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侍卫长高立。”冯野在一旁介绍。
席容淡淡地应了声,随即步入殿内。一切都没有丝毫改变,如同时光,从来都没有流逝过。席容的眼中,瞬间又泪光莹然。还是那座属于他们两人的宫,可是如今,却已再找不到他的温暖。
“那你好好休息,我先去处理其他事,晚些时候再过来,凤歌他们就安顿在邻近的宝月殿。若是有什么事,就吩咐高立,他是自己人。”冯野嘱咐完,便先行离开。
“皇上有什么事尽管吩咐。”高立满脸憨厚的笑。
席容点了点头,进了卧房。躺在床上,泪自眼角滑下,润湿了鸳鸯枕。彦祖,回到了这里,我是不是就可以梦到你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带着期盼,不久她便觉得十分困顿,陷入昏睡之中……
而这次,她好像真的在梦里见到了他。他坐在床边,指尖眷恋地抚过她的脸,那样温柔。
“彦祖。”她迷迷蒙蒙的呢喃。
他的唇覆了下来,吻住她,那样温暖。可只是停留了片刻,便抽身离开,她挣扎着想坐起追他,却发现身体动不了,只能无助的看着他消失……
清醒过来时,已是次日清早,她回想着昨晚那个甜蜜却又怅然的梦,不禁轻抚自己的唇发怔。
“陛下,陈将军求见。”站外响起了高立的声音,她骤然众绮思中惊醒,用手捂住微红的脸颊,降下温度,方传人进来更衣起床。
等她收拾妥当来到厅中,陈阅向她禀报,安葬之址已选好,碑石也准备妥当,问碑文如何刻。
席容沉吟片刻,轻轻一叹:“什么都不需刻,无字碑即可。”彦祖的一生,岂是一块小小的墓碑所能记录?他们心中的怀念悲伤,又岂是一块小小的墓碑所能承载?
陈阅也感慨的点头:“好,大约傍晚时分,臣过来接您出宫。”
他告退而去,席容也随后起身出门,高立忙小跑着跟上来:“陛下想去哪?”
“就随处走走,你不必跟着。”她摆摆手。
“不行,王爷和将军吩咐了,要随时保护陛下的安全咧。”他急慌慌的样子看着特别耿直固执,席容只得任他跟上。
而他还真是尽忠职守,一路上亦步亦趋,跟前跟后,还不时问她口不口渴,要不要歇会儿之类,席容被他吵得连发怔伤感的时间都不多。
回宫用过午膳,席容便一直在等陈阅到来。
高立便又劝开了:“皇上先去午睡吧,陈将军来了我叫你。”
“不用,我不困。”她淡淡地摆手。
“也是,白天少睡点,晚上睡得沉。”高立咧开嘴笑,衬着那张黑里透红的脸庞,看起来特别傻。
席容无言地拿过一本书看,他总算识趣地闭嘴,退到旁边。待席容中途看累了,刚一抬眼,他便又立刻凑过来:“陛下是不是想喝茶,还是吃点心?”
席容有点哭笑不得,果然是自己人,实在是太……无微不至了。还好这时,陈阅终于来了,解了席容的无奈。
随后,席容换了便装,随陈阅出宫,高立自然也是跟着前去,寸步不离。
彦祖的墓,建在后山,葱葱郁郁的树林,潺潺流动的溪水,倒真是一处宁静的地方。
当席容捧着那身彦祖常穿的衣裳,慢慢放入冢中,她亲手捧起一把把黄土,覆上那衣冠,流着泪微笑。
彦祖,说好了,你就在这里等我。不许走远,不要走散。总有一天,我会陪着你,长眠在这青山绿水间,再无需分离。
身后的人,看着这一幕,都不禁动容。站在最后的高立,那双看似呆愣的眼眸中,似悄悄流动着一抹异彩……
……
那天回到宫中,已是深夜,陈阅和冯野离开之后,席容一个人怔怔地坐在房中,看着那熟悉的物件,想起当初和彦祖在这里的那些甜蜜的点点滴滴,想着想着便又泪流满面,那个名字,不知不觉,逸出了口:“彦祖……”
而语音未落,便听见门口一响,她迟缓地转过头,看见高立正站在那里,一脸干笑:“又……又想主子啦?”
席容忽然意识到自己在外人面前失态,忙低下头,抹去脸上的泪,强自平静:“朕要就寝了,你也下去休息吧。”顿了顿,又补充一句:“把门关好。”
“哎,哎。”高立尴尬地点头哈腰,退出去给她把门带上。
席容长长地叹出一口气,将头上的钗环取下,更衣上床。初时还在辗转反侧,可不多时,便感到精神渐渐舒缓,陷入沉睡……
在这个承载着太多回忆的地方,她好像真的很容易在梦中见到彦祖。不知道什么时候,她便又看见彦祖到来,坐在床边,那样温柔的凝望她。她好想对他微笑,泪却落了下来。
他俯下身子,一点点吻去她的泪,从眼角,至唇边,最终和她痴缠不休。吻越来越深,他的整个身体都压了下来,覆上她的。
那样的热度,几乎让她以为这一切都是真实的。可是,她依旧动不了,这让她心里怅然,原来,还是在梦中。但即便这样,也是幸福的。任他除薄衫,任他吻雨落,任他火热掠夺。她含泪贪欢,贪得一刻,便是一刻。只愿永世不醒……
可当阳光泄进窗棂的时候,她最终还是醒来了。枕边空无一人,而她的衣衫完好的躺在床上,无甚异样。又是绮梦一场。她惘然叹息。
待她更衣出门,高立一脸憨笑地迎上来,说早膳已经准备好。
她点点头,他又来一唏:“昨晚睡得可好?”
她想起昨晚的梦境,顿时耳根一烫,没有回答,便走到桌边去用膳。
而就连吃饭,她耳边也不得清净,高立在旁边一会儿说这菜吃了补血,一会儿说那粥喝了养胃,絮絮叨叨个不停。
席容无语,匆匆吃了几口就想放下碗找个借口脱身。
“哎,这不行,王爷吩咐过了,说你身体需要补咧,不能吃这么少。”他又把冯野搬出来压阵,还一脸赤诚之色。
席容只得又勉强端起碗,这次他倒是学乖了,再不唠叨,可一双眼睛却还是直盯着她,像监工一样。
她被他看得受不了,假咳了一声,他终于收敛了点,干笑着瞟向别处。吃完了饭,席容去上朝,他又是追上来,手里拿着披风,说早上天凉,要多穿些。
还真是事无巨细。席容默然接过披风,对他微微笑了笑,顿时见他两眼放光,跟讨了天大的赏似地。
她无言地转身走在前面,他乐呵呵地跟着,一路自然又是说个不停。
席容只觉得头疼,在下朝后和冯野单独碰面时,忍不住抱怨:“你找的那个高立怎么那么爱说话?”
冯野瞟了一眼站在不远处张望的高立,笑道:“他呀,就是那性子,热心肠,实在,直爽。”
高立看着他说话的口型,嘴角不易察觉地抽了抽……
虽然每日里白天被高立磨得耳朵起茧,可晚上却是她最幸福的时光,因为彦祖总会如期而至,极尽温柔缱绻。
只可惜这样的日子并不长久,这天,天明国来了急函,说南方又发了水灾,询问她几时回朝。
她只觉得无奈,毕竟如今社稷民生,都是她必须担负的责任。心中郁结,连带着似乎觉得这屋子里也尤其闷,她走过去,将窗户略微推开些,有清凉的风流进来,她深呼吸一口,感觉舒畅了许多,才回到床上躺着。
可今日,不知怎么,并不像往常那般容易睡着,折腾了许多才勉强入眠。忽然,她迷迷糊糊地听见门发出一声轻响,随即惊醒,竟看见有人闪身进了内室。
屏紧了呼吸,她半合着目装睡,看那人越走越近,终于辨认出其身形,是高立。他为何会在深夜进入她房中?席容惊疑不定。
而下一刻,高立已经坐到床边,做出更惊人的举动,伸出手,去摸席容的脸。
“你要干什么?”席容再也忍不住,厉喝出声。
高立一愣:“你怎么醒着?”
席容心中更是骇然,心念一转,悟出了他话中的含义:“你……你是不是做了什么手脚?”
高立眸光一闪,眼底似有促狭,可惜在黑暗中席容根本无法觉察。他一本正经的点头:“陛下猜得对,我在熏香里,掺了为你特制的迷药。”
“迷药?”席容全身一震,想起这几个晚上自己那些重复的梦境,有寒意从脚底升起,该不会……
而高立似乎料中了她的心思,咧嘴一笑:“对,和你夜夜春宵的人,正是小的我。”
“你,你……”席容的身体剧烈颤抖,而高立已经压了上来,开始扯她的衣襟:“美人儿,反正我们已经共度了那么多次良宵,也不多今天这一次,不如……”
席容挣扎着抓住床边尖锐的烛台,往他身上刺去,却被他一把握住手腕,轻而易举地将烛台丢开,在她耳边吹气:“何必白费力气,你杀不了我的,不如干脆乖乖从了我吧。”
“混蛋,我 ; 。 现在就杀了你。”席容含恨骂着,从枕底摸出一把尖刀,一刀刺进他的胸膛。
高立一命呜呼。
第五百四十八章 孽债孽缘
在属于她和彦祖的床上,被另一个男人污辱,席容觉得已再无面目见他,已是打消了追随彦祖而去的决心。他叫她好好活着,那她就好好活着吧,但她也不想再留在这个伤心地,她决定回北越国孤独终老。
她起了这念头的第二天,凤歌就奇迹般的醒转,席容心想这可能是天意,于是她把皇位还回给了凤歌,独自走上了回北越的路。
……
回到北越,席容心想着她养娘的死,她临行前还念着对不起姐姐,她想她一定很想回去再见姐姐一面,再来她的骨灰也该有个落叶归根的地方。
此刻的宫廷该已经是另外一番模样了吧?她也是后来才知道,玉露成了皇后,这一点真是大大出乎了她的意料,她以为玉露爱的一直是八皇子,又怎么会嫁给五皇子,也就是当今的皇帝为后呢?这其中,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过,回宫似乎也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呢,就像现在,她被阻拦在宫外,侍卫自然不会轻易相信了自己。
不过,她曾经想过很多次自己可能遇到他,却没想到会以此种方式再见面。
“你要进宫?”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席容身子一僵,徐徐回头,果然是他,刘松。这里是城门,看他的装扮,很像很久很久以前的模样,看来是被降了官职,回到了最初的职位之上。心想也是,太后失势,即使作为金露公主的东床附马,日子只怕也不会太好过。
当看清楚她的脸,刘松也不由地愣了愣:“竟然是你……”
这一刻,席容只觉得对一切都坦然了,点点头:“我要进宫见太后。”
刘松不禁扬了扬唇,有些嘲笑道:“太后如今被软禁宫廷,岂是人随随便便就能见的,莫说你,就连韩金露也是难得一见。”
席容想了想,随即道:“那我想见皇后。”
刘松挑眉,有些意外:“你和皇后私交甚笃?即便是之前认识,如今早已是身份不同,你确定她会愿意见你吗?”
席容想起之前的误会重重,最后一次见玉露,也是不欢而散的,如今她真的肯帮自己吗?不过不试试又怎么知道呢?“帮我通传一下。”
“我凭什么要帮你呢?”刘松反问,眸中有些光彩。
席容有些不喜他此刻的模样,似乎很是算计着什么,看来这些年官场起落,真的是磨练了他的心性,再也不复当初的模样。
他继续道:“即便我现在官职卑弱,但是外人想进宫,不过了我这一关,是怎么都进不了的。”
“你想怎么样?”席容问道。
刘松却收敛了模样,脸上也多了几分肃然,一手想要伸出抚触她的脸,却被她避开:“这些年你真的变了很多,不过未变的是,你我一步之遥,还是千山万水的远。”
“变的人又岂止我,人总会长大的。”席容道。
“这些年,你还好吗?”他道。
“不管好不好,都要活得好好的,不是吗?”席容道:“经历的时候觉得时间缓慢,回头看看,五年也不过飘渺一瞬,如今你的孩子也很大了吧?”
刘松点点头:“是呀,我以为我一下子跌落到了最初,不过看看周围,五年的时间总算不是白过的,岁月总会留下一些东西,那确实也是我唯一仅剩的了。”
席容笑了笑,不语。
“你真的想进宫吗?”刘松道:“如今你的身份怎么都是尴尬,难道不怕有不可预知的后果吗?”
“我对任何人,现在都没有什么威胁。”席容道:“我只是想进宫,了一桩心事。”
“好,那我便帮你找人通传。”刘松答应道。
“谢谢。”故人相逢,本该欢欣鼓舞的,可是此刻不知为何,心底还是有些沉沉,他对她,终究还是有心结未解吧?却不知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