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羽将她的手拿下来握在掌心,问道:“你有本名吗?你肯定不是姓梅。敢和项羽叫嚣着换人的,绝对不是为了自家妹子。”
深夜的寒露下来了,鬼风吟哦中,有些凄迷的楚歌飘过来,飘过来,重重击在西楚霸王的心上,脸上。陌芅扶着他坐下,微笑道:“项王,我叫嬴陌芅。”
项羽呢喃了两遍:“嬴陌芅,嬴陌芅…”猛然抬头道:“你是…!”
她点点头,呼吸急促起来,急着把来龙去脉和阴错阳差告诉给他:“是的,我是,我是嬴政的小女儿,暴秦的公主。我本来是来刺杀于你,所以那天我根本不是因为害怕才…”
项羽在她的唇上亲了亲,截住了她的下文,总结道:“原来,项羽娶了一位公主。那么,我尊敬的公主殿下,你后来,有没有一点点爱上我呢?”他明白了,他真的全明白了,明白了她的落落寡欢,她积年累月的冷淡,她常常没来由的脾气,明白新婚夜的那朵白花意义何在,明白了她为何三年穿白,不施脂粉,不配簪环,那是她的国孝。
陌芅哑了,她回答不了,她说不出口。于是她泪意潺潺地笑道:“项王,我想跳舞。”
“哦?要不要传人来给你伴奏?”他没有半点调侃的意思,意态是真诚的。
她没有回答他,只是起身下地,开始摧腰折袖地舞起来。他还没来得及惊叹,那铺天盖地的旋转就来了,急速地转换着灵巧的姿势,两只脚尖几乎不曾点地,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周而复始,岁岁年年。如果一定要有一个通俗的比喻,那就是千百只粉蝶在生命的尽头齐齐起舞,将一生的光华与璀璨都在这支舞里诉尽,令人目眩神迷。
舞罢,她瘫在他的怀中。面颊红了,呼吸乱了。
项羽问:“这支舞,我从未见你跳过。”
陌芅笑起来:“当然了我的项王,这支舞,名叫《陌上流苏》,你的乐人是不可能会演奏的,因为它的曲谱伴随着阿房宫你那一把大火燃成灰烬,长眠地下,已成绝响。这舞步也是我第一次正式表演。我曾经和我的哥哥说,这支舞,我只跳给两种人看,一种,是人间真正的帝王,另一种,就是我爱的男人…”
她的话还未完,就被项羽紧紧拥住。她也热烈地回应着他,花瓣一样的双唇贴上去主动亲吻他,动用了一个女人全部的体贴和欲,念,全部的妩媚和激情,她鼓起勇气将自己彻底交付出去。多年以来,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她叫他明白了什么是真正的温柔乡。这一整夜缠绵,是西楚霸王和虞姬爱情的墓志铭。
东方泛起鱼肚白的时候,项羽沉沉地睡过去了。陌芅起床,去到百里香丛生的荒草凄迷地,没有任何仇恨,也不带任何思念地念了首歌:“汉兵已略地,四方楚歌声,大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昔年梅家的那把匕首还在,那是她唯一的嫁妆,所以保存至今。那锋利的刀口向粉颈上只一横,大秦皇室最后的一点血脉,便化作一滩淡淡的血痕,渗进了泥地里。
楚汉相争,项羽兵败,霸王不肯过江东,选择了乌江自刎,徒惹后人嗟叹。
天下,到底姓刘了。
汉宫里,最最得宠的女子名曰戚夫人,刘邦常常让她身着男装侍奉自己,不许上妆,只亲手为她在额头围上一条朱红抹额。
众妃嫔都咕哝说皇帝太恶趣味,这戚夫人是个寡妇,皇帝居然喜欢让寡妇穿着男装来迎幸,这这这,成何体统!不是变态是什么?但也只敢私下说,台面上,她们也悄悄儿穿了短打男装,围了红色抹额,个个儿的像曾经西楚军营里的壮士似的,在宫里来回穿梭,包括吕后和薄姬,都试过那么两回,叫樊哙看了喷饭。
张良摇头道:“列位娘娘,这么折腾也是没有用滴,没那张脸,便什么都不是。”
樊哙哈哈大笑起来:“子房,你觉不觉得,这戚夫人活像一个故人…”
张良哼了一声:“谁不知道,她啊,像那年鸿门宴上舞剑的‘项庄’。”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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