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水云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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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水云都- 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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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云身上一直有淡淡的乳香,许多年了,明明已经长成了高大的青年男子,唯独那种气味却始终萦绕不散。

旗云深深吸了一口气,瞌上眼,轻声道:“我们寂云,真的长大了。”

27

27、第二十四章 。。。

或许是早些年改造飞云城时,便打算将这里作为战时根据地的缘故,这座城池街道布局相当简单,十字交错的两条路,远远地拉开,将清寂的城市分为四大块。

将军府以及寂云住的别院都在东南面,城西处连着一大片沙场,正是训练操演的地方。

寂云背着旗云,约莫走了一刻半钟,耳边听闻的呼喊声便渐渐逼人起来。

沙场前有座视察专用的高台,底下守护的士兵远远地就看见寂云走了过来。在军中待了这么些日子,寂云也算是混得熟了,同他们点点头,打了个招呼,便带着旗云登了上去。

那个看台约莫有五丈高,并不特别宽阔。上面留了几张座椅,积了些灰,寂云将外袍脱了下来,垫在上面,拉着旗云坐下。

高台下是一片开阔的沙场地,旗云一眼看过去,场中密密麻麻尽是士兵。

此时日头正烈,底下训练的队伍却一刻不停。厚重的盔甲反射着凛冽的白光,刀剑铿锵声不绝于耳,间或还穿杂着跑马的嘶鸣。飞沙在士兵的动作中扬起,又迅速被打散,只能隐约看见兵器在各人手中不停歇地转动。或砍切,或横劈,舞得人眼花缭乱。明明只是演练,却打出了十二分的煞气与豪迈。

旗云从小在京都长大,自然是不曾见过这样的场面。乍地一看,饶是身为女儿,心中也不禁升腾起一阵豪情。转脸再看向寂云,就见他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内尽是按捺不住的激动。

“你想下去吗?”旗云问。

“想。”寂云老老实实地点头:“我都很久没来演练场和他们打过架了,上次还输给谢清那小子了,哼!”

说着,就朝着下面一指:“那小子就在那里,叶大哥在和他说话。“

旗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就见沙场边缘的一块空地上还站着几个人。距离隔得远,模样倒也看不清楚,只依稀辨别得出那几人身材高大,皆是一身戎装。当先的那人微微朝着她所在的方向侧头,正同身后略矮一些的人交谈。

“想去就去吧。”旗云收回目光,笑了笑:“不必留在这里陪我,反正你在下面我也看得见。”

“呃……”寂云想了想,道:“那我下去把叶大哥叫上来,你一个人在这里我不放心。”

“不必了。众目睽睽的,又能有什么事?”旗云拍了拍他:“好了,快下去吧。”

寂云犹豫了一阵,却还是抵不过场下对他的诱惑,最后叮嘱了旗云几句,便匆匆下了高台。

这一处的视野极好,站在台上毫不费力地便可以看到城墙外的绵延万里。看着寂云渐渐快速消失在密麻的人群中,旗云站起来,紧了紧身上的衣衫,往远处眺望。

飞云城的城墙是纯粹的黑色,高大而坚毅。据说当年建造的时候特意选用了黑曜石作为材料,刀剑不伤、水火不侵,阳光普照的时候还会反射光芒。远远地看着这座城池,就宛如镶嵌在两座山脉之间的巨大黑色珍珠。美丽逼人,却又坚不可摧。

而在它之外,广袤的黄沙漫天遍野。风从旷野尽头呼啸而来,戛然止步于城前。一声又一声,撞击在城门上,如同苍老的哭咽,震人心魂。

旗云的视线慢慢滑向远方。

飞卷直上的黄沙之中,依然可以明显辨别出一块庞大的黑色阴影,静静蛰伏在飞云城的正前方——那是齐国的军队,以绝对的狩猎姿态盘踞一方,时刻等待着给予这座城池最致命的一击。

不需要威胁、不需要交战、不需要鲜血。齐越仅仅只是轻描淡写地把兵往那里一放,姜国就已经阵脚大乱。他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却早已将气势拿捏十足,一把匕首悄无声息地抵在了姜国的咽喉。动之即死。不动,亦死。

旗云并不清楚如今朝中究竟如何,但起码眼前军中的情形绝不乐观。赵峥前几年的不作为,以及先帝的昏庸,导致这个王朝陷入前所未有的虚弱之中。而另一方的齐国,在数十年甚至上百年不甘的驱使下,一次又一次地策划,一次又一次地布局,如今,终于走到了他们功成收网的时候。

“这里风大,还是回去吧。”正觉得凉,身后便有温暖的披风笼罩下来,搭在旗云肩上。

她回头。叶勋神色间带了些疲惫,走到她身边,淡淡道:“刚才见寂云来了,便想你应该也在附近。”

“他最近憋坏了。”衣服还带着叶勋的体温,暖暖地、妥帖的附在身上,瞬间掩下了满心的寒意。旗云抓起衣襟轻轻嗅了嗅,笑道:“谁替你洗的?这么香。”

叶勋没回答她的问题,只是苦笑道:“我要不把他关起来,估计下次他就直接让齐越给宰了。”末了,又垂头看了看底下的士兵:“况且最近军中也不安稳,他性子直,我怕他被人坑害。”

说起这些,旗云也想起了之前马宏的话,便道:“军中当真出了奸细?”

叶勋似乎并不惊讶她知道此事,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索性也就不再瞒她:“就是你来之前一天的事。皇上降了一道密旨,本来应当与你一同抵达飞云,但到现在都还没见着影子。知道这事的人只有我营中的那帮兄弟。”

“你……怀疑是他们?”

“如果有,那么就一定在他们之中。”叶勋看着台下,低声道。

方才他所站的地方此时还剩余了四个人,已经停止了交谈,正站在一起看着士兵演练。旗云并不认得他们,只依稀辨得出其中一人是马宏,他的个头即使是在一群将士中依然高大出众。她看了一眼,便又回过头来:“那你打算怎么做?”

叶勋沉默了片刻,缓缓道:“他们都是我过命的兄弟,对我的了解恐怕不比你少。眼下还没有闹出太大的动静,姑且静观其变吧。”

旗云没做声,心里的忧虑却逐渐攀升起来。叶勋垂头看了她一眼,笑了:“你别担心,没事的。”

嘴上说得轻松,但其中的危机又有谁不清楚?旗云见他不愿多说,便不再纠缠,转而看向场中。

方才寂云加入场后,原本聚集在一起操练的士兵便自发地让出了一小块空地,将寂云与谢清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起来;闹哄哄地喊成一片,也听不清到底在叫些什么,气氛颇为热烈。

寂云的个子本就不算太高,来军队后更是不显眼,连小他一岁的谢清都要比寂云高出半个头,冷着一张脸站在人群中央,倒是与对面手舞足蹈地寂云形成鲜明对比。饶是旗云、叶勋心情沉重,看到这一幕也不禁弯了弯唇角。

“很少见到寂云会和谁争口气。”旗云眉头舒展开来,有些怀念的味道,“他从小脾气就硬,但输赢之事却并不怎么放在心上,现在大了,反倒要赌一口气了。”

叶勋摇摇头,无奈道:“他那也是被激出来的。谢清虽然年纪小,但处处都让着寂云,唯独武艺一事上分毫不让,次次都把寂云给打趴下……输的时候多了,寂云也觉得脸面上过不去,就想着能赢上一次,每天练武倒是勤快多了,可就是打不过。”叶勋眼中染上一层暖色,赞许道:“当初收下谢清的时候,还没觉得这小子有什么特别。现在看来,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将才。寂云多跟着他学学,也没什么坏处。”

“谢清的身上有你的影子。”旗云微微一笑,轻声道:“他很像你十六、七岁的时候。不过也许是因为家世的原因,性子比你要冷漠一些。”

叶勋叹息。想起了多年前的自己,的确是一模一样的傲气与抱负,只是……后来呢?

从前的那些坚持、梦想,在岁月的流逝中不断被冲刷洗涤,一次次的无可奈何之后,摊开手掌,才发觉抓在手心的那些东西,早已改易得面目全非。而年少的誓言之所以总是掷地有声,便是因为它们的盲目和纯粹,什么都不曾懂得,什么都没有背负,因为无所顾忌而放浪形骸……却在日复一日的成长与面对中,渐渐消磨殆尽。

叶勋负手站在风中,脸庞轮廓坚毅,脊背依然如高山松柏不可弯折——只是再也没有了年少的傲气与决绝。掌心粗糙的茧见证了这些年来的奋斗和努力,他已然拼尽全力,而眼前……眼前黄沙一片,离盛世仍旧遥远。

他看着场中的谢清,低声道:“但愿十年后的他……不必再和我一样。”

“他必不会同你一样。”旗云走上前来,和他并肩站在一起,目光温柔地投注在场上——黄沙飞舞,金戈交接,被人群围在正中的两个少年手执兵刃,各自分踞一边。寂云依然是冒冒失失的样子,看不出半点沉稳,而对面的谢清,从头到尾都没有多余的表情,只静静地立在那里,眼神波澜不惊,像极了从前的叶勋。

只是那种相似中又隐约透出一些不同。叶勋的冷静是源于沉稳,而谢清的冷静则是因为冷漠。即使日光浓烈至此,他的眼中也依然残了一抹坚冰。

旗云缓缓道:“你们的确很相似,但毕竟不是同一个人……你走的路,即使他再走一遍,也一定不会和你站在同样的位置。”

“他会有更开阔的人生,甚至于完成你所没有完成的事业。”旗云抬头一笑,日光顷刻溢满了她的双眸:“而他所拥有的这一切……却都是从你手中得来。是你、你的祖先、他的祖先,代代相传的能量。”

高台上又吹起了风,温柔地、舒缓地,褪去了狂暴与粗糙,连风中的细沙都被剔除干净,拂在面上,是微凉而清爽的触感。

叶勋忽然觉得无比舒畅,像是郁结多年的心事终于彻底解开。他知道旗云所说的都是事实——盛世终究会到来,功勋终将会被建立,即使成就一切的人并非自己,但那又有什么所谓呢?一将功成万骨枯,他所置身的环境没有给予他成功的机会,但却因为他的努力,而为后人积蓄了成功的能量……做那将军身后的累累白骨,虽然有遗憾,但也足以瞑目了。

他瞌上双目,长长地吐出一口气。风拂面而来,又擦身而去,像是多少倥偬岁月中的不甘与辛酸,都在这一刻逐渐远去。

叶勋睁开眼,台下的两个人已经在众人的起哄中交上了手。谢清招式偏向阴柔一脉,顾念着兄弟情谊,下手都余了三分力气;而寂云倒是打得虎虎生威,招式大开大合,一管长枪舞得人眼花缭乱,拼命往谢清身上招呼。

明明只是长他们几岁,叶勋却忽然觉得自己已经老了。看着场中飞舞腾挪的寂云与谢清,满心的豪情壮志都淡化了去。他笑了笑,对旗云道:“你还记得小时候寂云练武的样子吗?”

旗云眼睛微微弯起来,笑道:“记得。一开始不是你在教他么?没练几天就喊痛,喊完又要练,真是拿他没办法。”

“他现在倒是有一身好功夫了,但是怎么一着急就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叶勋失笑,遥指着台下的寂云道:“你看看他,哪像是在比武,完全是乱招呼!”

寂云的功夫不差,但就是性子过于急躁,越是求胜心切便越是打得漏洞百出。此时他似是红了眼,也不管谢清动作如何,提起长枪便往对方右侧袭去;冲得太快,反而窜入了谢清的范围。但见谢清略一挑眉,清冷的神色也带上了些无可奈何的笑意,当下迎上一步,不给寂云退出的机会,右手劈向长枪,将兵刃往下压了三分,手腕翻转,便将枪头给削了出去!

寂云一愣,再看手中握着的长枪,却已经变成了光秃秃的一截棍子,拿在手中好不滑稽!他这才反应过来,脸色渐渐泛红,气得哼了一声,大声道:“你耍赖!”

谢清拍了拍衣衫,好整以暇地道:“我哪耍赖了,你说说?”

“你、你……”寂云“你”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索性狠狠地瞪了对方一眼,扔掉让人尴尬不已的木棍,便往人群外冲去。

周围围观的大小士兵想来是见惯了他俩的这类情景,纷纷哄笑着往两旁让开,寂云闷着脑袋直往前冲。谢清站在原地叹了口气,也跟着追了上去。

高台上静静看着的两人对视一眼,也各自失笑。只是旗云在觉得好笑之余也有些疑惑:自家弟弟素来不是无理取闹的性格,吃得苦也有自知之明,往常若是输了,不过打个哈哈也就过去了,寂云向来不放在心上;这次不仅计较至此,甚至输了之后还闹起脾气来?

虽然她也知道寂云与谢清关系好,但也没想到会好到这个地步。这个谢清平日里到底是怎么待寂云的?怎么连小孩子脾气都闹起来了?

像是看出了她的疑惑,叶勋道:“谢清就是对寂云太好了,平日里惯得他无法无天。寂云别人的气都受得,就是受不了谢清气他。”

旗云听了这话反倒蹙起眉头:寂云来军中才多少时日?谢清就算当他是兄弟,也不至于好成这样吧?寂云这么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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