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浪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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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浪湾- 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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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莫里斯·勒布朗
译者:武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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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深夜探访

晚上看完戏,拉乌尔·达声纳克回到家,在前厅的镜子前停了片刻,不无得意地打量着镜中的自己:他穿着做工考究的衣眼,身材匀称、优雅,肩宽背阔,强健结实的胸肌在衣襟下高高隆起。

前厅不大,但布置得体,表明这是一套陈设豪华、起居舒适的居室,只能供一个习惯于优裕生活,又有能力满足自己爱好的高雅男人居住。拉乌尔每天晚上都喜欢陷在宽大的皮椅里,抽一支烟,好好休息一下。他把这种休息称之为睡前开胃酒。每当这时,他的脑子抛开了一切讨厌的想法,一边随意遐想,回忆白天的经过,构思第二天的尚未清晰的计划,一边昏昏入睡。

拉乌尔正要推门,忽然又犹豫起来,因为他这时突然想起,前厅的灯并不是他开的。他回来的时候,吊灯上的三个灯泡就是亮的。

“怪事,”他寻思道,“我出门以后,不可能有谁来过呀,因为仆人们都请假走了。难道,我出门的时候没有关灯?”

达韦纳克是个事事留心的人,不过他不愿浪费时间,去弄清偶然遇到的鸡毛蒜皮的小事。到一定时候,各种事物的谜几乎总会自然而然地解开的。

“神秘都是我们自己造成的。”他常说,“生活远没有我们认为的这么复杂。它本身就可以从看似一团乱麻的局面中理出头绪来。”

可是,当他闯进对面的房门,发现房间里,靠着一张独腿小圆桌,站着一个青年女子时,不觉大吃一惊。

“天哪!”他叫道,“好一个漂亮的女子。”

和在前厅一样,这位漂亮女子也把房里的灯全打开了。看来她喜欢灯火通明。这一来,他倒可以尽情欣赏这位美女了。只见她一头金色的鬈发,衬着一张俏丽的脸,身材高挑、苗条,四肢匀称,穿着一袭稍嫌过时的连衣裙。只是她的面色紧张,眼神不安。

拉乌尔向来很讨女人喜欢,所以自视颇高。这时他以为好事又送上门来了,于是像过去接受那不请自来的好事一样,坦然地接受下来。

“夫人,我们不相识,是吧?”他微笑着说,“我从没见过您吧?”

女人做了个手势,表示肯定。他又说:

“那您是怎么进来的呢?”

女人摸出一把钥匙。拉乌尔惊叫起来:

“真的,您有我房间的钥匙!这可有意思呀!”

他越来越以为,他不知不觉迷住了这位美女,使她找上门来了。看来这女人像一只容易捕获的猎物,渴望那难得的感受,随时准备让男人征服。

因此,他带着在类似的场合素有的信心,朝少妇走过去:机会这么好,决不可放过。可出乎预料,那女子后退一步,惊恐地伸直手臂:

“别过来!我不许您靠近我……您无权……”

女子脸上的惊恐表情让他大惑不解。接着,她几乎同时哭笑起来,全身猛烈地抽搐,极为不安。拉乌尔只好轻声安慰她:

“您别怕……我不会伤害您的。您不是来偷我东西的,也不是来枪杀我的,是吧?那我为什么要伤害您呢?好了,请回答我的话……您想让我帮您什么忙呢?”

女子尽力镇定下来,轻轻说:

“求您救我。”

“可我不是干这行的。”

“您似乎是干这行的吧……再说,不管什么事儿,您只要想干,就没有干不成的。”

“天哪!这可是您赐予我的特权。我要是想把您抱在怀里,能干成吗?您想一想,半夜一点,一个女人,又是这么漂亮……迷人,在一位男士家里……您也明白,我虽个把自己看得如何聪明,可我能够想象……”

他又走过去。这一次女人没有抗议。他抓起她的手,紧紧握在自己手中。接着,他抚摸她的手腕和裸露的前臂,突然觉得,要是把她拉到怀里,她大概不会推拒,因为她惊恐过度,没有一丝力气。

想到这,他有点兴奋了,便悄悄地用手挽住女子的后腰,轻轻拉了一下。这时,他发现女人惊恐的眼睛和不安的面容充满忧伤和求救的神色,便停止动作,说道:

“对不起,夫人。”

女人轻轻地说:

“不,不是夫人……是小姐……”

她立即又接着说下去:

“是的,我明白,在这种时刻,闯进男人家里,人家会怎样看!……您闹出误会,也是很自然的事。”

“对啊,完全误会了。”他打趣道,“一过午夜,我对女人的看法就完全变了,开始想象一些荒谬事情,行事也变得粗鄙……我再次请您原谅。我做得不对。这下算完了吧?您不再恨我了吧?”

“不了。”她说。

他叹息一声,又道:

“天哪,您真美啊!真可惜,您来这里,不是为我以为的那种事!这么说,您来找我,就像许多人到贝克街找歇洛克·福尔摩斯一样,是为了什么案子?好吧,小姐,您说吧,把必不可少的情况都告诉我。您已经赢得了我的忠诚。我准备听您说了。”

他让小姐坐下。她见拉乌尔心平气和,殷勤有礼,放下心来,可是脸色仍然十分苍白。她的嘴唇形状优美,像孩子的嘴唇一样鲜润,只是不时地抽搐。不过她的眼睛里透出了信任的神色。

“请原谅,”她声音嘶哑地说,“也许我的脑子还不是十分清醒……不过我清楚我的状况,知道发生了一些事情……一些不可理解的事情……还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我很怕……是啊,也不知为什么,我有预感,我怕……尽管没有任何证据表明那些事情会发生。天呐!天呐!……真可怕呀……我多么难受呀!……”

她厌倦地伸手在额前挥了一下,像是要驱走那些折磨得她心力交瘁的念头。拉乌尔对她的痛苦确实生出怜悯之情,笑起来,想使她放松一点。

“您似乎太紧张了!不要这样,这没有任何好处。勇敢点,小姐,没什么可怕的。就是我,您一求我帮忙,也就无须怕了。您是从外省来的吧?”

“是的。我今天早晨从家里动身,晚上到巴黎,马上坐汽车到这里。门房以为您在家,我按铃,可是没人。”

“的确,仆人们都休假去了,我是在饭馆吃的晚饭。”

“于是,”她说,“我只好用这把钥匙……”

“您是从谁手里拿到的?”

“不是拿的。是从一个人那里偷来的。”

“谁?”

“我会告诉您的。”

“别太晚了,”他说,“我多想快点知道啊!但是,等一会儿……小姐,我相信,您从早上起还没吃过东西,一定饿坏了!”

“不,我在这桌上找到了巧克力。”

“太好了!可是,还有其它吃的,我给您拿来吃了,我们再谈,好吗?说实话,您样子这么年轻……还是个孩子!我怎么就把您当成妇人了呢!”

他笑了,也想逗她笑。他打开一个柜子,拿出饼干和甜葡萄酒。

“您叫什么名字?因为终究我必须知道……”

“等会儿……我都告诉您。”

“好。其实,我也不需要知道您的名字.才给您拿吃的。也许,要点果酱?或者来点蜂蜜?对了,您的漂亮嘴唇一定喜欢蜂蜜。我的配膳室里有上等蜂蜜,我就去拿……”

他正要离开套房,电话铃响了。

“怪了,”他低声说,“这个时候……小姐,我能接一下吗?”

他拿起听筒,轻轻地变了变语调,说:

“喂……喂……”

一个遥远的声音对他说:

“是你吗?”

“是我……”他肯定道。

“总算有运气,把你找到了。”

“请原谅,亲爱的朋友,我晚上看戏去了。”

“回家了?”

“好像是的。”

“我很高兴。”

“我也一样!”拉乌尔说,“不过,老朋友,你能不能告诉我一件事,一件小事?”

“快说吧!”

“你是谁?”

“怎么,你还没有想起来?”

“我承认,老伙计,直到现在……”

“贝舒……泰奥多尔·见舒……”

达韦纳克压住自己的情绪说:

“我不认识。”

对方抗议道:

“认识!……贝舒,警察……贝舒,保安局的队长……”

“啊!久闻大名,但从来没有荣幸认识你啊……”

“你开玩笑吧!我们一起办过许多案子!巴卡拉玻璃案,金牙人案,十二张非洲矿业股票案……一起获得那么多的成功。”

“你搞错了吧。你认为你是和谁打电话呢?”

“当然是和你!”

“谁,我?”

“拉乌尔·达韦纳克子爵。”

“这确实是我的名字。但是我向你肯定,拉乌尔·达韦纳克不认识你。”

“也许是的。但是,如果拉乌尔·达韦纳克用其它名字,就会认识我的。”

“天哪!请讲明确一些。”

“好吧。比如吉姆·巴尔内特,巴尔内特私家侦探事务所的那个巴尔内特。还有让·德内里斯,《神秘住宅》里的那个德内里斯。还要我说出你的真名实姓吗?”

“说吧。我不会脸红的。恰恰相反。”

“亚森·罗平。”

“好极了!我们一致了,事情说明白了。确实,我这个名字最光彩最为人所知。那么,老朋友,你想要我干什么呢?”

“求你帮忙,而且是马上。”

“求我帮忙?你也要我帮忙?”

“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有意思。我听你的吩咐。你在哪儿?”

“勒阿弗尔。”

“干什么?做棉花投机?”

“不是,我在这里是为了给你打电话。”

“这,可太客气了。你离开巴黎就是为了从勒阿弗尔给我打电话吗?”

拉乌尔说出这城市的名字,姑娘听了显得心慌意乱,嗫嚅道:

“勒阿弗尔……有人从勒阿弗尔给您打电话?真奇怪,是谁给您打电话呢?让我听听。”

拉乌尔不大愿意,但她还是抓起另一只听筒,和他一起听贝舒说话:

“不是专门为此来的。我刚才在郊外,没有夜间电话,就开车到勒阿弗尔来。现在准备回去了。”

“回哪儿?”达韦纳克问道。

“你知道拉迪卡代尔吗?”

“当然知道!塞纳河中间的一个沙洲,离河口不太远。”

“对。在里尔波内和汤卡维尔之间,离勒阿弗尔三十公里。”

“你想我对那里多么了解!塞纳河的小港湾!科城地区!我一辈子都是在那里过的,这是近代史了。这么说,你是睡在长凳①上了?”

①法文banc是长凳的意思,加上desable就是沙洲的意思。——译注

“你瞎扯什么呀?”

“我是说你住在沙洲上!”

“在沙洲对面,有一个秀丽的小村庄,拉迪卡代尔就是这么叫出来的。'奇‘书‘网‘整。理提。供'我在那里租了一所茅屋,休息几个月……”

“和心肝宝贝在一起吗?”

“不。但我给你留了一间客房。”

“为什么要这样费心呢?”

“出了一起奇案,怪复杂的,我想和你一起来破它。”

“因为你一个人破不了,对吧,胖子?”

拉乌尔瞧着姑娘,只见她越来越慌张,拉乌尔开始不安起来。他想把听筒要过来,但她紧握不放,贝舒还在说:

“很紧急。另外,有一个姑娘今天失踪了……”

“这是常事,用不着大惊小怪。”

“是的,但有些细节叫人不放心,还有……”

“还有什么?”拉乌尔忍不住叫起来。

“下午两点,发生了一起凶杀案:姑娘的姐夫去河边花园找她,被人用手枪打死了。好吧,你坐早上八点的快车……”

听到出了凶杀案,姑娘站起来,听筒从手上滑下去。她想说话,叹了口气,摇摇晃晃,倒在长沙发扶手上。

拉乌尔·达韦纳克刚来得及朝贝舒吼道:

“你真是个笨蛋!就这样通报情况吗?怎么?!你什么也没察觉?白痴!”

他立即挂上电话,扶姑娘平躺在长沙发上,并让她闻嗅盐。

“小姐,哪儿不舒服?贝舒的话没有什么要紧的,只是谈到您,说您失踪了。另外,您也了解他,知道他不是个聪明人。请您冷静一点,和我一起把情况搞清楚。”

但是,拉乌尔很快发现,在这时候,再努力也别想把情况搞清楚。姑娘本就受了沉重打击,又意外听到贝舒笨拙通报的这起凶杀案,一时还不能镇静下来。他只好耐心等她冷静再说。

他思索片刻,打定主意,匆匆对着镜子在脸上抹了一些混合油膏,与其说改了容,不如说改了表情。他到隔壁房间换了衣服,抓起壁橱里时刻备着的箱子,跑到车库。

拉乌尔很快把车开出来,又回到自己房里。姑娘虽然苏醒了,但浑身乏力,无法行动,顺从地让他抱进汽车,尽可能躺在位子上。

他附在她耳边低声说:

“照贝舒说来,您也住在拉迪卡代尔,对吧?”

“对。在拉迪卡代尔。”

“我们就去那里。”

她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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