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忠腹诽,皇上您和敏婕妤可真能折腾!
三个宫人领命而去,齐寅道:“朕去看看萍贵人,便去甘露宫了。”
薛千柔知他能来听雨轩一趟已是不易,何况还体贴地替她送了礼,全了她的脸面,她不能要求太多,于是柔声道:“皇上不要太担心贤妃娘娘,要顾着自己的身子,大沥朝万千百姓都需要你。”
齐寅点头:“你乖一点,别到处闯祸,晚间朕便去长宁宫请太后解了你的禁足。”
薛千柔:“……”这种哄小孩子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齐寅走后不久,涵姝丹芸便回来了,说道萍贵人并没有为难她们,反而说了一些感谢的话,又当着她们的面命宫人将礼物登记入库。
薛千柔冷笑,做得真周到,等日后陷害起她来,想必也是“有理有据”的,只可惜她已经先留了一手,找齐寅和靳忠做了见证人,这脏水可泼不到她身上。
。
齐寅在祥云殿与萍贵人共用了午膳,之后便赶去了甘露宫。
默默跟着的靳忠觉得很奇怪,如果是往常,哪怕贤妃只是咳嗽着凉,皇帝也会一直陪着她,这一次受了重伤,危在旦夕,皇帝却先去了敏婕妤那里,送礼给萍贵人并非什么紧急之事,他为何非要此时做呢?
而且之后他还在萍贵人那里耽误了一个时辰,从自己对皇帝的了解来看,后者根本没把萍贵人放在心上过,此时宠她不过是因为皇裔罢了,既然如此,那么询问过皇裔的情况后便应该离开,毕竟贤妃还在床上躺着呢。
他觉得自己越来越不明白皇帝了。
齐寅的确是变了,他与贤妃在一起越久,心理压力便越大,当年贤妃失子的事他的确有很大的责任,原以为只要自己足够宠她,便没有人敢对她下手,却忘了她是如何柔弱,一个连自己都保护不了的女人,怎么去保护腹中弱小的孩子呢?他应该一早派暗卫保护才是,但那时他也不过才十七八岁,国事又耗费了他太多的精力,根本没有办法把所有事情都考虑周到。
孩子没了以后,整整一年的时间,他没有宠幸过任何别的妃嫔,所有的宠爱都给了贤妃,他以为她会很快振作起来,毕竟他们都还年轻,还有一生的时间在一起。
他想尽了办法要让她开心起来,然而她总是神色淡淡,仿佛什么都不在乎了。长久的付出得不到回应,他的心很累,有时候甚至觉得,这样的贤妃跟当初同自己相爱的那个温柔如水的女子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人。
只是每次要放弃的时候,又想起曾经的恩爱甜蜜,狠不下心来彻底斩断这份感情。
后来遇到了薛千柔,跟她在一起总是那么轻松有趣,他那颗沉重了很多年的心仿佛突然得到了解放。她那么坚强、有活力,就算别人想要害她,她也有能力保护自己,决不会坐以待毙。他喜欢这样的女人,所以不知不觉间便给了她许多宠爱。
然而跟薛千柔在一起越快乐,他心里便会越内疚,当初承诺过永远保护贤妃,却没有做到,以致她变成如今这副模样,他却又喜欢上了别的女子,如何对得起她。
在他心中,贤妃的地位虽然已经有些动摇,却仍然无人能够取代。
☆、彤史
第二十章:彤史
齐寅到达甘露宫的时候,正遇到向晚急匆匆往外走,见到他顿时脸现喜色,跪下行了礼,说道:“皇上,娘娘已经醒了。”
齐寅立刻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了内殿,贤妃还不能起身,仍然静静地躺着,忆晴坐在床边,用一把小勺子舀参汤送到她嘴边。
“皇上——”乍然见到齐寅出现,忆晴吓了一跳,忙不叠就要起身行礼,手中的汤碗拿不稳,参汤差点洒了出来。齐寅一个健步走上前,将碗接了过来,说道:“退下吧。”
亲自端着碗坐到床边,他柔声说道:“来,再喝一点。”
贤妃怔征地望着她,眼眶突然红了。
齐寅放下碗,握住她的手:“阿雅,朕在这里,没事了。”
“臣妾以为……以为自己……再也见……见不到皇……皇上了……”贤妃艰难地说道,珠泪点点,顺着苍白的脸颊往下,沾湿了鬓发。
齐寅最扛不住她这副样子,每次她一哭,他就算有再多的疲累、烦闷、厌倦都只能先抛到一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哄好她。
“傻瓜——”他执起她的手,“朕不会让你有事的。”
“皇上,臣妾……臣妾梦到了我们……我们的孩子……”贤妃的眼泪更加汹涌了,“他说他很……很孤单,要臣妾去……去陪他……”
齐寅的手不禁一颤,那个孩子是他们心底最深处的痛,他一辈子都不愿想起,这些年他们一直回避着这个问题,如今却又被贤妃提了出来。
他心中涌起一阵强烈的反感,已经过了九年,为何她就是不肯放开?非要两个大人为了一个夭折的孩子痛悔一生吗?
只是随即又想起,这次她经历了大难,生死关头想起孩子也是人之常情,而且甘露宫有刺客出没,说到底仍然是他的责任,内疚占了上风,他的心顿时软了下来。
“阿雅,不要再为过去的事情烦忧了。”他的声音异常温柔,一如九年前他们初遇的时候,“等萍贵人的孩子生下来,玉碟上母亲的名字会是你,这一次朕一定会好好保护这个孩子,一切都重新开始,好吗?”
贤妃望着他,眼里闪过几丝神采,随即又暗淡下去:“可是萍……萍贵人那边……”
“朕还会让她有别的孩子,这一个是属于你的,是朕和你的孩子。所以你一定要早点好起来,朕会让御医为你调理身子,只有自己身子好了,才能照顾好孩子,知道吗?”
“皇上……”
“这么多年了,你还不明白朕的心意吗?朕一直都希望你能快乐一点,像过去一样同朕在一起,只要你自己想开了,这后宫之主的位置早晚都是你的。”
“臣妾不……不配……臣妾对不起皇……皇上……”
齐寅俯身吻了吻她毫无血色的双唇:“是朕对不起你,朕会尽力弥补你,只要你能再开心起来,朕做一切都是值得的。”
贤妃含泪点头:“臣妾会……会的。”
“来,再喝一点参汤。”齐寅拿起汤碗,亲自喂她。不知是否因心中有了希望,贤妃竟一口气将整碗参汤都喝完了。
齐寅很是高兴,心中的希冀又升了起来,或许他们真的可以回到九年前,这个女人也会如初见时那般温柔如水,而不是冷漠敷衍,心如死灰。
“你再睡一会儿,朕让靳忠将奏折送到甘露宫来,在大殿批阅,等你醒了,朕再来陪你。”齐寅帮她掖了掖被角,其时天气已经开始炎热,不过贤妃身子虚弱,受不得凉,宁愿热一点也不能冻着。
贤妃乖乖闭上眼睛,齐寅等她呼吸平稳,这才走了出去。
他的脚步声刚刚消失,贤妃就睁开了眼睛,脸上带着甜美的笑容。这是齐寅第一次向她提到皇后之位,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谁不想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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贤妃养伤期间,齐寅夜夜留宿甘露宫,其他妃嫔那里,只有薛千柔和萍贵人能每日见到他。薛千柔已经解了禁足,太后对她不冷不热的,不过也没有再找她麻烦。
甘露宫刺客的事,齐寅下令御林军彻查,最近宫内的安保更加强了许多,巡查之下,有数名宫女与御林军士兵、六尚局太监的私情被查了出来,齐寅下令男的斩首,女的杖毙。除此之外,凡是涉嫌与刺客有关的,无论妃嫔还是宫人,一律送到宫正司严刑拷问,整个后宫的气氛都十分压抑。
听雨轩自然也不可避免的被低气压笼罩,但齐寅每日下朝后都会来坐一坐,再加上有薛千柔这样一位不知道该说是心大还是乐观的主子坐镇,人心还算稳定。
这一夜,齐寅又歇在了甘露宫,薛千柔琢磨着要去尚寝局一趟,之前她就一直想去查一查沈意卿第一次侍寝时的彤史记录,以免将来出现纰漏时自己无法应对,但因为各种各样的事耽误了。最近齐寅每晚都陪着贤妃,不可能丢下重伤的她,半夜跑来听雨轩,于是那个计划又在心里蠢蠢欲动。
虽然近来整个后宫巡查都很严密,但她想要潜入尚寝局并非难事,毕竟在帝国接受训练时,那些高科技防控的地方她都能自由出入,在这个时空只有人力布防,相比之下要容易得多。
然而,没有夜行衣是一个难题。
上次去甘露宫,她临时偷了宫人的太监服,回来之后便悄悄还了回去。如今查得严,若她再如法炮制,万一有人发现那太监衣服失踪,说不定会怀疑他与刺客有关。虽说齐寅并非昏君,但毕竟是古人,封建思想严重,在宠妃面前,一个宫人显得那么微不足道,他有“宁可错杀三千,也不放过一个”的想法很正常。
后宫妃嫔一向衣着光鲜,她又位居从三品,婕妤仪制的衣衫自然不会差,想找件颜色黯淡能充当夜行衣的根本不可能。思考了许久,想起有一床深蓝色的床单,赶紧找了出来,拿剪刀剪了几个窟窿,往头上一套,再找了根细绳系在腰上,一件简易的夜行衣便做成了。
彤史记录是考证皇族血脉的一个重要凭证,尚寝局有一间彤史室,专门用来存放彤史,这些是薛千柔早就打听好了的,因此一路轻车熟路,避开巡逻的御林军顺利到达了彤史室。
里面自然有宫人值守,她等了一会儿,趁宫人换班的时候悄无声息地潜了进去。里面一本一本的彤史摆放得非常整齐,按照时间先后顺序放置,每月一本,方便查阅。薛千柔暗赞,这里的宫人做事真是周到,让她不费吹灰之力便可以查到两个多月前的记录。
她躲到书架背后,找到摆放今年记录的那一排,沈意卿是二月中旬进宫的,她从左到右数到二,将记录本取了下来。
彤史上只记载了某月某日皇帝翻了某人的牌子,宠幸地点为何处,已幸或者未幸。薛千柔一页一页翻过去,见大多都是“已幸”,一直翻到二月十七,才有一个“未幸”,侍寝的妃嫔是宣若宫的睿容华,未幸的原因是当晚贤妃生了急病,齐寅连夜赶了过去。
沈意卿的侍寝是在二月二十一,标注的是“已幸”。
薛千柔合上本子,思考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照理沈意卿是宰相的女儿,齐寅就算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没理由连宠幸过她都不记得。可是自己当初侍寝的时候,齐寅明显当她是第一次,这其中的缘由着实令人费解。
既然不知缘由,又无法将“已幸”改为“未幸”,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将这一整页都撕掉,到时候死无对证,就算想翻旧帐也没得翻。
她将纸撕下,叠好握在手中,却并没有立即离开。这里是一个非常好的资料库,可以通过妃嫔的侍寝记录得知齐寅宠爱的都有哪些人——后宫传言始终没有彤史记录来得真实。
齐寅是十年前登基的,因为当时年纪尚幼,因此并未立即册封妃嫔,一直到第二年二月的选秀,第一批妃嫔才进宫。九年多的时间,一共有一百一十一本记录,数量很多,但薛千柔早就练就了一目十行的能力,翻得非常快。她也不用刻意去记谁的名字出现了多少次,反正出现得多的自然会记得。
令她惊讶的是,齐寅一个月大概只有十天左右会召妃嫔侍寝,除了她来以后,连着被宠幸了许多日,之前都是这个频率。而在这十来天中,起码有一半的时间是在贤妃的甘露宫就寝的,九年多来,每月如此,剩下的几日琳妃和瑶昭仪都有一些,其他妃嫔便不足为虑了。
她合上最后一本记录,心情有些沉重,那个贤妃到底有什么魔力,能让齐寅宠她到这种地步?
闷了一会儿又想到,既然齐寅如此喜欢她,为何这么久都没有立她为后?莫非是因为子嗣问题?贤妃也是奇怪,侍寝这么多次,膝下竟一个孩子都没有,从记录来看,侍寝的时间从月头到月尾都有,并不规律,因此也不存在每次都在安全期的可能。
后宫有两位公主,这些年来妃嫔也时有怀孕,所以齐寅肯定是没有问题的,难道贤妃不孕?
薛千柔冷冷一笑,齐寅虽爱贤妃,却终究因为香火问题没有将她推上皇后的位置,可见他也并不是爱到非她不可,自己取胜的可能性又增加了几分。
彤史室的宫人是两个时辰换一次班,眼看换班时间快到,她将手中的记录本塞回书架,正要缩手,突然察觉另一只手碰到了她。她一惊,右手立刻握住了随身携带的匕首,若是被人发现,为了自保只能杀人灭口了。
☆、瞎子
第二十一章:瞎子
对面那人显然也发现了她,但她躲在书架后面,烛光照不到,因此对方并不能准确判断出她的位置。
薛千柔屏住了呼吸,一时之间整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