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等待中泪流满面。
清扬,你不会原谅我了,是吗?你叫我,如何能原谅自己?
清扬——
他趴在清扬曾经睡过的床上,将头深深地埋进枕头中,在似有若无的清扬的气息中,哀哀地哭泣着,象一个无助的孩子,失去了心爱的玩具。没有人可以倾诉,他只能打落门牙往自己肚里咽,其苦,更甚过黄连。没有人可以开解他,他自己打上的死结,自己都解不开了。没有人可以安慰他,他的伤口,只能在这皇宫阴暗的角落里,蜷缩着,背着所有的人独自舔抹。
出了明禧宫,公公一路唱诺着过来,举起值事牌。
“请皇上钦定侍寝的妃嫔。”
他伸出手,在值事牌上滑过来,滑过去,踌躇良久,还是收回了手。
“今夜算了。”
他宁可一个人独居正阳殿,等待他的清扬,“玄真入梦来”。
长长的甬道上,白色裙摆一闪而过。
“谁?”皇上大喝一声:“站住!”
拐角处,探出一张怯怯的脸。
他一愣,这张脸,这张脸……
“清扬!”他狂喜过望,一把抓住她的双臂,将她整个拖过来。
那女子吓得面如土色。
一瞬间的恍惚过后,他细看,才发现,面前的女子,不是他的清扬。
“大胆,你是哪宫的女子,这么晚了还到处乱跑?”公公喝道:“见了皇上还不下跪!”
“皇上!”女子吓得慌忙跪下:“臣妾是新进宫的秀女,还没有加封,因为好玩,追一只萤火虫,迷了路,才误撞了皇上。”
“谁负责调教你们的,真是该死!”公公严厉地说:“明天定要追查!”
皇上这才看清,这个女子,穿着一身雪白的中衣,猜想她定是上了床,睡不着,出来院子散步,所以才会一时兴起,追萤火虫迷了路。
“算了,”皇上说:“公公你先送她回去吧。”
公公一摆手,示意她跟他走。
“等一等。”皇上又拦住他们,伸手接过公公手中的灯笼,凑到女子的面前。细细看来,那眉眼,那鼻唇,她真的,长的好象清扬啊,尤其是白衣一穿,除了少了清扬身上那种清新灵动和超凡脱俗的气质之外,那可真是,太象了!
这世上,竟还有这么象的人。他望着她,有些失神。
“你是哪里的,叫什么名字?”他缓缓地问。
“臣妾是淮北人氏,姓陈,闺名蕴贤。”
他嘴角掠过一丝微笑,想起母亲颇有深意的话“淮北献上的那个女孩,姓陈的,的确不错,你会喜欢的”。
原来如此。
他手一指,对公公说:“今夜,就她了。”
消息天亮就传到了皇后那里。
等陈蕴贤回到自己的寝宫,皇后,已经在那里等着她了。
“皇后娘娘!”陈蕴贤拜下,在进宫之前就听说过皇后善妒,她不敢掉以轻心。对皇后今天的来意,她也心如打鼓。
皇后笑道:“恭喜妹妹了,才进宫几天,就得到了皇上的宠信。”
陈蕴贤不敢贸然回答。
“妹妹请起。”皇后笑道:“我今天是来送好消息的,我已经在太后那里请了旨,即日起加封妹妹为贤美人。接旨吧!”
陈蕴贤站起来,小心地接了旨。
“抬起头来。”皇后说。
陈美人慢慢地抬起头来。
皇后倒吸一口凉气,天,真象啊,天底下,竟有这么象的人!
可惜,她再象,也不是清扬,更不可能是那个一心只顾着她的姐姐风清扬!
清扬,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
但,任何人,都不要想取代她!永远!
风吹向何方 正文 第七十六章 陈美人升妃尚不知足 皇长子夭折牵连皇后
陈美人似乎很受皇上的宠爱,连着十多天的时间,几乎夜夜都被召往正阳殿。
宫里的人因为皇上的态度,对陈美人也是倍加推崇。
皇后似乎也并没有为难陈美人的意思,反而还奏明太后说要升她为妃。于是在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里,陈美人连升两极,最后擢升为贤妃。
皇上今夜又到了集粹宫。
“心慈呢?”皇上问。
皇后回答说:“今夜太后留她在庄和宫里歇息。”
“哦。”皇上顺口应了,在集粹宫里转了一圈。他以为,皇后会留他,可是一圈转完了,皇后并没有再开口说话。他有些纳闷,坐下来,静静地望着皇后。
皇后的脸上呈现出一种落寞的神情,眼神有些空洞地望着窗外。
他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他突然很好奇,很想知道她在想什么。他有一种很强烈的感觉,皇后,自从清扬死后,改变了很多。
“你去请了太后的懿旨,封陈氏为妃了?”他盯着她的眼睛问:“为什么?这可不象是你一贯的作风。”
“你喜欢她,不是么?”皇后淡淡地回答,垂下眼帘。
他忽然有些恍惚起来,皇后这个似曾相识的举动,拨动了他心里那根细微的弦。清扬,清扬伤心的时候,也是如此这般的神态。他刻意地清了清嗓子,说:“那你准备安排她住哪里呢?”
“住郁秀宫吧,如果她有幸能为皇上添上一个皇子,也许能跟所有曾经在郁秀宫住过的妃子一样,母凭子贵,册封为皇贵妃。”她轻声说。
“你心里真是这样希望的?”他窥探着她的真实想法。
“是。”她恭声回答。
“后宫之中,只有太后和皇后可以自由出入正阳殿。”他其实是想说,如果想,她可以随时去正阳殿找他。在他的印象中,自清扬死后,皇后,再也没有去过正阳殿了。
皇后低着头,没有回答。
他不确定,她到底听见他说的话没有,她到底听懂了他的意思没有。
“今夜,朕不走了。”他仍旧盯着她。
可是,她却并没有显出什么喜悦的神情来,依旧是有些发痴的模样。
“皇后,你有心事?”他凑近,轻声问。
“啊,”她掩饰道:“没有啊。”
“你已经很久没有笑过了。”他幽声道。
“啊,是么?”皇后这才轻轻一笑,他却一眼看出,那笑容里的勉强。
“这里就是郁秀宫啊,久仰大名,果然不错。”贤妃欢喜地蹦跳着,在自己的新寝宫里到处看新鲜。
“太后当年就是在这里诞下皇长子,才被封为皇贵妃,最后当上皇后的。”皇上在座上,和悦地说:“以后就看你的啦。”
贤妃脸一红,娇嗔一声:“皇上——”
心里却似一池春水被激起了涟漪,我,将来有一天,也要当贵妃,做皇后!
三个月后,贤妃有喜了。
这个因貌得宠的妃子,终于有了资本开展下一步的行动了。
夜幕下的明禧宫,宫门紧闭。
皇后一个人,默默地站在宫门口。没有皇上的准许,谁也不能进去。
清扬的死,带给她的震撼和打击,是谁也想不到的。正如清扬所说,她林幽香,虽然争强好胜,却并不是一个无情之人。尤其是当她得知清扬是自己的姐姐的时候,她心里的那个悔恨,一直到现在,都折磨着她。皇上并没有给清妃平反,她也不敢堂而皇之地悼念清扬,只有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候,她才会象幽灵一般,飘到明禧宫来,跟清扬说说话。
在宫里,她是寂寞的,极端寂寞。
她站在明禧宫门口,发现宫门一角,已有蜘蛛在牵丝。皇上宠幸贤妃之后,鲜到明禧宫来,那些负责定期打扫的人,也开始敷衍了事。人无百日好,花无百日红,由来只有新人笑,有谁听过旧人哭?皇后的心里充满了伤感。皇上,曾经是多么在乎清扬啊,可是,她死了还不到半年,他的枕边,就已经另有新欢。他对贤妃的宠爱,似乎更胜于清扬。
清扬那样爱他,为他而牺牲,到最后,也不过是被他抛诸脑后,那么,自己那样爱他,最后,又是难逃一个怎样的下场呢?她头一回,无论如何也激发不了自己的昂扬斗志了,只觉得心意沉沉,万念俱灰。
清扬是死了,解脱了,她却还不得不呆在皇宫里,一步一步地捱下去。
她忽然觉得,对这样的生活,她真的,厌烦了。
缓步踏上台阶,手指触及到冰凉的门环,这皇宫,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皇后将脸贴在门上,在心里低声叫着:“清扬,清扬——”
“皇后好雅兴啊,这么晚了还出来散步。”一个柔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皇后回头一看,是贤妃。她居然,也学着清扬,穿着一袭白衣。皇后看着,怎么都觉得刺眼,心里,也说不出的别扭。她还真的,把自己当清妃搞?!
“这么晚了,你怎么也在这里?”皇后顺口问道。
贤妃轻轻一笑,炫耀地说:“我才从正阳殿过来。”言毕,死死地盯着皇后的脸,她想从那里,找到失落和嫉妒。
她的确,才从正阳殿过来。本来她今夜是被皇上召去了,但太后突然去了正阳殿,找皇上谈事,所以她便离开了。
皇后淡淡地将了她一军:“那你怎么又回来了?皇上不要你侍寝了么?”
贤妃讨了个没趣,不甘心,又说:“我回来了不是正好,皇后可以再去啊。”
“我去不去可不是你管得了的。”皇后也不恼,不阴不阳地回了一句。
贤妃自恃得宠,根本没把皇后放在眼里,哼一声,说:“您去不去正阳殿我是管不了,不过皇上有旨,明禧宫可是禁地!皇后,胆子不小啊。”
“我又没擅闯,在门口晃荡一下也不行么?”皇后毫不示弱地说:“要不,你去告诉皇上好了,要他治我的罪啊。”
贤妃气得七窍生烟,不好发作,恨恨地说:“晃荡也不行。”
皇后冷笑一声:“敢情这是你住的地方?!”
“我会住进来的!”贤妃咬牙切齿地说。
“你以为你是谁?!”皇后觉得她简直是大言不惭:“我还告诉你,就你,根本不配住明禧宫!”
“我不配,你配?”贤妃反唇相讥:“那就把集粹宫让给我住得了。”
一开始,皇后根本就不屑于跟她斗嘴,听到这话,真的生气了。你未免,也欺人太甚!要是放在以前,谁敢这么跟我说话?被我整得服服帖帖的妃子,还少么?现在我想修身养性,你却执意要在我面前耀武扬威,全然不把我这个皇后放在眼里。你仗着皇上宠爱你,也太过份了,居然敢这样跟我公开叫板!她气得浑身颤抖,忍不住冲上去就是一记耳光:“放肆!”
“皇后!”身后传来一个威严的声音,颇有些愠怒。
她回头一看,皇上和太后站在那里,皇上,正绷着个脸。
“朕还以为你真的从此洗心革面了呢,”皇上讥讽道:“要不是送太后回宫,差点就漏过了这出好戏。”
“到底是为什么起了争端?”太后问,平静地望了皇后一眼。
皇后没有回答,皇上都看见了,而且已经下了结论,不论她怎么解释,都不会让他改变成见,要知道,她这一耳光,打的是皇上的宠妃。至于太后,从来就没有喜欢过自己,又岂会为了她求情?她已经拿定了主意,送肉上砧板,随你怎么剁好了。她毕竟还是皇后,她也有她的尊严。
贤妃更加不敢做声,毕竟,是她先挑衅,说出的话,被太后和皇上知道,可是大逆不道的。
“贤妃你先下去吧。”太后说。
看着贤妃走远了,太后才对皇后说:“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凡事要三思而后行,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皇后仍旧低头不语。
“你也不想想,她身怀有孕,就算是她错了,你也不能动手!我告诉你,要是她有什么事,你也别想好过!”皇上一拂袖:“以后离她远点!还不回宫!”
皇后一躬身,走了。
太后远远地看着皇后的背影,忽然对皇上说:“皇后不太对头啊——”
“管她的!”皇上仍然有气。
“她从前挺伶牙利齿的。”太后幽幽地说:“你没发现,她变了很多。”
皇上明显地愣了一下。
太后又说:“这件事我会弄清楚的,你呀,又冲动了。”
皇上又愣了一下,沉默了,听母亲话里的意思,今天这一耳光,好象并不是那么简单,也许,该受到斥责的,不应该是皇后。
正阳殿里,皇上正握着贤妃的手,在案上画画。
“皇上,您好象,特别喜欢桃花啊?”贤妃说。
“恩,”皇上问:“你喜欢什么花?”
贤妃狡黠一笑:“臣妾也喜欢桃花。”
“是么?”皇上笑着望她一眼,心想,真是乖巧。
“可惜,宫里没有什么地方栽了桃花,不过,听说明禧宫里栽了一株桃花,一到春天,开得可茂盛了。”贤妃一脸向往的神色。
“哦,”皇上说:“等到了明年春天,朕带你进去看看好了。”
“看看?”贤妃抿嘴一笑。
“看看还不满足么?”皇上放下笔,饶有兴趣地问:“你还想怎么样啊?”
“我呀,我呀,”贤妃轻轻一笑,美目顾盼:“我想住进去,天天与桃花为伴。”
皇上悠然一笑:“你好贪心啊——”
“行不行啊,皇上?”她撒娇。
“朕得好好想想,”皇上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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