人一个潇洒万分策马疾驰,一个狼狈不堪晕头转向,走走停停,啃啃干粮喝喝水喂喂马,一通折腾下来,很快便是夕阳西下。
“累死了……越野车不好开啊……”唐塘搂着小黑的脖子滚到地上去喘气。他们终于要休息了,但是不幸被言中,因为唐塘的耽搁,不得不在外露宿一宿。
他从地上爬起来凑到流云跟前讨好的笑:“师父啊,委屈你将就一晚了啊!我下次一定不拖你后腿!真的!坚决不!”
“无妨。”流云淡淡应着,将银霜牵到一条小溪旁边,让它在那边吃草休息。唐塘见他一点发怒的迹象都没有,连忙屁颠屁颠地牵着小黑跟上。
两人趁着天还没黑,赶紧去拾了些干柴,生了火堆。唐塘其实在生火的时候对打火石特别好奇,但只是偷偷瞄着,没敢表现出来,活在这个时代对打火石好奇的人应该是个怪胎吧?
已是初秋,傍晚的山林里透着丝丝寒意,带出来的水白天喝不觉得什么,到了晚上就觉得有点透心凉。
唐塘抢过流云手中的水囊凑到火堆旁边用手提着烘烤加热,过了一会儿重新拿下来,用手背碰了碰觉得有点温热了,这才放心地塞到流云手中。
流云沉默地接过水囊,视线在他笑弯的眼上一扫而过,垂眸顿了一会儿,这才拔开塞子喝了起来。
唐塘见他竟然没有拒绝,笑得更为灿烂,心里乐得有点找不着北了:师父一定是上回被我极其义愤填膺的几句话给骂醒了!哼哼!师父再牛逼也是凡人啊,是凡人就需要高人点化的嘛!嘿嘿……嘿……
流云见他躲在水囊后面那张脸笑得跟偷到宝贝似的,开口道:“你的水不用温一下么?”
“咳……”唐塘被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一跳,一口呛住猛咳起来,等缓过了劲,擦擦口水冲着他嘿嘿一笑,“我没事。”
向来严肃又冷厉的流云一瞬间突然有点囧,产生了某种类似“自己竟然变得娇弱起来”的错觉,刚喝进嘴里的水顿时咽也不是吐也不是,瞪着唐塘瞪了好久最终还是缓缓咽下去了。
唐塘被他那么一瞪,神经又紧绷起来,偷偷观察着他的脸色,规规矩矩地就着水吃了点干粮。
天黑了下来,唐塘非常自觉的坐在火边把每天必修的内功课给自习了。练功的时候还没什么特别的感觉,练完之后没事做了,便开始东看西看的露出了瑟缩的表情。
他缩着肩膀朝流云那边挪了几步:“师父,这里没有野兽吧?”
流云将火拨旺了点,不甚在意道:“不知。”
“毒蛇呢?”
“不知。”
“强盗?”
流云淡淡扫了他一眼:“我未曾在此处过过夜。”
师父!不用这样大块大块的实话往外扔吧?!
“噢!”唐塘瘪着嘴点点头,抱住膝盖又朝火堆挪了挪,目光还是在天上地下的胡乱飘着。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有师父在身边坐镇,就潜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