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都不离开我的,你会遵守诺言的,是不是?”
她背对着他,再一次潸然泪下。
文举,我到底该如何面对你?师父,我怎么才能做到息心止步?
他默然地抱着她,低声说:“清扬,我不要你再受到任何伤害,你要记住,我是文举,永远都是你的文举。”
“皇上!”公公在门外叫:“该起身了!”
文举抱紧清扬,不动。清扬催促:“起身了——”
他仍旧不动,口里说:“不急。”
清扬却急了,转过身来推他:“要起来了——”猛然想起自己一丝不挂,顷刻间又红了脸,双手抱着胸,缩在被子里,扭捏着不知该如何是好。文举感觉到她的尴尬,复又将她揽进怀里,下巴顶着她的额头,柔声道:“喜欢我这样抱着你吗?”怀里的人儿不声响。文举坏笑,摸索着将手往上探,轻轻地摩挲她的背,清扬想躲,身子往前就,却正好贴上文举的胸,往前也不行,往后又被文举的手拦住,她仓促间,双手撑到文举的胸前,努力保持着距离。
他看到她的窘境,猜到她的意图,心里暗笑,窃窃道:“你要是再反抗,今天我就不去早朝了。”
她一惊,收回了手。
他揶揄她:“从此君王不早朝,人家都会说清妃狐媚祸主,把你做为千古罪人声讨啊。”
“我没有,”她急急地分辩,一抬头,正好看见他嘴角上扬,又是几分邪气的笑脸。我又上当了,她有些气恼。
“好了,你听话,”他看到她生气,很开心:“你紧抱我,就一下,我马上起身去上朝。”
她犹豫,不动。
文举又笑:“满堂大臣们等不及了,都会问皇上怎么还没有来,公公一定回答说,皇上啊,还在清妃娘娘的床上呢,呵呵。”
她的手终于迟疑着伸过来,轻轻地环上他的腰,羞怯地说:“这样,可以了么?”
“再紧点。”他当然不满意。
她只好轻轻地贴上来,怯怯地说:“你,真的该起身了。”
他猛一下,搂紧她:“要这样,知道不?!”感觉贴在胸前她的脸,烫人。
“皇上,该上朝了。”公公的催促声再次传来。
文举这才坐起身,披上中衣,唤道:“来呀——”
公公端了热水,宫女拿了朝服,匆匆跑进来,见清妃还抱着被子躺在床上,好心提醒:“娘娘,您该替皇上穿衣呀。”清扬这才意识到,自己应该干什么,裹着被子想从床上下来,探手去拿文举的衣服。文举一把握住她的手,一同裹进被子里,按在床上,柔声道:“别着凉了,时候还早,多睡会。”
洗漱完毕,正要离去,忽又折身回来,俯身在清扬额头上重重一吻,贴近她耳边,小声说:“哪里也不要去,乖乖地在这里等我。”深深望她一眼,起身离去。
清扬还是起了身,一个人在清心殿里转悠,不知不觉又踱到正殿“息心止步”匾额下,她静静地站着,长叹一口气,师父的话又在耳边回响。
“你将来要走的路,会比别人的更为艰辛,因而也会更痛苦,所以你要牢记这四个字,息心止步,不贪人世间清欢,不恋红尘中情爱,方能大彻大悟,远离痛苦,做到识大体,明大理,成就大局。”
师父始终担心我感情用事,可是,无论我怎么努力,为何我始终都难做到息心止步呢?!
正想着,几个公公进来:“娘娘。”
“什么事?”清扬问。
公公抬头看一眼匾额,回话:“皇上吩咐奴才们取下这块匾额。”
清扬忽然想起,昨夜,她以为自己真的喝下了鸩毒说出的那番话,现在想起来都觉得脸红心跳,文举必定是因为自己那句“清扬的心是肉做的,禁不起那么多的伤害,所以,我选择了放弃,选择了逃避,选择了息心止步。”要摘掉这块匾额,她摆摆手:“不用取了。”
公公们彼此探询着,犹豫,清扬说:“下去吧,我会跟皇上解释的。”公公们这才退下。
清扬坐在凳上,忽然想起玉妃和吴美人来,还是放心不下,抬脚就要出殿,走到门前,却被宫女拦住:“娘娘,皇上吩咐,您只能在殿内活动。”
清扬愠道:“大胆,你竟敢限制我的行动自由!”
宫女吓坏了,跪下,带着哭腔说:“娘娘,如果皇上回来,看不到娘娘,奴才,奴才……”清扬想到文举暴躁的脾气,心中不忍为难宫女,悻悻地退了回来,说:“我不走,你去吧许公公叫来。”宫女连声谢恩,领命下去了。
不多时,许公公到了,清扬唤他到跟前,小声问:“吴美人那里可好?”
许公公点点头,清扬又问:“确定皇后毫不知情?”
许公公又点头。
清扬大为宽慰,轻声叮嘱道:“天气已经凉了,该添置的你都要仔细安排好。一定要小心,不要走露一点风声。”
许公公点头:“娘娘尽管放心。”
清扬又问:“玉妃那里怎么样了?”
许公公回答:“人还是老样子。”
“唉,”清扬不甘心:“太医真的是束手无策了吗?”
公公默然摇头。清扬见状神色黯然,徐徐道:“既然这样,还是要把她的身体照顾好,明令郁秀宫的宫人们,尽心伺候,稍有闪失我唯他们是问!”少顷又说:“公公你要不定期地去查看,一旦发现敷衍了事的宫人,一律从重处罚!”
公公悄声问:“那娘娘准备何时回明禧宫?”
清扬复叹一口气,正要回答,却听殿上传来一男子沉声话语:“她不回去了!”话音未落,文举已经走了进来。
清扬俯身拜下:“皇上。”
文举一挥手,公公连忙退下,他悠声道:“清妃娘娘真是操心重啊,人在朕这里,心里却还记挂着别人。”
清扬不知他何意,只低着头不做声。
“今日朝堂之上,大臣们联名上奏,要求普减赋税,是你和周丞相合计的吧?!”文举冷冷地说。
“是。”清扬坦诚相认。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把手伸到朝堂之上!”他怒道:“你和周丞相明明知道朕意已决,要增加赋税,还没等朕开口,你们就先下手为强!”
“皇上,今年重灾,百姓生活堪忧,赋税不减反增,岂不是官逼民反?”清扬依旧不急不缓地说。
“不收赋税,哪来的军饷,蒙古一旦犯境,如何抵抗?”文举愤然道:“攘内必先安外,这个道理你懂不懂?!真是妇人之仁!”
“皇上你错了!”清扬抬起头来,不待皇上准许就站起身来,言辞凿凿地说:“自古以来,得民心者得天下,即便蒙古进犯,军队不强,百姓也会奋起抵抗。”
“不用你教训我,大臣们的奏折里已经写得很清楚了。”他吼道:“谁准许你起来的,给朕跪下!朕的决定,任谁都不能更改!”
清扬一气,毫不妥协:“你不要以为自己是皇帝,就可以任性妄为,鱼肉百姓!”倔强地不肯跪下。
“朕是皇帝!”他怒气腾腾地咆哮!
清扬昂起头,傲然道:“我有太后玉玺,上可制约皇帝,下可问责官吏,你如果执意不肯收回成命,清扬便请出玉玺!”
“我知道太后把玉玺交给你了,”他嗤笑一声:“后宫干政斩立决!别以为有太后撑腰我就不敢把你怎么样?!”
“朕即刻下诏,普增赋税!”他冲上来,一把抓起案几上的笔,就要朱笔御批。清扬死死地揪住他的手,叫道:“请皇上三思,请皇上收回成命!”
他突然停住,把清扬往旁边一推,清扬从地上爬起来,厉声道:“你要下笔,我就请出玉玺,以太后的名义召开辅政大臣会议!”
文举的脸逼近清扬,那眼光凌厉,似要刺入她的心房看个通透,语气也冷冽起来:“你不要逼我,清扬,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啪!”的一声,一记耳光甩到文举脸上,清扬道:“文举,你太令我失望了!”腾手夺过他手中的笔,对他身上狠狠一掷。文举被清扬迎面一耳光给打蒙了,半天才回过神来,怒火万丈,伸手欲打清扬,清扬狠狠地瞪着他,他举起的手停在半空,还是没有落下,暴跳如雷地冲出了清心殿。
清扬转身进了内室,一头扑在床上,一动不动。
“娘娘,您该吃点东西了。”宫女轻声劝她。
清扬从床上坐起来,看向窗外,天色已黑,问:“皇上呢?”
宫女回答:“皇上在正阳殿。”
她站起身,走进窗边,望向正阳殿,殿内灯火通明,她默然,文举执拗,不肯改变注意,自己跟他这样硬碰硬,只能适得其反,一天已经过去,想必圣旨已经下了,她忽然间好后悔,我为什么要发脾气,我为什么不能跟他好好说,他毕竟是皇帝啊,毕竟他的想法,也不完全错,他有他的考虑,或许,他的想法也是对的。她想起自己的那一耳光,力气下得猛,不由得看看自己的手掌,有些懊恼。
“皇上吃饭了吗?”她问。
宫女答:“没有,皇上将自己关在里面一天了。”
她担忧地望望正阳殿,想象不出文举此刻的心情,但她此刻,分明是在挂念他,分明是在心疼他。
宫女上前,关上窗户:“娘娘,夜里冷。”
她又将窗户推开,静静地坐在桌前,正对着正阳殿的灯光,对宫女说:“你下去吧。”
清扬在窗前静坐一夜,正阳殿的灯光亮了一夜。
第二天,如是。
第三天,夜已经深了,正阳殿灯火辉煌。宫女见她仍不肯关窗,端来炭火:“娘娘,您多穿点,这天冷,看是要下雪了。”看清扬默然,只好退下。
他在干什么?他真的不理我了吗?
清扬坐在窗前,趴在桌上,睡着了。
她又梦到了满树的桃花,开得嫣红粉白,那个树下的少年,眉目俊俏,英气逼人,正回过头来,望着她微笑。
“清扬——”是他在叫她吗?
她恍惚间,伸出手去,他的身影却不见了,她几乎要哭了,喊道:“文举,我等了你八年,你怎么可以避而不见?”
花雨中传来他的笑声,她目之所及,只有桃花,桃花,桃花!
她到处找他,跑丢了披风,跑丢了鞋子,跑乱了头发,可是,
到处都找不到他——
她一屁股坐在冰冷的地上号啕大哭:“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她哭着睁开眼,梦里的绝望仍可以清晰地感觉到,眼泪仍旧不停地流着,衣袖上满是鼻涕,她只觉得心里难受,她就想放声大哭,索性就坐到地上,扯了衣袖蒙了脸,仰天大哭起来。
宫女拍拍她的肩膀,她一甩衣袖,烦躁:“不要你们管我!都下去!”歇斯底里地喊道:“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扑在地上,放肆锤打地板,哭个不停。
“清扬——”身后传来他的声音。
“你不要管我!我要回家!”
“清扬——”他又叫,手再度抚上她的肩膀。
她甩开他的手,还是趴在地上痛哭。
“清扬——”他去抱她,她打他,拼命打他,用手锤,用脚蹬,嘴里嚷嚷着:“走开,走开!我不要你,你是坏蛋!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拳头象雨点一样落在他的身上,他无言地抱紧了她,死不撒手。她气势汹汹地挣扎,把鞋子也蹬掉了,咬了文举一口,疼得他一缩手,她便打着一双赤脚,跑了出去。
风吹向何方 正文 第四十四章 出宫始知深爱难割舍 淮北造反帝妃两心知
天上已经洋洋洒洒地飘起了鹅毛大雪,地上的雪已经有一寸厚了,清扬哭着,赤脚在皇宫里奔跑,她只有一个念头,她要回家,这个念头是如此的强烈,刺骨的寒风和冰凉的雪地她都没有感觉。风象刀子一样刮在她脸上,雪落在单薄的衣上,不多时便化成了水,头发上也满是雪花,手指冻得僵硬。
终于,她跑到了宫门口。
大红的宫门紧闭,威武的侍卫端立。
她冲上前,侍卫拦住她:“清妃娘娘,没有圣旨您不能出宫。”
她怒道:“走开!”
侍卫跪下,不肯让开:“请清妃娘娘恕罪!”
她站在原地,一筹莫展,除了哭,别无他法。
他跑上前,轻轻地将皮裘披在她身上,柔声道:“别胡闹了,会生病的。”
她一把甩开皮裘,推开他,捏紧拳头,声嘶力竭地喊:“我要回家!”
他望望地上的皮裘,又看看她,沉声道:“开宫门。”
沉重的宫门缓缓打开,她瞬间热泪盈眶,可以出宫了,我可以回家了——
她兴奋地加快了步伐,紧走慢走迈出了宫门,只觉得一身轻松,欢天喜地的劲头还没有过去,一回头,望见文举站在宫门里,脚步竟再也无法向前移动。
我真的就这么走了么?
我再也,再也看不到他了——
我等了他整整八年,那每一次望眼欲穿的期盼,难道就是为了今天彻底的分别吗?
我真的可以忘记他吗?我是多么的爱他啊——
她默默地转过身去,脚步象注了铅,提都提不起了。
我就这样回去吗?
我如何向师父交代?
难道要我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