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德想通此节,暂且按捺下了心头的怒火,依旧冷着脸,但语气却缓和了下来,“你这下人,倒比你护着的这些主子们懂事多了,既有你如此一说,我就大人不计小人过,暂且饶过她们一回!”
张蜻蜓心下鄙夷,分明就是你无理取闹,给人说得无话可说了,所以才不敢再闹腾下去!可她也不傻,这个时候,不太好动此人,人家郎府的侍卫好不容易把形势缓和下来,她干嘛要去闹腾?心里虽仍是忿忿不平,到底忍耐了下来。
“不过,”吴德不甘心就这么放过她们,提出条件,“你们打了我家的狗是不争的事实,我家的狗可不是普通的狗,全是从西域专门买的名品,花高价请人训练养育出来的,就这一条狗,至少也得值五百两银子!这儿一共是八条狗,给你们伤的这么重,就算一条只赔一百两,你们几家也得赔我八百两银子给它们养伤!”
你干脆去拦路抢劫算了!张蜻蜓真是受不了,这世上怎么有这么厚颜无耻之人?嗤笑,“国舅爷,你这八条狗是被我们打的,照您这么个算法,一共只要八百两银子也确实不算多了。
大伙儿想啊,国舅爷既要给它们请大夫,还得给它们上药,还得日夜不停的伺候着,它们一日好不了,您也一日吃不下,睡不着,日夜为它们担惊受怕,伤心落泪,这些您还没给我们算呢!我们付这八百两银子,真是不冤,一点都不冤了!”
她这话一出口,开始吴德还听着不错,以为她也怕了,想找个台阶下,可听到后来,简直气得要吐血了!什么他还要担惊受怕,伤心落泪的,这是伺候狗啊,还是伺候爹啊?
围观众人无不使劲绷着一张脸忍笑,心想潘家这个二媳妇也实在是太无赖了一些,有这么寒碜人的么?
就听张蜻蜓又道.“可是国舅爷,我们赔了您的狗,那您是不是也要赔我们的损失?您算算啊,我们打它,得费不少的力气吧?咱们比不上您这英雄盖世,不过几个弱女子。平常在家,也就是绣绣花,写写字儿,打它们半天,这胳膊也酸了,手也疼了,又给您这狗吓得呀,小心肝扑通扑通一直跳到现在,回头非找大夫瞧瞧,吃几副药压压惊不可,您这狗一条就值五百两,可我们又值多少呢?说起来,我们几位家境也不太差,我是最末的一个,可这从小到大的花销恐怕也不值五千两吧?您的狗要的赔银是五分之一,那我从小到大的花销的五分之一您又该赔多少?”
祝心辰和谢素馨在一旁是拍案叫绝,这个账算得好!她们又不是冤大头,凭什么给这个吴德平白无故的讹了去?
吴德气得浑身都哆嗦了,偏偏无话反驳,手指着张蜻蜓,“你……你好……”
“谢谢国舅爷夸奖!”张蜻蜓迅速把他的话给打断了,“小女子不才,没什么别的本事,就是算这些鸡毛蒜皮的烂帐还马马虎虎,要依我说,这几条狗也没什么本事,给咱们几个弱女子都打趴下了,也不足以留在您身边,免得家也看不好,还丢东西,您不如呀,再去买几条厉害的好狗重新训练,这几个没用的家伙就交我们发落,咱们就算两清,您看如何?”
吴德气得话都说不出来,好半晌才跺脚发狠道,“好,我记得你了,咱们走!”
他转身进车里再不愿意瞧见张蜻蜓那张幸灾乐祸的脸,那个胖管事还嗫嚅着问他,“五爷……这狗当真不要了么?”
吴德在车里狠狠的骂,“你要留着,你就去跟潘家的二少夫人算算这笔帐!”
胖管事原本就没有的脖子往里缩得更深,挥手让人把刚系好的狗绳都放开,一行人灰头土脸的走了。
张大姑娘瞅着他们的背影,嘿嘿一笑,跟本姑娘斗,你还得再练几把刷子再来!
转身吩咐侍卫,“快,把这几条狗抓着!”
反正人也得罪了,多的话也无需多说,祝心辰只问张蜻蜓一句,“你抓了这群恶狗干嘛?”
废话!张大姑娘可以卖狗肉啊,狗皮还能做膏药呢!
(谢谢蜜桃宝儿和水中自由自在的打赏,还有亲们的票票,谢谢了!
第178章 各逞心机
此前放肆行凶的恶犬,此刻老老实实的趴在长条案几上,一动不动。
张大姑娘咽了咽口水,左右招呼,“你们一个二个傻看着干嘛?动手啊!还怕它不成?来!”
她做出表率,袖子一挽,很轻松的就撕下一条烤得酥烂的后腿,拿小刀削下一截送到蒋明淑的碗里,“吃吧,谁叫它刚才吓唬你来着,咱们这就吃了它报仇啊!”
狗肉原本就烤得油光放亮,再将其撕扯开来,更加的香气四溢,令人垂涎欲滴。蒋明淑还有些紧张,睁大了圆溜溜的眼睛,伸出小手指头戳戳那块一动不动的狗腿。见毫无反应,这才放心的试着舔舔小手指头,觉得味道确实不错,便学张蜻蜓那样,伸出小手抓了狗肉,送到红红的小嘴边,啊呜一口,津津有味吃将起来。
张蜻蜓看得哈哈大笑,拍拍她的头,表示鼓励,“好吃吧?慢慢吃。来,这块给你。”她又割了一块给年纪更小的小菊,小姑娘见蒋明淑都吃了,早放下心肠,一放进碗里,就用小手抓着,大口开吃。
众人见状,不禁莞尔。
董少泉笑道,“咱们今日也就做一回俗人,在这桃花林下饮酒作乐,还望花神莫怪。若是要怪,就怪那恶犬的主人去,可与我们毫不相干!”
“这话说得很是!”众人纷纷附合,独祝心辰道,“花神若是有灵,还该赞我们替天行道呢!吃了这些恶犬,不知给人间省多少祸害。店家,且筛些好米酒过来,这么好的狗肉,无酒相伴可就太失色了。”
众人一齐大笑,皆云应该。
她们抓了那八条恶狗,从桃花林里出来,见时候不早了,本欲去和董少泉约好的酒楼见面吃饭。
未料董少泉忙完了铺子里的事情,不放心她们,提前过来接应。
当下两边遇上,听张蜻蜓说起今日之事,心中虽然也有些担心吴德日后的打击报复,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横竖胸中出了这口恶气,倒是值得小小庆贺。
恰好瞧见这桃花林边上,有个酒馆,无非是弄些山珍野蔬,茶水小菜,给过往的行人提供个便利。
张蜻蜓一下子动了兴致,索性就在此歇脚,让那店家将狗杀了几条,抹上盐和香料,架在火上去烤。再整治些乡间小菜,就这么露天而坐,一面远眺着桃花林的美景,一面佐以乡村米酒,品尝着美味的狗肉,倒也别有风味。
只是席间,潘云露因为那一番折腾,弄得有些灰头土脸,总觉得自己不够漂亮了,在这乡间野店里,也没个重新梳妆打扮的地方,撅着个嘴生闷气。
张蜻蜓随口就去哄她,“要我说,云露妹妹你把这些首饰收了,再减些脂粉显得还更好看些。瞧你皮肤这么水灵,老是给遮起来,谁又看得到?再说这么大的日头,就是涂了脂抹了粉,没一会儿也就掉了,不如就在此洗把脸,干干净净的,下午嫂子带你们逛逛街,送你几盒好脂粉。”
潘云露听她连夸带棒的,不禁转嗔为喜,“嫂嫂,你真的觉得我不施脂粉比较好看?”
“那是当然。”张蜻蜓没说假话,好好的小姑娘,虽说没几分姿色,但也不要弄得这么浓妆艳抹好不好?瞧着都别扭。
潘云露听了她的话,叫了店家的娘子打来热水,当真卸了脂粉,收了那些乱七八糟的首饰,整个人显得干净清爽不少。
谢素馨在一旁瞧见,偷偷揶揄着张蜻蜓,“二表嫂,幸好你是个女的,要是个男的,得骗倒多少大姑娘?”
张蜻蜓邪笑着在她腰上掐了一把,“小娘子,是不是瞧上大爷了?”
谢素馨忍俊不禁,连自己都调戏,这个表嫂,她还当真下得去手!
她们在这儿吃喝说笑,周奶娘瞧见琴姐兴致不是很高,怏怏的有些无精打采,问她是怎么了,琴姐也不肯说。
周奶娘再三追问,她才将她拉到柴门之外,低声告诉她,“方才后腿肚子上被那畜生咬了一口,却也不是疼得很厉害。”
周奶娘提起她的裙子,瞧她脚脖子后头,有一处已然干涸的浅浅血印,不禁色变,“这给狗咬了可了不得,一定要去瞧大夫的,我去跟姑娘说一声!”
琴姐将她拉住,瞟了那边谈笑风声的张蜻蜓等人一眼,“少奶奶和小姐们兴致正高,此刻怎好打扰?不如再等一会儿,吃了饭回城再说吧。”
周奶娘想想也是,此刻也没有多的车马,断不可能为了琴姐一人,就专程跑一趟,都是做下人的,未免有些心疼的道,“那你一会儿歇着,我来替你看着小菊。”
如此琴姐已经十分感谢了。二人正在这窃窃私语,忽见道上又过来一辆小马车,窗边有个小丫头正左顾右盼,一时瞧见祝心辰的大黄马,微咦了一声,“小姐好似在这儿呢!”
是么?车中主人示意停车,刚好就来到周奶娘她们面前,撩开车帘,原来是位清秀佳人,柔声相询,“请问,祝家小姐可是在这儿小憩?”
周奶娘疑惑的点了点头,“请问夫人是?”
那美人似有些赧颜,吞吞吐吐道,“我……妾身姓邹,也不知方不方便进来。”
你问我,我问谁呀?周奶娘正觉得哥怪,柴门低矮,院中的张蜻蜓已经眼尖看见了,“那是谁来了?”
祝心辰扭头一看,却是微微色变。目光快速落到胡惜容的身上一眼,站起身来,“我去叫她离开。”
胡惜容也已经看到了,虽然看不真切,但心里已经有了七八分的把握,微吸口气,却是鼓足了勇气,“没事,她若愿意,不妨请她过来一见吧。”
张蜻蜓听得莫名其妙,胡惜容却看着董少泉,低声做了个交待,“少泉哥哥,那位……就是都家的蕙兰姐姐。”
啊!张蜻蜓想起来了,那不就是从前胡浩然要娶没娶到,后来又害得胡惜容缠绵病榻这么多年的女子?既然来了,她也想看看,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女子。
当祝心辰将邹蕙兰带过来的时候,第一眼,张蜻蜓觉得真是不咋地。
邹蕙兰的姿色并没有特别出众之处,亏那小豹子还说他年少无知的时候,也曾经对这女子有过一丝淡淡的爱慕之情。这啥眼光啊?
可是当她走近了,再细看,张蜻蜓却又觉得这女子生得委实不错。
虽然眼睛不算太大,鼻子不算太高,嘴巴不算太小,但凑在一起却是恰到好处的让人顺眼。面对着她,那感觉就好象是从烈日炎炎走到树荫里,有股子让人亲和与放松的舒适之意。
因为寡居的关系,邹蕙兰穿着一件素雅的浅银灰长褂。不过那灰色极浅,并不黯淡。走动之间,看见她长褂之下宝蓝底子,绣着月白银灰交缠纹样的长裙,在这姹紫嫣红的春天,反衬得别有一番清新之意。
她的身上也没有什么华丽的装饰,唯戴着几件银饰。只是那对纯银的花钿打得极其精巧,便是一动不动,那一蓬细小的花蕊仍是簇拥着当中一颗明珠颤微微抖个不停,平添无数风韵。
就见她半垂着粉颈,极是谦恭有礼的来到众人面前。因张蜻蜓在众女之中,算是年长又唯一成过亲的,祝心辰便先引着她来见礼。
“见过二少夫人。”莺莺的声音从她口中传出,听得张蜻蜓浑身一松,这女人,声音真好听!
虽然已有二十五六年纪,但邹蕙兰的声音娇柔之极,带着一股娇憨的娃娃音,让人一听就忍不住心生怜惜。
张大姑娘忽地激灵灵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有些明白这貌似寻常的女人当年是怎么勾搭得胡浩然那帮青涩毛头小子们情窦初开的了。
年纪既长,表面上行止又端。再加上一些温柔体贴,一些故作天真,再配合一些心计,这样的女子,也许不是最出色的,但却是最能讨得男人欢心的。
就好象她从前在北安国,有个屠夫家的女儿,照张蜻蜓来看,那丫头又懒又馋,又爱耍些小心眼,又爱使些小性子。可偏偏就是这样一个丫头,引来不知多少男子爱慕,愿意娶她为妻。而这个邹蕙兰,明显也是同一货色!
要是张蜻蜓初次见她,或许不会有这么深的偏见,可是张蜻蜓已经听说过她的光辉事迹,难免就有一些看法。张大姑娘不是见不得女孩撒娇耍心机,只是有一点,你不能害人。
当年之事,或许邹蕙兰也有其不得已的苦衷,谁不想过好日子呢?你想嫁进豪门公子哥儿并不是你的错,但是你不能脚踏两条船,一面跟人作下丑事,还继续给旁人以希翼。尤其是不该在火刚起时,就只顾着逃命,把被你利用的胡惜容扔在那里了。
那时的胡惜容还小,没那么懂事,可你已经是大人了,不可能不知道火灾的厉害,却因为只顾着自己的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