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的地方,在这个时候若是将张蜻蜓杀了,只怕夏仲和是宁死也不会替他们卖命的,于是上前劝道,“哥哥,你问她也是问不出来的。不如先让人把她带下去,严加看管起来,咱们先处理正事吧。”
宇文朴看着妹妹对自己暗递过来的眼色,终于收了刀,吩咐人把张蜻蜓押下去了。只是夏仲和看现在这情形,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向宇文都兰请求一事,“请让我带她下去包扎下伤口,再把我们关押起来吧。”
宇文都兰点了点头,打发他二人下去了,这才跟哥哥密谋起来。
他们说了些什么,张蜻蜓自然无从知晓。只是她的心里却欢快得犹如要振翅高飞的小鸟,迫不及待的要跟人分享这份喜悦之情了。
“嘘!”夏仲和知道她想说什么,看看外头把守之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将一杯茶水推到她的手边,先检查她的伤势。
张蜻蜓会意,蘸着茶水在桌上写道,“大哥在这里!”
夏仲和微笑着点了点头,潘云龙喊得那么大声,他们想听不到都不容易。他拂袖将字迹抹了,也写了一句,“我会想办法,把我们在这里的消息传递给他。”
张蜻蜓用力的点了点头,大哥若是知道了他们在此,一定会很开心的。
出于男女之别,夏仲和只略拨开些张蜻蜓破损的衣裳,检查伤处,就见莹润如玉的肌肤上硬生生给拉出三道两三寸长的爪痕。虽不甚深,但已经红肿起来了,看得夏仲和心疼不已,“疼吧?这要是留下疤可怎么办?”
倒是张蜻蜓满不在乎,“又没拉在脸上,没事儿!”她往窗外瞄了瞄,又蘸着茶水在桌上写道,“今天来的人,好象是我相公!”
夏仲和手一抖,心中不知是苦是酸。
就见张蜻蜓喜孜孜的一双桃花眼在暗夜里笑得闪闪发亮,无比动人,不敢多看,低头涩然取出衣角暗藏的两颗保命药丸,“这是从家里带出来的,你把这白的抹上伤口上,红的服了,包去百毒,治病救命的。”
张蜻蜓见他如此珍视,有些舍不得用了。只留下白的,红的却要还给他,“这个还是留给你防身吧。”
“这个时候,你还拉扯什么?”夏仲和也不知为何会如此生气,去给她重新倒了杯水来,逼她服药,“那狼爪是有毒的,给抓成这样,要不快点吃药,到明儿肩膀指不定就抬不起来了!在这儿又不比家里,难道这会子我还能去给你弄出别的药来?趁早吃了,不知多少事还等着咱们去做呢!”
“好好好!”张蜻蜓给他训斥得受不住了,只得把药服下。又冲夏仲和嫣然一笑,示意他放心离去。
可是夏仲和又怎么能真的安心?
相处这么些天,他也算多少了解了些张蜻蜓的脾气。在知道了潘云龙在此的消息后,以她的性子,是无论如何也要想法把潘云龙救出来的。可是她自己现在都是活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又有什么法子去救人?
那个宇文朴能那么折磨潘云龙,接下来也不知会用什么恶毒的法子折磨张蜻蜓。还有那个素未谋面的潘云豹,也不知是真是假。若果是他的话,他真有这份本事,能把他们救出去么?
夏仲和心里一时以喜,一时以忧,竟也不知该如何自处了。
但张蜻蜓却坚定的相信,那人一定是小豹子,他来了,他就一定有办法把自己救出去!
潘云豹现在火得无法可想!
淡淡的星光照在一处隐秘的沙丘上,衬得他的脸益发青得可怕!该死的宇文朴,居然敢算计他媳妇,活该被千刀万剐!
“消消气,快消消气!老弟,这心急吃不得热豆腐,知道人在那儿,咱们慢慢来救嘛!”对面那个黑衣人拍拍他肩,居然是之前与之水火不相容的赤烈温。
那日,当赤烈温看到金阗国的军队在西戎出现后,心明不妙,立即跟潘云豹摊了牌。他可以带领族人向南康上降表,俯首称臣,但南康得保证,支持他继续在西戎独立为王。如果南康不能答应他,那他宁肯横刀自刎,也不会让潘云豹有机会把他活捉回去。
如果说从前的潘云豹不大会动脑子,可是经过谢尚贽苦心教导,现在又经过战争洗礼的潘云豹可成长了不少。
南康和西戎打打闹闹许多年了,为什么南康一直未能完全收服?小舅舅教过他,这是因为两边的文化风俗很不相同。
况且西戎苦寒空旷,就算是南康费尽心机的打了下来,既不好治理,也无人愿意过来驻守。故此,南康对于西戎的政策,一向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那就没得说,必要打回来才是。
当然,如若能够招安,那是最好不过。但那样的盛景,也只有在南康建国最初的几十年间出现过。那时的南康,挟高祖开国的余威,八方来朝,天下归心,盛况空前。只是自南康内乱,改朝换代之后,周边不服,乱象渐生。
潘云豹想,如果能够让赤烈温带着他们的部族向南康带头臣服,那对于整个西戎的局势,是否更加有利?
这个时候,为了避免被金阗吞并的命运,赤烈温只能、也只有借助南康的势力,他没有必要骗他。
所以思前想后,他决定帮赤烈温一把。但小豹子也留了个心眼,怕他在族中大势已去,要跟他先回本部看看究竟再说。万一这家伙后院烧得渣也不剩了,那他还追着这家伙干嘛?不如趁早回去看媳妇,何必在在这儿喝西北风?于是他二人便结伴,尾随着金阗国的军队,回到了赤烈部族。
赤烈温也不傻,没有贸然露面,先在外头潜伏了几天,等到金阗国的军队走了,这才趁夜悄悄溜了回去,把他心腹引了出来,一经盘问这才知道,他们族中已经四分五裂。有人想投靠财大气粗的金阗,但也有些人仍想自立为王,尤其是平素那些面和心不和的兄弟们,更是趁乱全都跳了出来,想篡夺他的位置,正斗得你死我活。
赤烈温生性奸狡,闻此后并未立即露面,而是暗中让心腹回去发号施令,把一些绝对忠于他的力量集结起来,就挑拔着这些兄弟们内讧,斗死一个算一下。
而他们呢,在听说金阗国主赫连淳正准备动身去嵬项族说合时,便也悄然潜伏到了这里。
过来的目的有两个,一是因为宇文朴已经表态支持赤烈温其中一个弟弟赤烈台,想用联姻的方式来对抗金阗。赤烈温知道,宇文朴最为险诈,他之所以挑上这个弟弟,是因为这个弟弟是典型的外强中干,最好控制。等到金阗的危机一解,恐怕他们整个部族也成了人家嘴里的一块肉了。
所以赤烈温要来探一探宇文朴的态度,若是他不愿意归顺金阗的话,且看能不能暂且拉拢过来做盟友。若是他迫于金阗的威势要归顺的话,那没说的,立即得把此人除去,否则后患无穷。
而另一个目的就是为了潘云龙了。小豹子不傻,在答应赤烈温帮他的时候,就打听起他哥的消息。
出事那天的详细情形,他已经从赤烈温属下嘴里听说了,既然最后哥哥是在宇文朴的追捕中失的踪,找他要人是绝对不会错的。
只是没想到,他们今晚上刚来探路,好容易摸到宇文朴的住处,居然看到了自个儿的媳妇!
潘云豹简直是难以置信,先前因为张蜻蜓换了西戎女子的装束,他一时还没看出来,可等到听见媳妇说话时,他就无比肯定了。
当时就要跳下来的,只是赤烈温不明究里,把他拦了一下。等到后头那头黑狼出来了,小豹子再也忍不住了,管他三七二十一的就跳了下来。
直到现在,赤烈温还莫名其妙,“老弟,那女子是什么人,你要这么为她拼命?”
那是我媳妇!只是这话潘云豹在嘴里打了个转,就咽了回去,到底刚刚化敌为友,未来的变数还多得很,不能让人知道张蜻蜓的底细。
“那小子也欺人太甚了!对个女孩子就这么不客气,他还是人么?赤烈温,咱们也别扯这些了。咱们照直说吧,我哥就在里头呢,人我是一定要救的。那个宇文家的小子我很看不顺眼,他不是想把你们部族给吞了么?要不这样,我帮你把他干掉,让你吞了他的部族如何?”
赤烈温眼睛一眯,开始盘算起潘云豹的话究竟可不可行。若是能把嵬项部族吞掉,当然最好。宇文朴当年为了在族中争权夺利,心狠手辣的把几个兄弟全干掉了,除了一个妹妹,再没剩下什么人。
若是他一死,他的儿子还那么小,根本不足以服众,到时若是自己把他妹子娶来做个侧妃,只怕还真能把嵬项族给吞掉了。
只是如此一来,自己在西戎可就一枝独大了,威风是威风,可也容易成为众矢之的,尤其是南康,能不对他这个心腹大患耿耿于怀?
见他迟疑,潘云豹略加思忖,便猜出他的心意了。轻蔑的讥笑,“亏我还以为赤烈温是怎样的英雄豪杰,原来也是这样不济事的胆小鬼!怎么,怕树大招风?说句不中听的话,你就是归顺了我们南康,朝廷也不见得就对你完全放心。既然如此,为何不敢把自己的势力弄得更强一点?纵是我们再要交锋,你不也多几分胜算?”
不觉又将媳妇平日的口头禅搬了出来,“哼,做买卖从来都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人家都想吞并你了,偏你还不敢吞并人家,真是孬种!”
赤烈温思量再三,终于下了狠心,“好,就依你!”
第260章 喜事
秋雨绵绵,蓑草凄凄。
数着窗外檐角上滴答滴答的雨水,觉得时光竟是格外的漫长。往冰凉的手心里呵了一口气,又使劲搓了几下,让自己稍稍暖和些,张蜻蜓皱眉打量着屋外忙碌着的人群,不明白他们这是要干什么。
自前晚行刺事件后,嵬项族就笼罩在一种诡异的气氛之中。整个院子里的下人们都似上了发条一般,打扫屋子,收拾东西,四处披红挂绿。厨房里也镇日散发着香气,象是在准备一场盛大的宴会。
可若是办喜事,大伙儿脸上又没有一丝喜气,反而满脸的凝重,连喘气声都生怕大了些。这到底是要干什么?为了迎接金阗国的国主么?张蜻蜓私心猜测着,难道说宇文朴决定投靠他们了?算算日子,也就是明日到了吧?
自那日被关到这间后院的柴房,夏仲和再没能来看她一眼,也不知给弄到哪儿去了。每天只有看守给她送一顿饭,仍旧是让人难以下咽的糌粑和一壶白水,刚送来时还有点热乎气,没一会儿,就凉得刺心了。幸好天不冷,张蜻蜓也不想喝水,只是胃里饿得难受,屋子里又没个火盆,冻得够呛。
且喜那日换了身新衣裳,还有夏仲和临别时给她服下的药,否则张蜻蜓能不能捱得过,还真不好说。摸摸肩头那处已经基本痊愈的伤口,张蜻蜓告诉自己一定要耐心。
大嫂说过,只有耐心,才能等着机会。想起亲人,她的眼中掠过一抹暖意。在心底给自己鼓劲,大嫂,你放心,我不会毛躁的,大哥还在这儿呢,我一定会带着他回来见你,还有那不知是小侄儿还是小侄女的。
天一点点的又昏暗了下去,忽地,有个小孩跑进院子里,很是兴奋的样子,“嗳,听说没?外头来了队收皮货的商人,就是去年的羊皮牛皮子也收!只是价钱压得低,大的二十文,小的只给十文。哈大管家让我进来跟你们说一声,若是有愿意的,赶紧回去拿,要不,好东西可都给别人换完了!”
院子里的人一听就都坐不住了,去年那么大雪灾,谁家没几件存货?搁着也是浪费了,若是能换些现钱或者东西,就算价格低了点,但总比烂在手上强。眼下这仗也结束了,拿着钱明天开春买些粮食种子和小羊羔,这岂不是好?
于是大伙儿纷纷都想往外走,媚儿一见急了,从屋那头跑过来道,“你们怎么都走了?这一大屋子留给谁看?”
“我们这又没什么值钱的东西,有什么可看的?就是这屋里的女人,门也是锁着的。媚儿姑娘,既然你在,就麻烦你看下,我们去去就来!”
一面说,这杂役房的一屋子下人能便跑了个精光。媚儿纵是气得跺脚,却也毫无法子。这些族人都是有家有口的,平常也不住这边,谁家没个私心呢?而来西戎的行脚商人,就跟阵风似的,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若是错过这个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