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轻川自己也想不出像个洋娃娃似的梁希能够和女孩在街边拿着小吃乱逛的样子,不由的浅笑:“怕你冷场吧。”
他笑起来很好看,像是夏日干净无边的海水,瞬间就令人沉浸下去。
梁希红着脸呆了呆,才说:“我不会冷场的,我有很多好玩的东西,她们一定会喜欢我。”
左轻川道:“你确实应该多和别人接触接触,交几个朋友也不是坏事。”
梁希点点头,看着他把肉加到自己碗里,吃了口高兴地抬起头来说:“真的很好吃,为什么从来没有人给我做?”
左轻川看着她没什么心计的样子,不由的说:“那天我说话太重了,对不起,我也是希望你有些好的改变。”
不管梁希懂不懂,此刻的气氛都让她点下头去。
左轻川便没再讲什么。
梁希看到旁桌有人在喝扎啤,又道:“我也想喝…”
左轻川说:“你没成年,喝什么酒?”
梁希问:“你没喝过吗?”
左轻川不回答。
梁希哼道:“你也没成年,我只喝一口,我只是尝尝。”
左轻川无奈,只好给她叫了一杯。
谁知道梁希刚把酒含到嘴里就满脸纠结,若不是家教甚好,她早就吐了出来。
第一次喝啤酒,真的觉得这个东西又苦又涩。
什么饮料红酒都要比它强上许多。
但是只有啤酒才能让我们一杯一杯的痛饮,人生的很多阶段都是需要痛饮的,这些梁希还不明
白。
待她懂得后,酒量不好的她也能独自喝上好几杯了。
晚上回家梳洗完毕后,梁希又坐在桌前找出那个纸板钢琴认真的比划了起来,因为母亲喜欢安静,恐怕在她离开家之前,都不能摸到真的钢琴。
这几日的痛苦忐忑已经被左轻川一个微笑轻轻地化解掉。
梁希在回家的路上,忽然想要告白。
她觉得这个不是秘密的秘密,在十七岁的时候已经可以说出来。
梁希不相信这世上还有可以比左轻川更重要的人,她想和他名正言顺的在一起,那样即使他偶尔不理睬自己,即使以后会像父母似的有很多生意要忙,两人也不会再为了这些事情争吵了。
如果有句承诺,梁希觉得自己不停地等到死也无所谓。
她认真的在纸板上移动着手指,而后想,如果把卡门弹下来,就立刻去和左轻川说,半秒钟也不耽误。
☆
次日课间时,看到同学们都在彼此热切的聊着天,梁希忽然回忆起左轻川的话,便打算试着融入集体。
她轻轻地碰了碰同桌的胳膊,然后微笑说:“我昨天去和小川吃火锅了,我觉得你们吃的东西真好吃。”
同桌却觉得这句话刺耳无比,哼道:“是吗,梁小姐真是客气。”
梁希愣了愣,而后又说:“什么时候你带同学来我家玩,我有很多爸爸从国外买的芭比娃娃,还有很多好吃的外国零食。”
娃娃这种东西对于高中女生来说实在幼稚的可以,但一直热衷于给她们做衣服的梁希丝毫不觉得。
同桌觉得自己和这么个火星人坐在一起已经够倒霉了,所以完全不想忍受她的无耻炫耀,立刻冷冷的说:“我可不敢玩,碰坏了赔不起。”
说完又转身和别人谈笑了起来。
梁希被堵得有点无言,回头很无奈的看了眼左轻川。
完全听到这段对话的少爷根本就是绝望,他连话都没说就去讲台前找老师问问题去了。
大约是半个月之后,梁希终于能够完整的弹出D大调卡门,就连她妈妈听到后都说不错,所以高兴得这位小姐立刻便给左轻川打电话问:“晚上有没有空啊,我们去餐厅吃饭?”
左轻川正在看书,所以表示犹豫。
可是大约阿婆路过,忙怂恿他说去吧去吧,自来听外婆话的左轻川只好答应:“恩,几点?我去接你。”
梁希几乎手舞足蹈:“六点,六点,记得穿帅一点。”
说完她就挂了电话,跑到沙发旁边说:“妈妈,我要和小川告白,你说好不好,等我十八岁,就给我们办订婚仪式吧。”
像他们这种人家并不会担心孩子的前途,甚至于说有个好的结婚对象就是最重要的前途,所以黎舒并没有反对,边看着报纸边漫不经心的说:“好。”
梁希破天荒的亲了她一下,而后就跑到楼上精心打扮起来。
她满眼满心都是美好的幻想,而且还有点恨自己为什么不早做这个决定,以至于错过了那么多幸福时光。
反倒是黎舒愣愣的抬起了脸,她对这个孩子向来生疏放任,如此温暖,着实令人意外。
☆
奢华的西餐厅任何时候都不会人满为患。
当穿着红色小洋装的梁希拉着左轻川的手走进去时,立刻有西服革履的领班迎上来问:“左先生,和梁小姐两个人吗?”
看到梁希这么正式,甚至还带着钻石画着妆,聪明的左轻川就对于发生了什么已经预料的差不多了,他还未想好该怎么应付,淡淡的点头。
领班立即把他们领到很好的位置上,而后便殷勤的送上各项服务。
梁希看着熟悉的菜单问:“小川,你想吃什么啊?”
左轻川兴致不高的说:“照旧。”
梁希想了想道:“那就照旧吧。”
领班点点头,拿着菜单便款款的离开了。
梁希莫名的有些紧张,她不知道是先吃饭还是先告白,钢琴要什么时候弹,该说点如何漂亮的话。
准备的真是太仓促了。
左轻川看着她精致的脸忽明忽暗,忍不住问道:“你又怎么了?”
梁希听到他说话,吓了一跳,脱口而出:“我喜欢你!”
不仅她自己没有料到,就连左轻川也没料到这么快就说出来了,因此完全不知该怎么回答。
梁希简直都后悔死了,但也没办法,只能接着说:“你…做我男朋友好吗?”
她说完,顿时松掉口气。
现在问题全摆在左轻川面前。
他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才不着边际的问:“小希,你打算上哪所大学?”
梁希茫然的摇摇头。
左轻川问:“那你以后要做什么职业?”
梁希还是答不出来。
左轻川轻笑:“那你不觉得说这种话太轻浮了吗,你连一个打算都没有,凭什么要承诺,凭什么给承诺?”
别的话梁希没有往心里去,但轻浮两个字她听得很清楚,顿时伤心的说:“我没有,我很认真的,而且我还替你练好了钢琴…”
她知道自己说话无力,顿时低下了头,长发随之滑下肩膀。
左轻川看出她身上这件红衣服是自己妈妈送给她的,所有人给她的暗示都太明显了,不由有点心软:“你不必替我做什么,你要替你自己做可以吗?梁希,世界是很大的,还有很多很多东西你都没有体验过,你现在完全是…”
没办法说她鼠目寸光,也没办法说她是井底之蛙。
但还有什么别的意思吗?
梁希显得很伤心,她过了会儿红着眼睛看向他道:“你不答应是不是,你不愿意吧?”
左轻川没有否认。
梁希顿时站起身来朝他生气的说:“那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让我误会,让我觉得你很喜欢我似的!”
说完她自觉地没有脸见人,慌里慌张的就跑出了餐厅。
领班见状也不敢上菜,几乎全部客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左轻川身上。
他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明明是一起长大的,为什么梁希就是现在这个不着调的样子,为什么她一点长远的道理也不懂,完全不能体谅别人,就硬要把全世界的中心定在自己身上。
从前,左轻川是很有自信改变她的。
但现在他恍然明白,一个人再有力量也没有办法改变另外一个人。
不管多亲近,或是多疏远。
Chapter 4
Chapter 5
01
梁希的妈妈并不算是大家闺秀,她出生在靠近东北的一个小渔港,镇上清净美丽,但是经济落后,与后来定家的都市没有办法同日而语。
这陌生的环境,还有操着乡音的老人都让梁希倍感疏离。
她渐渐发现自己一日三餐不会像往常一样精致美味了,带来的那几件洋装没有专业的打理根本就变了样,而且很难抵御日益严重的寒冷。
这里的学校设施也很普通,都是本地学生在读书,就连老师的普通话也没有多标准。
说不习惯,并不是多么过分的话。
在这里只有梁希年迈的外婆陪着她,这个婆婆也不像小川的婆婆那样贵气,甚至身体很弱步履蹒跚,耳朵背的经常听不清楚别人说什么。
但外婆对梁希很好,每天都给她炖肉,等到晚上便坐在床边看着她入睡。
难得的亲情多半弥补了些离家的凄苦。
梁妈妈只来住过一个礼拜,而后告诉梁希要去香港给她赚钱,便又拖着路易威登的旅行箱离开了。
她果真每个月都寄钱来,但是除了偶尔的电话,根本就像蒸发了一样。
只有天知道梁希是多么想要回答原来的生活。
可是每当她看到镜子,看到那个缺乏打理而显得平凡而笨拙的自己,便没有勇气再给易轻川打电话了。
梁希还没有忘记他对她的冷漠。
原来想好有机会,至少是门当户对,但现在算什么呢?
梁希很绝望。
☆
面对生活的巨变,有的人会选择改变,有的人会选择堕落。
好在梁希终究还是个善良的好孩子,她很努力的去习惯那些老百姓的吃喝穿着,很努力的适应着男孩子的骚扰和女孩子的嘲笑,她开始发现自己的过去说出来只会引来厌烦,便闭口不提了。
整个高中的时光,几乎把她打磨的和班里的同学没有太大的差别,唯独梁希骨子里那点单纯和傻气还在,她不愿意去怀疑与伤害任何人,因为她大概会比同龄人更明白,受伤到底是什么样的滋味。
这无疑是个痛苦的过程,用扭曲活生生的把一个人改造成另外一个人的样子,枝叶不留。
都说女大十八变,虽然戏剧性的失去了原本属于梁希的华服,但她的美丽还是随着成长渐渐显露了出来,甚至多了几分干净与清纯。
所以追求的男孩子,不少。
可他们又怎么能和左轻川相比呢,那个很帅的,会谈钢琴会说法文,品味高贵,一笑起来就夺人心神的左轻川。
梁希不敢想念,也不敢忘记。
02
后来,她也像同龄人一样参加了高考,虽然成绩不算突出,但是仍旧凭借天分考上了北服——这是梁希苦苦思索了好几个月的结果,她不知道自己除了当个裁缝,还能做些什么。
看到外孙女成了大学生,外婆当然是很高兴的,她还特意给了梁希三百元钱,叫她买些喜欢的东西。
这是梁希第一次得到零花钱。
她握着它们在小镇上晃了好几圈也没有什么收获,直到远远地望见火车站,心底那个沉寂了许久的愿望才蓦然腾起。
很想回家,就算偷偷地看上一眼也好。
梁希决定后,便买了当天的火车票,给外婆打了电话后便出发了。
五个小时以后,梦想成真。
☆
街道还是原来那些街道,但整个城市却已经和原来有很多不同。
梁希本就不熟悉,几乎是一路问才一路找到自己的家门。
一年多没人住,显得荒凉极了。
她傻傻的盯了很久,才把目光移向隔壁。
好在花园里的园丁依旧在忙碌,种着梁希熟悉的玫瑰花。
朝左家走了两步,梁希心跳的厉害,她索性快步跑了过去,不顾佣人和园丁诧异的眼光使劲敲了敲门。
不管左轻川出来后说什么是怎样的态度,也要看一眼。
但可惜,开门的是又老了一些的阿婆。
她瞅着这个穿着T恤短裤,扎着马尾辫的大女孩,好半天没回过神儿,而后才颤抖的叫道:“阿希…阿希…?!”
梁希比谁都感性,立刻红了眼圈:“婆婆…”
阿婆赶紧把她拉进屋子里来问道:“你到哪里去了啊孩子,可叫我这个老太太惦记死了…”
梁希没有回答,因为不知该从何说起。
她紧张的环顾四周,而后轻声问:“小川呢…不在家吗?”
阿婆回答说:“他早就出国,去英国了。”
梁希哦了一声,猛然间从自己编织的重逢的美梦中醒了过来:他们的生活早就天差地别了,人比人,怎么能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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