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罪证据何在?皇上就迫不及待地想治罪于我,与朝堂、与天下怎么交代?我是从皇宫正门十八抬大轿抬进来的皇后,是太后钦定,有三书六聘,我也是母仪天下,六宫之首,受众命妇参拜。皇上要治我的罪,请拿出理由来。”皇后咄咄逼人。她豁出去了,既然面前的这个男人不爱她,既然他对她成见那样深,反正横竖都是一个死字,她绝不甘心象清扬那样不明不白、默默地死去。
“皇后,”皇上可没有被她的气势吓住:“先前之罪虽然清扬替你担待了,但你不要嘴硬。”
“既然清扬都担待了,我何罪之有?”皇后步步为营。
“你……”皇上一时语塞,气得铮地一下站了起来。
“谋害皇长子罪证确凿,你狡辩也是徒劳。”皇上怒道:“朕看在清扬的面子上,不会杀你,你就去冷宫安度余生吧。”
“想杀就杀吧,何必假惺惺的!就象你杀清扬一样,死了一个皇后,你还可以再封一个皇后,死了一个清扬,你还会再得到一个贤妃!”皇后冷笑:“你也太性急了点,你以为,我会是清扬,任由你摆布?!心甘情愿去死?!我就是死,也要讨个说法!我是皇后!不是清妃!”
“你去跟阎王讨说法罢!”皇上冷冰冰地抛下一句,怒气冲冲地走了。
宫女匆匆端了烙饼出来,却看见皇后一脸泪水,绝望地跪在地上。
“娘娘,这烙饼……”宫女小声问。
“没看见他已经走了吗?倒了吧。”她木然地说。
“这么好的东西,倒了怪可惜的,不如给我吧,夜里饿了可以当宵夜。”太后的声音传过来。
皇后没有回头,也没有起身。皇上的话让她绝望,她认定,一切都完了。
太后也没再说什么,端了烙饼就走了。
正阳殿,皇上还气哼哼地坐在龙椅上,许公公站在一旁大气不敢出,唉,皇后,还是性子太烈,事情搞砸了。
“太后驾到!”声音未落,太后已经进殿了。
“估计你还没有歇息,送点宵夜来给你吃。”太后说:“早点睡吧。”然后对许公公使了个眼色,许公公知趣地退下。
皇上没有说话。
“不高兴?”太后问:“是不是因为皇长子?”叹一声,安慰他:“皇子还会有的,贤妃不是怀孕了么?”
“我要废了她!”皇上冷不丁冒出一句。
太后惊讶地啊了一声:“皇后?!”末了又添上一句:“你有新后的合适人选么?如果废了不马上就立,那后宫可就难得太平了。”
皇上一下怔住了。这个问题,他没有想过。
“废了也好,我也不太喜欢她。”太后说着话,眼睛却望着皇上。
皇上皱了皱眉头。
“那举儿,你准备以什么理由废后呢?”太后试探着问。
皇上没有吭声。
“时候不早了,我先走了。”太后没有多说什么。
皇上坐在龙椅上发呆,好久,忽然觉得有些饿了,这才想起太后送来的宵夜,抬眼一望,竟是一叠烙饼。
他纳闷地抓起一张,尽管已经凉了,但那熟悉的香味,还是打开了他的记忆之门。还是小厨房里清扬默然的身影,他回味着清扬小妇人的样子,幻想着自己不是皇帝,只是一个劳累了一天回家的小男人,满心欢喜地看着妻子在厨房里忙乎。鼻子又开始发酸,那感觉,很幸福,很微妙,很绵长,他,很怀恋很怀恋。
他吃着吃着,忽然笑了:“许公公!”
许公公跑进来。
“你呀,什么时候偷师学艺了?”皇上笑着问。
许公公莫名其妙。
皇上指指烙饼:“你什么时候跟清扬学的?”
“没有啊,皇上。”许公公说:“不是我做的,您忘了,是太后拿过来的。”
他眉头皱了皱,奇怪,太后拿过来的,怎么会和清扬做的味道一模一样?
许公公见状连忙回答:“奴才虽然在明禧宫,但娘娘没教过奴才,倒是,倒是……”话说了一半,偷眼瞥一眼皇上,住了口。
“说下去。”皇上倒是来了兴趣。
“娘娘只教过皇后。”许公公回答。
他的目光,定定地停在了烙饼上。清扬最放不下的,还是自己的妹妹啊,生前她曾经至死维护的皇后,死后她也不忘给皇后安排退路。其心其意,惟有苍天可鉴啊。他突然生出些感慨,清扬那么正直善良的一个人,也会为自己的妹妹心存偏袒;皇后那么偏执毒辣的一个人,也会为自己的姐姐竭力维护。她们到底是姊妹,骨肉亲情,血浓于水。
清扬,清扬,聪明啊——
知道我放不下,知道我抗拒不了。但她到底用了什么方法,让太后来为皇后说话?尽管她离开了,却依然存在影响。朝堂之上,已有人为皇后鸣冤,他们领的是清扬的人情,维护的却是皇后。
皇后,皇后,聪明啊——
她知道清扬是我的软肋?还是借烙饼来试探我对清扬的感情?但这一招,她分明,用对了。我已经辜负了清扬,我不能再对不起清扬,不然,日后黄泉相见,如何跟清扬开口?黄泉路上,何处漂泊着你的倩影?你是否,还在翘首期盼?清扬,我真想你啊——
他的泪,无声地滑下来,滴落在手中的烙饼上。
废后?他嘲弄一笑,母后虽然摸了他的顺毛,却暗地里东一榔头,西一榔头,王顾左右而言它,找出各种各样的理由,归根结底,还是不想废后啊。他想了想,吩咐许公公:“皇后那里,暂时解除禁足令。皇长子夭折一事,只说暴病,但暗中查访,禁令宫人们提及。”
皇后终于可以出来呼吸一下自由的空气了,但是她心里的恨,也随着自由一同复苏了。清扬的死,让她消沉,而贤妃的陷害,却激起了她的狠毒。
贤妃,我要狠狠地报复你!
你自求多福吧!
我还是那句话,清扬不可以替代,即便你长得再像,也不可能!也不可以!我绝不允许!
“太后,贤妃来请安了。”宫女来报。
太后点点头,宣。
贤妃袅袅婷婷就进来了,正要行礼,太后说:“身怀有孕,免了。”
贤妃悠悠一笑。
“来来来,看看洛阳的牡丹,它可是来自你的家乡啊——”太后招呼她。
贤妃一愣,轻声纠正:“母后,臣妾是淮北人氏,不是洛阳的。”
“哦,瞧我这记性,是了,是了,洛阳是卢陵王的封地,我刚才念叨不该让他跑了,这下你一进来,一说到你的故乡,就张冠李戴,全乱套了。”太后自己笑自己。
贤妃也笑:“洛阳也是好地方。”
“是啊,花好,人也美,贤妃你美得就跟洛阳的牡丹一样,什么样的水土养什么人啊,”太后突然停住,啊一声,笑着打一下自己的脑袋:“瞧瞧,就说就忘记,你不是洛阳人嘛,怎么又扯到一坨去了,老了,老了……”
贤妃无奈地陪笑。
太后拉起了她的手,关心地说:“你可要争气,给我生个孙子!”
“肚子里的货,识不破。”贤妃担心地说:“万一是个女儿,可就让母后失望了。”
“我对你有信心。”太后笑盈盈地说:“整个后宫我就看好你。”
贤妃面露喜色,看来母后对我,是另眼相看的啊。她高兴地说:“我一定努力,不让母后失望。”
“好!”太后笑意盎然地看着她,说:“不过你进宫时间不长,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得皇上专宠,自己要谦虚点才是,免得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知道了,母后。”贤妃心里一紧,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
“在后宫为妃,还是谨守本份为好。”太后漫不经心地说:“我知道贤妃是个安份守纪的人,不然,皇上也不会封你做贤妃了不是?”
“是,臣妾谨遵教诲。”贤妃躬身退出,心里已经开始打鼓。
贤妃出了庄和宫,一脸忧郁。
太后今天的话,分明是有所指。
我本是被卖到洛阳的青楼中做小丫头,是义父买下我,带我回卢陵王府,义父对我视同己出,在府中身份隐秘,但颇受义父宠爱。义父准备让我与蒙古联姻,实现他纵向联盟的计划。后来一个偶然的机会,发现我长得很想皇上的宠妃风清扬,为了成就大业,义父隐瞒我的身份,将我改名换姓寄养在淮北的陈姓人家,制造机会让淮北知府发现我的容貌酷似清妃,并以此进宫。
进宫之后通过义父在宫里的关系,终于让皇上看到我,果然非常宠信我。现在我已经怀孕,本来按照计划,我应该先取代清妃,再倚靠皇上的宠爱登上后座,首先为义父翻案,再以此为基础,一步步实现义父君临天下的梦想。因此,我以入住明禧宫来试探皇上,如果顺利的话,可以展开下步行动,但没有料到,皇后横加阻隔,使我计划落空。看来,我必须要改变计划,既然不能取代清扬,那就不要饶这个弯,干脆直接取代皇后!
没有义父,就没有我。我虽命如草芥,却也懂得知恩图报,为了义父,我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可是,今天,太后为什么会在我面前提到义父卢陵王?提到洛阳?为什么会把我跟洛阳联系到一起,是偶然,还是故意?太后到底知道了什么?知道了多少?还是什么都不知道,只是怀疑和试探?或者,只是我多心?
她为什么要提醒我谨守本份?这话是什么意思?是不是有什么风言风语传到她耳朵里了?还是她知道了什么?太后明里好象是对我另眼相看,实际却是在敲我的边鼓,要我谨守本份。她是不想后宫再起争端,还是在维护皇后?义父不是说太后和皇后关系不好,我可以大做文章么?可是,事情好象并不是这样。
她琢磨不透太后,但她也意识到,事情,没有她想的那么简单,今天的信号,足以让她警醒。
她要好好想想,下步该怎么走。但不管怎样,至少现在,她还是皇上的宠妃,她还怀着皇上的龙脉,这就够了,足够了。
皇后的宝座,已然在向她招手。
她很有信心,坐上去。
风吹向何方 正文 第七十八章 行事太急惹疯狂报复 交锋方晓非对方敌手
贤妃一路心事重重地走来,也没发现对面来了人。
“贤妃。”
贤妃抬头一看,是皇后,因为太出乎意料,她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皇后不是被禁足了么?怎么会出来?是皇上,还是太后,解除了她的禁足令?看她的方向,估计是去庄和宫给太后请安啊。贤妃的心,忽然往下一沉,这个皇后,真的如义父所说,是个不简单的人呐,居然可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以不赦的大罪咸鱼翻身。一个皇长子,居然还撼动不了她的地位,皇后的能耐,大大超出了她的预料。
她想不出事情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按照她的盘算,皇后此次,不是被赐死就是被废啊,那样,身怀有孕的她,皇上现在的宠妃,应该是当仁不让的新后人选。
可是,为什么会是这样?
皇后笑盈盈地望着她,眼光颇为玩味。
贤妃心里咯噔一下,直呼不妙。这次没有扳倒皇后,皇后是不会善罢甘休的。皇后统领后宫啊,要捏到她的把柄,易如反掌。她的背心里,开始冒冷汗,心里有些后悔不该这么早就跟皇后叫板,她,应该,做得更隐晦一些的。如果赦免皇后的太后,那还稍微好一些,但如果解禁令是皇上下的,那就麻烦了。那只能说明皇上心里,还装着皇后,这样她往后的日子将举步唯艰,不但处处陷与被动,而且防不胜防。
这一回,她非但没有赢,还把自己置于了劣势。
她感到了害怕,因为她在明处,而皇后,在暗处。
皇后的眼光微笑着落在了她的肚子上,四个月了,腹部微微有些隆起。
贤妃下意识地用衣袖遮了遮肚子。
皇后意味深长地一笑,款款离去。
贤妃的脸上,渗出了细汗,她从皇后的眼里,看到了她最不愿意,最害怕看到的东西,那就是——怨毒!她开始后悔了,不该在自己没有绝对把握的时候,得罪皇后。
“贤妃求见。”皇上正在正阳殿批阅奏折,公公禀告。
他迟疑一下,说:宣。
贤妃欢喜地进来了:“皇上!”
“恩。”他没有抬头。
“皇上,”她偎依过来,试图象往常那样,撒着娇去夺他的笔。
他将手一抽,眉头一皱:“有事么?”
贤妃一愣,眼眶都红了,期期艾艾地说:“皇上,您不喜欢我了么?”
“谁说的?”他见状,放下笔,走过来,揽住她的肩膀说:“朕正忙着呢,你先回去,得空朕叫公公传你。”
“您一定要传我啊——”贤妃不甘心,拖住他:“我要你送我。”
他依了她,一边走一边说:“好。不过以后没有传召尽量少到这里来,身为后妃应该知道,只有太后和皇后,才能自行出入正阳殿。”
贤妃有点不高兴了,不服气地说:“那,以前清妃不是天天都呆在正阳殿里?”嘴唇一撅:“为什么她可以,我不可以?都是妃子。”
皇上闻言,停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