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家的事已经没有必要再说下去,你还是什么也不要说了,”乐思洛才开了个头西陵玥就不耐烦的打断她的话,随即话锋一转,冷声道,“至于别的事——还是让阿楚来跟我当面谈吧。”
让西陵楚来谈,他以为她要说什么?西陵玥什么时候也变成这么刻薄的人了?
“现在要说的是你跟我的事,为什么要别人来谈?西陵玥,你这话什么意思?”乐思洛像听了笑话,可是因为心虚,想笑的时候又笑不出来,就只剩下小心翼翼的隐忍。
西陵玥神情淡漠的看了她一会儿,然后一手捉住她的左手手腕举到两人中间,袖子滑落下去,一对纯银打造的手镯映在阳光里,上面镶嵌的珠玉闪闪发光。
“你二人私相授受,这对镯子就是证据。”西陵玥道,神情跟语气都冷漠的不留半分破绽。
“镯子?”
“这副镯子是怎么到了赵雨婷手里又是怎么回到你手里的我一清二楚,别的你什么都可以赖,这镯子上嵌着的碎玉你不会告诉我你没见过吧?”西陵玥言之凿凿,从袖中取出一方丝帕打开,里面横卧着的恰是那支碎了玉饰的发簪。
这支发簪乐思洛认得,恰是当日她无意中打落在西陵楚脚下的那支,可这支簪自从损了之后她就随意的扔在了梳妆盒里,怎么又会突然被西陵玥握在手里,更让人无言以对的是,发簪上陨落的珠玉此时竟是恰恰嵌在了她手上的这对镯子上。
西陵玥说这是西陵楚有意为之?那都是多久以前了,那时候他俩私相授受么?就算这镯子是西陵楚千方百计塞她手里的,那时候他的目的也不过是为了栽赃陷害。
西陵玥这分明就是给她的欲加之罪,乐思洛想要辩驳,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又觉得到了这会儿再说这话很矫情,正在为难之际忽觉得脊背一凉,猛地抬头看向西陵玥,“你派人监视我?”
西陵玥眼神一黯又很快恢复正常,不置可否。
“你真的派人监视我?”乐思洛一个踉跄,猛地后退一步,目光中带着陌生的嘲讽,就好像从不曾认识眼前这人一般不可思议的苦笑出声,“我跟西陵楚之间发生的一切从一开始你就知道是不是?呵——西陵玥,你到底存的什么心?”
在你的棋盘上原来我真的不过是一颗棋子,只要尚在局中,任你掌控,其他的都不重要,这就是我存在的价值吗?
“我没有心,所以我不相信任何人!”面对乐思洛的质问西陵玥只是淡漠的移开目光,转身走到一边,“而事实证明,我的怀疑没有错!”
西陵玥说的理直气壮,可是面对今天这样一个结果,乐思洛竟是无言以对。
“好像到了今天也不过是我一个人在自作多情!”其实这样的结果也未尝不好,至少对于你,我不必再心存愧疚。
“我一直都想为你做一件事,可是现在——没有这个机会也没有这个必要了。”乐思洛牵动嘴角,扬声一笑,再转向西陵玥的时候目光就慢慢沉静下来,“最后求你一件事可以吗?”
这一辈子她只要求过他这么一次,还是用了“求”这么一个严重的字眼儿。
西陵玥的目光沉了沉,却没有回头,算是默许。
乐思洛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冷静的开口,“你让我把丹琴带走吧,她不是风家的眼线!”
“我说过,不谈风家的事!”西陵玥眼中寒芒一闪,果断的拒绝。
“你只是不想谈风花雪而已!”乐思洛情急之下脱口而出。
西陵玥被戳中痛处,脸色忽的一沉,要多难看有多难看,“很可笑是吗?我竟会为了那样一个女人走到那么一个身不由己的地步?”
“扪心自问,西陵玥,你真的在意她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女人吗?”西陵玥眼中痛恨交加的表情纠结起来简直就是自暴自弃,乐思洛看着眼中着实有些不忍,“这些天来,你真正耿耿于怀的根本就不是她的算计,而是她最后替西陵楚挡下的那一掌。”
西陵玥愣了一下,随即冷笑出声,“难道我不该介意?”
“她是为谁才挡下的那一掌你心里有数,难道真的是为西陵楚吗?”乐思洛问,然后不等他回答就目光沉痛的继续道,“其实你心里很明白,她是为你做的,即便当初她嫁给你是另有目的,可是她爱上你也是不争的事实,最后她为西陵楚挡下的那一掌就是证据。她宁肯放弃她处心积虑谋算多年的抱负,甚至于不惜舍命,为的不过是不想让你因为骨肉相残而背负一辈子的歉疚。西陵玥,心思清明如你,难道你会不明白?”
“我确实不明白!”西陵玥脸色铁青的厉声道,眼中狠厉的神色有些骇人的紧紧逼视乐思洛的面孔,一字一顿道,“不管你给他们编派怎样的理由,我永远都不会原谅背叛过我的人。”
“你不是不肯原谅她,你也不是恨他们,你只是不敢否定你自己。”乐思洛咄咄逼人,寸步不让的仰头与他对视,“说到底还是因为那一掌,如果没有最后那一掌,你就可以大义凛然的去恨,可是那一掌,把你围困在爱与恨的交界点,进退维谷。其实你根本就不恨风花雪也没有怪过西陵楚,你真正恨的是你自己。你恨自己杀了她,却又无法否定你自己,所以你才把这一切都归咎到西陵楚的身上,如果这一切都跟西陵楚有关,那么你就可以有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去恨了。”
“我没有。”西陵玥失控的大吼。
“你有!”
乐思洛针锋相对的顶回去,等到她发现的自己的失态想要挽回的时候,西陵玥却再不肯听她多说一句就一撩衣摆往巷子口走去。
乐思洛一手抓空,目光追着他的背影往巷子口一扫,却见一道冷厉的寒芒横空出世,直向着西陵玥横扫过去。
【九九】 决绝
“西陵玥!”乐思洛失声惊叫,下意识的扑上去将西陵玥推开,自己的左臂却被锋利的刀锋划出一道寸余的口子。
西陵玥始料不及,两个人都狼狈的摔在了脚下湿漉漉的地面上,裙摆袍子脏成一片。
那持刀的樵夫眼见着一击不成,马上一个反身,又向着这边砍过来。
这一次西陵玥有了防备,一手按着乐思洛的伤口一手带着她闪身退到了巷外。
宝清听到打斗声已经带人赶了过来,十几个壮实的家丁将那人死死的围困在狭窄的巷子里。
西陵玥拿出随身带着的帕子替乐思洛简单的包扎伤口,可能是伤了血管,手帕才贴上去外侧就见了血,可是乐思洛就好像完全不知疼一样,带着一种说不上是紧张还是慌乱的表情盯着箱子里的动静。
那刺客虽然杀起人来稳准狠,但专业知识却不够强硬,宝清亲自操刀,不过十数个回合已经将人拿下,连拖带拽的拉到西陵玥面前。
挣扎间那刺客头上斗笠脱落,墨发顿时四散,现出一张年轻女孩子的圆脸,就是目光凶狠的很不协调。
“是你?”宝清一愣,不可置信的脱口而出。
乐思洛早就猜到八九分,虽然压根就没有回头看,此时此刻还是忍不住的抚额一叹。
西陵玥神色静默的站在原地,抿着唇没有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
“哼!”曼蓉冷哼一声,带着一脸悲愤的表情恨恨的盯着西陵玥的脸,狠声骂道,“我家小姐不会白死的,今天就算我杀不了你,我家老爷和夫人也不会放过你!”
十四五岁天真浪漫的女孩子,真狠起来竟然也能是这样一幅狰狞的面孔。
西陵玥若有所思的愣了一下神,然后摆手示意宝清把人带下去。
毕竟主仆一场的情谊,更何况她还那么小,曼蓉被拉下去的时候乐思洛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然后犹豫着抬头看向西陵玥,“你——准备怎么处置她?”
乐思洛刻意保持平稳的目光里明显的掺杂了不忍的情绪,西陵玥的目光落在她的瞳孔深处又扫过她受伤的手臂,突然就觉得心烦,“你可以带丹琴走!”
用曼蓉换丹琴?虽然如今曼蓉是罪有应得,可这并非是她的初衷。
乐思洛有一瞬间的失神,刚要说话,西陵玥却突然甩袖走到一边,闭上眼长长的出了口气,语气淡淡的开口,“合离吧!”
乐思洛愣了一下,西陵玥可能也是知道她这脑子在这么关键的时刻转弯比较慢,就勉为其难的又补充着解释了一遍,“你我的夫妻缘分已尽,合离吧!”
合离?这词儿挺新鲜。综合着西陵玥这前后两句话,乐思洛又琢磨了一会儿才隐约有点明白,西陵玥这意思似乎是要跟她协议离婚?
按理说他俩走到这一步,这也是唯一的出路了,所谓的买卖不成仁义在,谁也不至于太抬不起头,好聚好散嘛,而且她这一趟来找西陵玥本来也就是为了研究这事儿。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再看着西陵玥的时候,乐思洛突然就觉得她那份已经决绝的心境之上凭空的积压了好多的情绪,无法轻易的放下。
西陵玥,跟你在一起的时候,其实是有很多个瞬间,我都动了心,只是你不肯给我机会。
曾经我那么单纯的想要帮你找回你失去的快乐,可是这个愿望注定要成空了。
曾经,那些曾经真的已经好遥远了,曾经我有那么多的话想要对你说,可是现在——
终于这一切都变成了名正言顺的多余。
“不!”乐思洛若有所思的低头又抬头,最后却是果决的摇头。
西陵玥闻言,身子微微一颤,却是强压下一口气,忍着没有回头。
“我要休书!”乐思洛深吸一口气,绕道他面前,仰起脸,表情平静的与他对视,“今日你立下一纸休书,从今往后你我再无瓜葛。”
合离必是心甘情愿的一拍两散,既然我们不曾相爱,也从不曾彼此走近,又何来离合一说?
我知道你是要给我留下最后的一线尊严,可是事到如今,你我之间已经没有这个必要。
要断那就彻底的做一个了结吧,今天你亲口告诉我我们不能在一起,从此以后我们分道扬镳彼此都再不会有牵挂。
乐思洛的目光湛亮,带着一种异样的华彩。
这种明亮的信念是他穷尽一生都给不了她的,西陵玥静默的看着她,眼中神色晃了一晃,终于轻轻的点了下头。
尘埃落定,乐思洛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绸缎裹着的玉镯子递到西陵玥面前,“这镯子我没福气戴,还给你,替我跟老爷说一声对不起。”
西陵玥迟疑片刻,还是缓缓伸手将镯子收了去。
乐思洛拿了休书从西陵家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她一个人漫无目的的在街上走,星星点点的光亮从遥远的天幕上放下来,在地面上打出一片灰暗的影子,然后走着走着,脚下的影子就变成两个。
“见着二少了?”那人问。
“嗯!” 乐思洛答。
“都说什么了?”那人又问。
“该说的都说了!”乐思洛目不斜视的继续前行。
时间在静静的流逝,薄雾下的影子又从两个变成一个,拐过街角消失不见。
乐思洛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慢慢的走,月影横斜将她纤细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一侧的河道里摇曳不定。
石桥的另一端有红衫的男子迎风而立,目光深远神情萧索,修长挺拔的身影在拱桥中央落下一大片浅淡的轮廓。
乐思洛的目光落在这片影子上有一瞬间的愣神,然后缓缓抬头看到对面站着的人,脚下动作略一停顿又是目不斜视的继续前行。
两个人眼见着就要错肩而过,衣袖相抚的一瞬间西陵楚突然伸手捉住乐思洛的手腕,紧紧的攥在掌中。
乐思洛抬眸看他,衣衫染血,面容憔悴,可是平静的眼眸之中却是没有半分情绪。
西陵楚的心跟着疼了一下,抿唇暗暗提了口气,“我有话跟你说。”
说罢,不等乐思洛反应就一把将她打横抱起转身就走。
乐思洛既不说话也不反抗,就这么任由他抱着往醉花荫的方向而去。
西陵楚脚下生风,两个人叠合在一起的影子很快在清冷的夜风中消散不见。
先前的拱桥上不知何时又多出两个男子并肩而立,一个红袍夺目,一个白衫飘飘。
红袍的公子笑的半面春风半面叹息,“去留一念间,二少你终于放下了,可是本王却不知道是该祝贺你终于走出了曾经的阴影,可以大义取舍,还是该叹一声在这场中途退场的感情里空留的遗憾。”
“我试过了,所以没有遗憾!”西陵玥的面容平静,音调没有起伏转身离去。
我本以为这一生我都不会再为任何人动情,却不知道是我高估了自己还是轻算了别人。
乐乐,你说的对,我一直介怀阿雪对我所做的一切是因为我一直都爱她,现在我放下了,你不知
道的是,我在放下了那份恨的同时也就意味着放下了我对她曾经的感情,可是对于你——
是我醒悟的太晚,一切的一切都来不及了。
白袍的男子衣衫渐远,静且悠远的声音留在身后浇凉了一地破碎的月影,“也许真的如你所说,是我不够爱她,所以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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