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身后传来了细微的脚步声。萧邦转过头,就看见一胖一瘦两条汉子慢慢地向他走来。
萧邦站定,深深地吸了一口寒冷的空气,然后轻轻地耸了耸肩。肩头的疼痛,使他更加清醒。
“别来无恙?萧大侦探!”前面的那个戴墨镜瘦子冷冷地说。
“有恙,而且是大恙,差点被人一枪打死了。”萧邦居然打了个哈哈,“原来是李二哥、杨三哥和许四哥啊!”
“哼,算你消息灵通!”李二哥冷笑,“上次饶你不死,想不到你还是不长记性,还要追查什么海难,结果差点把小命丢掉。兄弟们看你太辛苦了,今天特意来慰问慰问你。”
“感谢三位老大的好意。”萧邦展颜一笑,“我看,三位老大今天这架式好像不是来慰问的,倒是我应该向李二哥问候。”
“问候我?”李二哥一脸狐疑,“老子有什么好问候的?”
“上次你为了吓唬王啸岩,锯掉了自己一根手指,不知好了没有?”萧邦哈哈大笑,“据说当时你出门后飞跑向医院,不过还是晚了一点。虽然接上了,但到现在都伸不直,是真的吗?以后不要开这种玩笑了,都一把年纪的人了。”
李二哥咬了一下牙,低头看了一眼还缠着纱布的左手,恨声道:“萧邦,如果今天你能走出这个胡同,老子要是再出来混,就是他妈的王八蛋!”
萧邦突然收起笑,冷冷地说:“李老二,别以为你那几下子就能出来混。你是被人利用了,你忘了你们的老大临死时说的话吗?他叫你们过安份日子,不要走他的老路。你认为你找到了新的靠山,就可以胡作非为?念你也是条汉子,罪不当诛,你领着杨三许四赶紧走人吧!”
胖子许四怒喝一声,突然从背后拦腰抱向萧邦。萧邦脚步一移,许胖子扑了个空。
紧接着杨三晃了一下身形,欺身而进,突然一个深蹲,疾伸右腿,猛扫萧邦下盘。萧邦根本没有看他,腾空一跃,稳稳站在地上,眼睛始终盯着李二。
这几个动作如电光石火。然而李二仍然没有动,死死盯住萧邦。
杨三许四一击没有得手,见老大没有动静,便各自站好方位,伺机而动。
空气似乎就要凝结。四人木桩似的站着,没有人动,谁也不再说话。
这样僵持了大约三四分钟,那李二突然轻吁了一声。这吁声似乎是三人的暗号,但见三条人影迅疾地扑向萧邦。李二率先出手,铁爪般的右手直攻萧邦咽喉;杨三飞起连环腿,攻击萧邦腰部;许四半蹲身体,猛扫萧邦下盘——三人均从各方封死了萧邦的退路。
让三人没想到的是,萧邦居然半步都没有挪动。但见他疾伸右手,一把抓住了李二形如铁钩的右掌;左手一探,刚好抓住了杨三的脚腕;而许四的扫腿,结结实实地击打在他的小腿肚上。
只听“咔”的一声,李二的手指折了四根;杨三突然觉得身子一轻,被萧邦活活扔了出去;许四更惨,他感到自己的胫骨打在了一根铁棍上,顿时抱着小腿,疼得坐到地上去。
战斗在一瞬间就分出了胜负。李二和许四一个伤了手,一个伤了腿。杨三摔在地上,半天没爬起来。
李二用还未痊愈的左手握着受伤的右手,咬牙道:“你……没有受伤?”
“我受伤了,但对付你们几个,还是绰绰有余!”萧邦冷笑。
“那……上次在地下室,你……你怎么输了?”李二还是不信。
“那是我故意让你们赢的。”萧邦说,“因为那时我并不知道你们的来历,需要时间调查你们,因此给你们留了一条活路。”
“那……现在呢?”李二双手均已不能再动,他的信心已失。
“现在的情况有所不同。”萧邦说,“因为我已经清楚了你们的来历。你们来大港的主要任务,就是跟踪和监视我的行动,阻止我进行调查,必要时会对我下毒手。如果我猜得不错,你们在我住院后就守在医院附近了。倘若我没有被人弄死在医院,就是你们的事了,对吧?”
李二哼了一声:“萧邦,算你能耐!但我实话告诉你,如果你不滚出大港,你会死无葬身之地!”
萧邦懒洋洋地伸了一下脖子,对李二说:“这个,李二哥就甭操心了。至少,现在我还活得好好的,而你们几个的情况似乎并不太好。”说着,他缓缓地走向李二。
李二身体微微一颤,但他竟毫无办法。
萧邦的手突然一伸,完全模仿李二刚才的招数,准确地卡住了他的咽喉。
李二疾出右腿,猛扫萧邦腰部。但萧邦一提膝,就化解了他的边腿。突然,身后一阵寒风刮过。萧邦一侧身,顺手一带李二,杨三的腾空侧踹正好踢在李二瘦弱的胸脯上。由于萧邦并未放手,这一脚踢得实在,李二忍不住惨叫了一声。
已爬起来的许四狂吼一声,猛扑过来。萧邦往右一闪,左肘铁杵似的击在许四的胸口。许四立马瘫软在地上。
而萧邦捏着李二咽喉的手没并有松开,而是加大了力度。李二喉头发出“咕咕”的声响。
萧邦这才稍微松了一点劲,冷冷地说:“李二,你只要说出谁在指使你,我就放了你们哥仨!”
李二喘了口气。微弱的星光下,李二额头上冒出了汗珠。他终于从喉咙里迸出一句话:“要我们兄弟当叛徒,你休想!有种你就杀了我们!”
萧邦哼了一声,手指突然用力,李二那张瘦脸顿时扭曲变形,有如鬼魅。
他使劲张着嘴,紧咬着牙,鼻孔像个风箱,呼呼直冒热气。
萧邦突然动了恻隐之心。他叹了口气,松开了手,对李二说:“你也是条汉子,我不必侮辱你,至少你比那些放冷枪的人值得尊重。你们走吧。”
杨三走过去扶着李二,拉起了愤怒的许胖子。三人不再说一句话,互相搀扶着,慢慢地走向胡同口。
等他们的脚步声完全消失,萧邦才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从衣袋里摸出纸巾,轻轻地伸进腋下。那里,鲜血在汇聚。显然,经过剧烈的运动,他的伤口迸裂了。
然后,他又费力地撩起了裤腿。淡淡的星光下,他的小腿已肿得像个馒头。
他叹息了一声,暗道侥幸。倘若三人的心理防线不过早崩溃,自己很难再坚持下去了。
肩头和小腿的痛互相作用,使他流出了冷汗。他略一思忖,决定走出胡同口,设法找个地方处理自己的伤。
正当他挣扎着准备站起来时,一个冷涩的声音在暗处响起:“萧先生,既然伤口已经迸裂,就让我来替你治治吧!”
萧邦一回头,就看见一条人影幽灵般从暗处闪了出来。
第三十九章(1)
寒风刮过,天上仅有的几颗星星均已被阴云吞噬。
萧邦暗暗叫苦。以他的听力,居然没有觉察到来人的行踪,可见来人的功夫决不在他之下。当前,自己创口迸裂,小腿受伤,给了敌手一个可乘之机。
黑影像幽灵似的慢慢逼近,在离萧邦六七步远的地方停下。但萧邦仍然看不清他的脸。因为他将一个挺拔的背影对着萧邦。
萧邦仍然坐在地上,一动不动。良久,他才叹了口气:“马先生,要想杀我,现在就是最好的机会,我已没有还手之力了。”
那人转身,果然就是小马。
小马的眼睛很亮,是那种兴奋的刺亮。他将眼神向萧邦伸过来,脚步也缓缓地移动。在离萧邦两步远的地方,他停止前进,很有耐心地蹲下身来。那神情,很像阔别多年的老战友,准备向有着生死之交的兄弟说两句掏心窝子的话。
“萧先生,能请教您一个问题吗?”小马问。他今夜穿一身黑色的劲装,连运动鞋都是黑色的,显得神秘而冷酷。
“能回答马先生的问题,是萧某的荣幸。”萧邦终于忍不住咳嗽了一声。
“您知道在通常情况下,猫一旦抓住了老鼠,都会玩半天再慢慢咬死并吃掉,请问这是为什么?”小马皱了一下眉头,“这个问题困扰了我许多年,一直没有完美的答案。我听说萧先生见闻广博,故有此一问,还请萧先生不吝赐教!”
一股烈焰陡然从萧邦心头燃起,但又被他强压了下去。他居然微微一笑:“马先生,那是猫在向主人表演它的耐心和炫耀它的功绩。当猫确定老鼠再也逃不出掌心时,猫才会故意显露这种耐心。而事实上,猫是最没有耐心的。”
“回答正确!”小马张开嘴,白亮而整齐的牙在黑暗里闪着光,“这个现象说明,只有胜利者才会有耐心,而失败者必定急躁得很。”
“马先生是说,我很急躁?”萧邦问。
“你已知道自己这次是活不成了,想求速死。”小马收起笑,冷冷地说,“不过你也知道,现在的猫抓一只老鼠也不容易,尤其是逮住了一只精明的硕鼠!所以,我还想玩玩……”
“玩”字的一半截还在小马的喉咙里,他已出手。
他的铁拳准确无误地打到萧邦受伤的左臂上。
萧邦居然没有躲。也许,他已无力再躲。
这一拳虽不能称为重若千钧,但即使打在壮汉身上也叫人无法承受。萧邦本来是坐着的,这时不得不倒在地上,大声咳嗽。
小马收拳,又蹲回原来的地方,笑呵呵地看着萧邦在那里挣扎。“如果我记得没错,我那一枪就是打在这个位置。”他吁了口气,“本来,我瞄准的地方,应该再往右边位移六寸左右,可惜你跑得实在太快了。我为我没有一枪将你送上西天而让你还受这么多罪深表歉意!但我保证,这次我不会再失手了。天亮前,你不会再有痛苦了,一切都要结束了!”
萧邦双手按地,艰难地撑起身子,又坐了下来。小马的话,像浮云一样从他的大脑深层飘过,他感觉这个世界很沉闷,很无聊。
刚才与李二兄弟的一战,他已耗尽了全身力气;面对野狼一样的小马,他已没有任何办法。
“我猜,像你这样的人倒不是怕死,而是怕不明不白地死,对吧?”小马歪着头,看着满脸流汗的萧邦。“你想知道一些事情的真相,而且非常想!”
“马先生说得对极了。”萧邦深深吸了口气,努力使自己清醒一些,“不过我猜,马先生未必肯告诉我。”
小马哈哈大笑,“萧先生果然是聪明人!我小马再蠢,也不至于对一个毫无还手之力的人讲他最想知道的事情。”
“可是,我也知道你不会马上要了我的命。”萧邦居然笑了,“因为我知道的事情,你并不完全知道,你需要在结果我之前知道一些秘密。”
“哦?”小马将手抱在胸前,“我想知道的秘密?你有多少秘密可以让我感兴趣?”
“不多,但至少有三点。”萧邦说。
“哪三点?”小马似乎有点兴趣了。
“第一点,你到目前为止,还不清楚我的来历,你很想知道。虽然,你已调查过我,但几乎没有结果。”萧邦说,“你第一次开枪杀我,也算‘迫不得已’吧。如果我不再参与海难的调查,知难而退,就不会有性命之忧。”
“呵呵,听起来好像有些道理。但不管你是什么来历,你已必死无疑,我调查你干什么?谁会对死人感兴趣?”小马有些不屑。
“我是死是活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死人旁边还有活人!”萧邦加重了语气,“‘12。21’海难死了那么多人,可是为什么我一参与调查,你们就紧张了呢?是因为你们并不清楚这活着的人当中,到底有哪些人高度关注此案,你们就害怕了!你们可以杀死我,但你们也知道,我既然敢来大港,就有手段将我所了解的一切及时传送出去。因此,你现在就算弄死我,也无济于事,因为还有无数个萧邦会继续调查此案,直到真相大白于天下!”
说到后面,萧邦的话变得斩钉截铁。小马果然怔了一下。
但他马上变得镇静。“萧先生,你也别拿大话来吓唬我!”他哼了一声,“我这些年也受过这些所谓的伸张正义的教育,但最后发现不过是一个天大的谎言。这个世界变了,没有所谓的正义和邪恶,只有事实上的成功与失败!成王败寇,是人类生存法则。我不管你是谁,到今天这一步,是你咎由自取!好了,第一点对我无效,请说第二点。”
“第二点,你并不知道有三位举足轻重的人物将对你采取什么行动,甚至你还不清楚他们站在什么立场上。”萧邦苍白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你说的是哪三位?”小马显得有些急躁了。
“靳峰、孟中华和王啸岩。”萧邦回答。
“呵呵,萧先生是说这三个人将会为难我?”小马冷笑,“难道这三个人也掌握了什么秘密?”
“马先生,你就不要装了。”萧邦说,“这三个人,各自有其秘密,但三人又互相猜忌,并不是同路人,各自都有自己的势力。靳峰就不用说了,在警界的手段如何,想必你也知道。现在的问题是:靳大侦探从未就任何有关海难的事情表过态。他到底是想捂着这些海难?还是伺机破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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