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割开后流出黑色的脓液就像芝麻糊一样;有些伤口肉都没了,惨白惨白的骨头清晰可见。可是,见到雪地中的少年的脸的时候,女童仍然感到非常的震惊。
“怀谷哥哥……”
“什么?”看着女童欲言又止的样子,秦怀谷问道。
女童躲在怀谷哥哥的身后,紧紧的拽着秦怀谷的衣衫,凝视了少年好一会,他的双眼紧闭着,嘴唇紧紧的咬在一起,单薄的身躯给人一种不服输的倔强的感觉,虽然,他没有说话,但是,却仿佛在说‘救救我’。
“怀谷哥哥,我们带他回去好不好?”女童终于开口问道。
秦怀谷回过头,看着女童,“可是……”显然,这个问题让秦怀谷感到很为难。
“怀谷哥哥,他好可怜啊!”
“芸芸,山庄的规矩你是知道的。”虽然秦怀谷也不忍心拒绝她,可是,毕竟谷里是有规矩的,自己又不像大师兄或者二师兄,自己只是一个没有决定权的四师兄啊。
“怀谷哥哥……”女童不依不饶,拽着秦怀谷的衣衫左右来回的摇晃着。
“小师妹……这……”秦怀谷实在是不忍看这她这般可怜的表情,可是,奈何山庄里的规矩是不可以例外的。秦怀谷选择了沉默。
“怀谷哥哥,他就像是我一样,一个人躺在这冰冷的雪地里,好可怜啊。我们带他回去好不好?”女童扬起稚嫩的小脸,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的,水灵灵的,仿佛再多扑闪两下就会落下泪来。
听到了刚才女童的话,秦怀谷犹豫了,他用怜悯的眼神看着女童。久久的,仿佛透过她看到了遥远的过去。
“哎!”秦怀谷突然叹了口气,走向地上的少年,“谁叫你是我的小师妹呢?”说罢便将地上的少年背在了背上。
见此情景,女童高兴的叫道:“嘻嘻……我最喜欢大师兄和怀谷哥哥了。”
秦怀谷听了,笑而不语,他知道,在她的心中大师兄是一个任何人都无法取代的存在。秦怀谷一手托着背上的少年,一手牵着女童,静静的走在回去的路上。
女童不时的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昏睡中的少年。心里非常的高兴,神医山庄里都是些比自己年龄大的师兄弟,最小的就是大了自己八岁的怀谷哥哥了,再也没有比他小的人了,就更别提自己的同龄人了。虽然眼前这个少年看样子也应该比自己大,但是,他至少是自己目前见过的年龄最小的人了。想到以后自己又多了一个玩伴了,女童就乐开了怀,灿烂的笑容在清澈的脸庞上荡漾。
沉浸在欣喜中的女童却不知道,此时,她的怀谷哥哥正在冥思苦想回去后,该如何向师傅和众位师兄解释。
“怀谷哥哥,你再坚持一会儿,就快到了。”女童鼓励着秦怀谷。虽然一个十岁的少年并不重,可是,大冬天的背着个人在雪地里行走了那么远的路,也是很消耗体力的。要不是秦怀谷常年习武,恐怕此刻雪地中应该会多了两具尸体吧。
“怀谷哥哥,你看,已经可以看到大门了。”小女孩一手拽着秦怀谷的衣衫,一手指着不远处的朱红的大木门。
秦怀谷闻言,抬头看了看,嘴角上扬微微一笑,向女童示意他还好,还能坚持。笑容却在一瞬间,突然凝固了。
“怎么了?”女童回头看向大门。
一袭干净的白衣在风中鼓动,一头乌黑的秀发随风飞舞,凌乱却不失雅致,清瘦的身影在这朱漆的大木门下显得那么的单薄。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安静的站着,如同一尊白玉雕像,不知他在雪中站了多久了,沧海桑田,他仿佛就那样静静的站着,不曾离开过。
他静静的凝视着雪地中走来的归人,黑玉一样的双眸清澈如水,清俊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的表情,在他看到女童的那一刹那间,眉尾稍稍的向上挑了一点点,使他的眼中多了一丝情意。
女童丢开秦怀谷的手,向白衣的少年跑去,脚下的银铃发出急促的响声,女童一头扑进了白衣少年的怀抱。“大师兄……我想死你了。”女童娇滴滴的唤了一声。
【接受◎惩罚】
【接受◎惩罚】
女童丢开秦怀谷的手,向白衣的少年跑去,脚下的银铃发出急促的响声,女童一头扑进了白衣少年的怀抱。“大师兄……我想死你了。”女童娇滴滴的唤了一声。
秦怀谷的眼中,失落一闪而过,仿佛不曾出现过。
白衣少年轻轻的用手扫去落在女童肩头的雪花,他轻轻的抱起女童,让她坐在他的手肘上。女童双手环着他的脖子,一张小脸像小狗一样在他的怀里来回蹭来蹭去,留恋不已。白衣少年见她如此,温柔的笑了,他的笑容有着融化冰雪的温暖。
白衣少年用单手抱着女童,腾出一手轻轻的刮了一下女童那红彤彤的鼻子,“你又淘气了。”虽是一句责骂的话,用他那如冰玉相击的声音说出来却是充满了宠溺的味道。
“才没呢!芸儿我最乖了。芸儿才没有淘气。”芸儿在白衣少年的怀里撒娇,微微的努了努嘴。
白衣少年摇摇头,如击玉碎冰的声音,“没有?我临走时,让你乖乖的在山庄里背书,你怎么又跑出去玩了?”
“我……”被白衣少年这么一说,芸儿这才想起来还真有“背书”这么一件事。当时倒是答应的快,可是,大师兄一走,书就不知道被她丢到哪里去了。
“嗯?”白衣少年微笑着,等待着女童的辩解。
“我……我出来接你嘛!”嘻嘻……芸儿灵机一动想出这么一个理由来。我真聪明啊!
白衣翩翩的少年轻轻挑了挑眉,“哦?我从东边回来,你怎么去西边接我去了?”被白衣少年这么一问,芸儿懊恼的转过头去,趴在白衣少年的肩上,不再搭理他,独自生着闷气。
什么嘛?明明就是知道的,人家不过才出去玩了一小会儿嘛,就被发现了,真是的。大师兄你明明就是知道的,还要问来我。讨厌,讨厌,真讨厌,不用看也知道,你一定正在笑我呢。哼……我就是不理你。
“大师兄,欢迎你回来。路上一切可好?”
听到怀谷哥哥的声音,芸儿这才想起来,怀谷哥哥也在,还有那个少年。芸儿因为见到大师兄太过激动,竟然把他们俩给忘记了,小小年纪竟然就如此的“见色忘友”。芸儿吐了吐舌头,连忙从白衣少年的怀里跳下来,拽着他的衣服央求:“大师兄,你救救那个人吧!他好可怜哦!”芸儿眼巴巴的望着白衣少年,一双大眼睛水灵灵的,仿佛你要是不答应,她就能立马哭出来的样子。
虽然秦天洵早已发现了这个命悬一线的黑衫少年,却没有多问,被芸儿这么一说,才仔细打量了这个少年一番。然后,淡淡的说了一句,“芸儿,山庄的规矩你是知道的。”
“恩,”芸儿点点头,“我知道,可是他真的很可怜,就像芸儿一样。”说这句话的时候,芸儿的脸上浮现出了淡淡的哀伤,与她的年纪极为不相符。
白衣少年怜悯的看着芸儿,“这个少年的身世必定不一般。看他身上的伤,定然是被人追杀而逃到此处的。刀伤招招都见血,且这些刀都是啐过毒的,就是为了置人于死地。想来这位少年必定是得罪了谁才会招致杀身之祸。留这样一个人在神医山庄,他日必定会给神医山庄带来麻烦。”
“大师兄,你不能这样说啊。万一他是好人,只是被坏人误伤了而已,我们救了他,他将来一定会感激我们神医山庄的。说不定,他还会给神医山庄带来好运呢?”芸儿天真的反驳道。“再说了,要是大师兄你那个时候没有把我捡回神医山庄,我不是也早就死了吗?二师兄那个时候不是也说我会给神医山庄带来灾难,可是这都六年了,不是也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吗?而且,神医山庄一天比一天繁盛了。师傅还说我是个福星呢!”
芸儿不死心的抓着大师兄的一角,“大师兄,你就可怜可怜他嘛,就像你当年可怜我一样,救救他嘛。好不好嘛?”扑闪扑闪的大眼睛中闪动着晶莹的泪光。“他真的很可怜,我不要嘛……我不要他死……不要……
秦天洵有些动容了,“你真的想救他?”
“恩。”芸儿使劲的点了点头。
“山庄的规矩不能坏。”
“我……”芸儿眼珠一转,瞬间就明白了大师兄的意思,犹豫了一下,便立即答应了“我接受惩罚。”只要能救他,受点小小的惩罚也没什么,而且她心里很清楚,大师兄不会对自己下很重的惩罚的。
“那就去藏经阁,将《本草纲目》誊写一遍。”白衣少年的话波澜不惊,却有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啊?大师兄,换本别的好不好?《本草纲目》从我识字起,我都抄了至少三四十遍了,换一本好不好啊?”从芸儿一岁开始便跟随秦天洵学习识字读书了,她练字的字帖便是秦天洵曾经誊写的《本草纲目》。后来,每次犯了错,秦天洵便要她抄写《本草纲目》,那可不是一般的厚啊!
虽说这次是我有史以来第一次自愿受罚,可是,那《本草纲目》我都已经倒背如流了,默写都不成问题的。芸儿一双水汪汪的大眼期盼的看着白衣少年。
白衣少年意味深长的看着芸儿,“那就换一本吧!“怀谷,找本《女戒》给她。”
“大师兄,这……”芸儿还没开口,一旁的秦怀谷便先开口了。秦怀谷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芸儿。
真是奇了?大师兄和怀谷哥哥怎么都这么看着我啊?我脸上又东西吗?芸儿立即用小手在脸上摸了摸,干干净净的什么东西都没有啊?难道说是因为我又长漂亮了?嘻嘻……虽然我知道不是这样的,不过,我实在是想不出原因了,就姑且这么认为吧。
要是让正在为她担心的秦怀谷知道芸儿现在的想法,一定会气晕过去的。
“有《本草纲目》厚吗?”芸儿问。现在她最关心的可是那本《女戒》到底有多厚。
“没有。”白衣少年淡淡的回答。
“嘻嘻……那就好。”芸儿粲然一笑,“还是大师兄最疼我了。”
“等等。”就在芸儿转身离开,准备去藏经阁的时候,被秦天洵给叫住了。
芸儿回过头,只见白衣少年修长白皙的三根手指在她的眼前晃了晃。芸儿的眼珠溜溜的转了转,疑惑的问:“三遍?”
三遍不会比《本草纲目》还有厚吧,那我不是亏大了,芸儿在心里计算着。
白衣少年摇摇头,笑容依旧,可是,芸儿突然觉得这个笑容这么这么恐怖呢。秦天洵的口中轻轻的吐出三个字:“三十遍。”
“啊?”
“快去吧,写完了才准出来。”不容违背的语气。
“大师兄……”芸儿拽着白衣少年的衣袖,来回的摇晃着。
“怀谷,带她去吧。”
一个布衣少年将秦怀谷背上那个受伤的黑衣少年接了过去,站到白衣少年身后去了。
秦怀谷牵着芸儿的手,向藏经阁的方向走去。芸儿刚走了两步,又折了回来,“他呢?”她指着布衣少年手中的人问。
“交给我就是了。”平静的声音却有着让人心安的力量。虽然白衣少年的话云淡风清,可是,芸儿知道,既然大师兄答应了,那么,他就定然不会让那个少年有事的。大师兄的医术是除师傅之外最好的了。想到这里,芸儿放心的走向藏经阁。
【祸不◎单行】
当芸儿拿到怀谷哥哥递过来的《女戒》时,心里可是乐坏了。这么薄,就算是抄个三十遍也就《本草纲目》一半的厚度啊。芸儿心里对大师兄感激的五体投地,恨不得以身相许了。
可是,当她开始抄了以后才发现,根本就不是那么一回事。虽然此时的芸儿还太小,一个六岁的小女孩还不能完全理解《女戒》的内容,但是,大体的意思还是能够理解的。
“未嫁从父,既嫁从夫,夫死从子。”
“妇德不必才明绝异”(意思是不必具备特异才能,这是明代“女子无才便是德”流行语的最初依据)
“清闲贞静,守节整齐,行己有耻,动静有法”
这些内容气的芸儿将手中的毛笔也给丢了出去。“这是谁写的啊?都写得什么东西嘛……”忽然,正在气头上的芸儿停止了咒骂,因为她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刚刚那只被她扔出去的毛笔,非常准确的,很幸运的砸中了某人。这个可怜的某人,正是给芸儿端饭过来的秦怀谷。芸儿丢出去的笔和墨溅了他一身,一件好好的衣服就这样又被芸儿糟蹋了。
之所以用“又”,那是因为在此之前,芸儿已经糟蹋了秦怀谷好几件衣服了。不过,秦怀谷性子好,又宠着她,所以从来都没跟她计较过。糟蹋了秦怀谷的衣服也就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可是,让芸儿心痛的是,她的晚膳就这么被毁了,那里有她最最最爱吃的桂花糕啊,也被毁了。
“真是气死我了!”芸儿狠狠的踢了一脚书桌,谁知那书桌是上好的檀木做成的,不但有着檀木特有的清香而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