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便是数个回合过去,三哥毕竟法力深厚,他的龙珠所发出的灵气,缓缓将我的龙珠逼住!而他仗着身巨力大,我的龙身也斗他不过。况且我的法力本来就甚是微弱,此时受到束缚,更是越发力不从心,动作也渐渐迟缓下来。
三哥巨口一张,吐出一团黑气,黑气腥臭难闻,显然含有剧毒!我慌忙闭合口鼻,但还是迟了一步,吸入了少许黑气,顿时腔子里如针剌刀剜一般,却又令人作呕!黑气中冷光闪动,正是他的银刀疾飞而出!
“哧”!冰凉的刀锋擦过我身上的白鳞,随着一阵剌痛,我感觉身上鳞片已被划开,刀上凌厉的寒气直逼而入!我虽是腹痛难耐,但生死攸关,仍是奋起全身力气,本能地将龙尾一摆,整个人便如一道灵动无比的水流,柔婉而迅捷地闪避开去!
四周似乎有啧啧的赞叹之声,我也模模糊糊地有些奇怪,自己为何突然竟会有这样敏捷的身法?
“刷”是那如影随形的刀风,受三哥内力所催,仍是凶狠而迅猛地向我袭来。
我再也支持不住,樱唇一张,霞光闪动,已将本元龙珠吸回体内。当即化为人形,重重落下尘埃!
只听三郎痛呼一声:“十七!”母亲更是“啊”地一声,哭了出来。
黑光一闪,却是三哥也化为人形,落到了地上,手中拿着那柄银刀,刀上微有血迹,正是方才创我之时所留。
我本能地从怀里摸出避水神钗,钗头宝光一闪。三哥本是满面得意之色,此时慌忙向后一退,脸上惊慌神色一闪而过,他自是知道这神钗威力,当下强笑道:“小十七,你我既要争斗龙位,自当让大家看看咱们真正的实力,光是依仗法宝,只怕不能令众人心服罢?”
他屈指一弹银刀,刀身发出令人齿根生寒的剌耳颤声,高声道:“我这银刀,可是真真正正的兵器,作不得半点虚假!”
我勉强撑起身子,环视四周,只见众人脸上神色,似是赞同三哥之言。仔细想来,三哥之言也不无道理。真正法力高深之人,根本就是不用法宝,便能以自身修为将对手降服。便是用到法宝,也只是为防万一,仅是做为辅助之用。若我总是依仗这西王母赐下的神钗,三哥自然不是对手,但只怕确不能令众人心服,又如何有资格坐上这东海龙位?
只听一女子声音道:“十七!宝剑在此!”却是严素秋的声音。陡然有两道耀目的青光划过头顶,正是我所熟悉的秋水望鱼的剑影。
我一咬牙,将从未离身过的避水神钗丢向母亲,伸手堪堪接住双剑,奋力站起身来!
先前吸入的黑色毒气仍在体内肆虐,方才被银刀所伤的创口足有一指来深。这些难以忍受的疼痛,加上激斗之后全身乏力,和发处内心深处的恐惧和无助,使得我甚至是连站立起来都是那么的艰难。
父王,父王……我强行忍住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在心底大声呼喊着我最重要的那个亲人,仿佛只有这样,我才有继续战斗下去的勇气。
在眼角的余光里,我看到了三郎,他扶着我的母亲,站在人群最前,关切的眼光从来都没有片刻离开我的脸上,虽是神色焦急,却不敢再叫我一声,唯恐我分心伤神(奇*书*网^。^整*理*提*供)。而我那可怜的母亲,看她的神情更是哭得几乎要晕了过去,还拼命地克制住自己,不让哭出声来,只是泪流不止。
唯有严素秋,仍是面笼寒霜,凛然而立。
父王,母亲、三郎、还有素秋……十七……决不会让你们失望!我一定会成为东海第一位女皇嗣,我一定会救父王回宫,我一定会让我们一家快快乐乐地团聚在一起,我一定会让东海永远安宁详和……
我咬紧牙关,双臂一震,剑鞘双双脱落,当啷一声跌在地上!
秋水如梦,望鱼如幻,冷冷青锋之上,泛出的却是滟滟的水光。
三哥瞳孔一收,神色大喜。他在凡间的形象,是司杀戳战争之龙,此时一见兵刃冷光,便如同猛兽闻到了鲜血的味道,长舌不由得在嘴边一卷,眼神中充满了对血腥虐杀的向往和喜好。
我手腕一阵颤抖,但仍是强自将双剑一挥,“铮”地一声,剑身交错,做好了起手式的准备。
突然之间,仿佛有一缕熟悉的神识,自剑身上幽然而起,沿我的腕脉而上,无形之中缓缓渗透到了我的身体之内,便好象是初春的第一滴甘霖,落入久旱饥渴的禾地,唤醒了沉睡已久的无数回忆……
没有了避水神钗的庇护,我全身的气血再也压抑不住,开始剧烈地翻腾起来。那些沸腾了的殷红的鲜血,在血管脉络之间疯狂地奔突冲击,我仿佛都听到了血管被冲击之时,所发出的那种哏哏的声音……那些熟悉的画面的碎片,又在我的面前飞掠交错……那道冠绝天下的夺目剑光、那一瞬间笼罩天地的血雨、那些悲凄的哭喊和惨叫、还有那一张张似曾相识的面庞……画面翻转,却是世外高楼连苑而起、纤指抚弄琤琤琴音、阶前白梅纷落如雪……是谁……是谁的笑语曾那样温柔缠绵……
“木头哥哥!木头哥哥!你是天底下最呆最傻的大木头!”
“木头就木头吧,五行相克,水能生木,所以木头哥哥是离不开水儿的,水儿也永远不要离开木头哥哥,好不好?”
世外梅林
隐隐约约的,是来自于天之尽头么?无数莫名的声音混杂在一起,拼命地钻入我的耳膜中来——清脆的格格欢笑、温柔的低吟细语、刀剑划过长空的呼啸、如行云流水一般的琴音、甚至还有临死前的惨声长嘶……有许多人的声音,男的、女的、柔声的、愤恨的、轻薄的、低沉的……无数怪异的声响融汇成声音的河流,河中每一朵翻起的浪花都仿佛在口口声声唤着我的名字,然而那名字在我听来却又根本不象是在叫我:“水儿!”“宫主!”“你这顽皮的小猫咪!”“水儿妹妹!”“水家姑娘!”“妖女!”“杀人凶手!”
天地都仿佛正在飞速地旋转,我用力地摆了摆头,想要把这一切从脑海中驱逐出去,可是它们顽固地盘踞在我的脑海深处,仍在一声声地呼唤着,让我的神智渐渐昏乱起来……
在这混乱喧闹的杂音之中,似乎传来了素秋的声音,又似乎是三郎惶急地呼唤:“十七!小心!”
冰凉的刀风,如一条最阴险的毒蛇,悄没声地向我袭来!这次,我没有办法移动我的身体,事实上头脑的混乱也让我根本无力去辨清刀风的来势,只是尽力地挥起左手长剑一挡——锵然有声,金铁交击!我的虎口陡受巨震,手上一颤,再也拿不稳宝剑,手中秋水剑当啷一声掉到了地上!腕上立时裂开了一道大口子,鲜血涌了出来,瞬间湿透了我的衣袖,钻心的疼痛瞬间传到了全身。
三哥大喜,就势横转刀身,带起一道巨大的旋风,刀柄倒撞过来!我再也闪避不开,后背只觉一阵大力涌到,整个人猛地向前仆倒在地。眼前一黑,胸口只觉闷疼无比,喉咙发甜,已是“恶”地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来,落入金沙之中,刹那间便失去了踪迹。
三哥更不忽我喘息,当下挥刀一舞,直向我头顶劈来!无数人惊叫出声,我奋起所有力量,右手望鱼剑在地上一撑,藉此一撑之力,身子疾速往后猛仰!颈上刀风一掠而过,挟带着直逼入骨的寒意,那刀刃何其锋利?只是轻轻一掠,原是系在颈上的一根金链已是应刀而断!
“丁”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响,有一物从我颈上滚落下来,在遍布金沙的海底只是微微一弹,便无声地滚到了我的脚边。那是一粒指头大小的珠子,虽然光洁如玉,但看上去光华暗淡,着实是普通之极。
只听三郎狂叫一声:“血!” 声音中满是悲痛和疼惜,他的脸色腾地一下涨得通红,铮然一声,金虹闪动,那一对金环已经出现在他的手中。忽然眼前红影一闪,却是大长老拦住了去路:“少君,方才开战之前,咱们已是有言在先,三殿下与十七公主对诀之时,除非一方主动认输,否则不得停止,任何人也不准相帮!”
三郎神情疯狂,双眼通红,昔日那种风流倜傥之态已是荡然无存,他双臂一震,真力到处,连大长老都被推了个踉跄!只听三郎喝道:“你快让开!难道你看不到么?十七她……她已经受了伤啊……”
大长老使个眼色,其余又有几位长老慢慢围了上来,大长老复又拦住三郎,语气仍然十分温和有礼,但却无丝毫转圜余地:“华岳少君,东海与华岳世代交好,眼下少君又将是我东海驸马,一言一行,无不受国中万人瞩目。少君若真是为了十七公主好的话,还请安定心神,莫要冒然坏了我们东海的规矩!”
三郎闻言一怔,他环视四周一眼,只见其余几位长老们已隐约摆好阵势,都是严阵以待。长老们的功力深浅虽然不知,但既为东海护法,方才又轻易便生擒了三哥,自然不是等闲之辈。以他法力,若真与几位长老对上,虽然不至于落败,但一时半刻却也摆脱不了他们的缠斗;再者听大长老的语气,也是大有深意,便知过来救我甚难。
他原非行事莽撞之人,无奈之下,只得停住脚步,但神色之间仍然甚是担忧。大长老作好作歹,一边推他回去,一边说道:“少君放心,若是公主殿下果真□不支,亦可声明认输便是。她与三殿下本是兄妹,又没有什么了不得的深仇大恨,只要认输退让,三殿下自然不会真的对公主殿下有所伤害。”
三郎长叹一声,口中喃喃道:“认输?嘿嘿,你们真是小看了你们的公主……她……她如何肯向别人认输……”掌中金光一闪,金环已奇迹般地收回了袖中。大长老趁机要拥他回去,他无可奈何地往后走了两步,突然间仿佛下了什么决心一般,猛地转过身来,对我大声叫道:“十七,你不要再打了!你看你受了这么重的伤,你……你还流了好多血……”
他的声音突然哽住了,语气也柔和下来,隐约之间,还带着几分温柔的哀求之意:“你为何不向你三哥认输呢?你已贵为公主,我们还要这个皇嗣做什么?如果是为了救你父王,我会到天庭去求我的父亲金天大帝,去求我的祖父东华帝君!我会动用我们东华宫所有的力量,便是上穷碧落下黄泉,也一定要找回你父王的元神!
如果……如果你是为了要得到万人敬仰的荣光,我……我也可以尊你为华岳的主人!我可以把整座华岳都送给你!
十七,你听见了么?只要你今天安然无恙,那么整座华岳的一草一木,包括我金虹三郎的性命在内,我都送给你,这些都是你的!难道……难道这还不够吗?”
他无限神伤地看着我,终于眼泪流了下来,他的眼神深处,闪动着一种奇异的悲伤和依恋:“我求求你……因为我不想失去你……我找了那么久,我找得那么辛苦,只到现在……我终于找到了你……”
几乎是所有的人,都无比惊谔地看向了他,唯有素秋微微地笑了,神色之间,是一种说不出的凄凉和安然。
几乎令人窒息的剧痛之中,唯有他的声音是那样的清晰。我忍着痛楚,唇边绽开了一丝笑容,但不知为何,眼中却是酸痛苦涩,一股清凉的水流,从眼底深处涌了出来。
我流泪了么?为何我会再流下眼泪?在对决之前,我不是已下定了决心,要与过去那个软弱温柔的小十七彻底绝裂,让所有的人看到龙女的坚强与豪情的么?
我胡乱地用手抹去脸上的眼泪,鼻端却闻到了一丝淡淡的血腥气息。原来腕上的鲜血仍在流淌,方才抹了几下,使得鲜血已混入了泪水之中,而我的手掌之上,已是血泪斑斑。
我顾不得三哥迎面劈来的银刀,伸手捡起了我最心爱的物件——落在地上的那颗毫不起眼的珠子。
在所有人的惊呼声中,我清清楚楚地听到了大长老与负相焦急的喝叱:“不得伤人!”冷风陡停,一件冰凉的物件架在我的颈上,不用回头细看,我也自然知道,这是三哥的银刀。三哥偏头望着我,脸上露出猫戏耗子的那种残忍的笑意,大声问道:“你认不认输?”
我微微一笑,闭上了眼睛。颈上刀背微沉,锋利的刀刃划开了我颈上娇嫩的肌肤,带来些微的凉意,似乎有一丝鲜血流了出来,显然是三哥动了真怒。
我听见了负相愤怒的斥责声:“三殿下,十七公主已然认输,你为何还要伤人?”
三哥得意地笑道:“她并未出声,本殿下又怎知她甘愿认输?”
三郎撕心裂肺的叫声:“十七,我们回华岳!我们回华岳!”
我的手掌心处,紧紧地握着那颗珠子。因为闭着眼睛,我的眼前世界,也是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
只听负相的声音、大长老的声音、母亲的声音、许许多多龙宫中人的声音,穿越层层海波,焦急地传了过来:“公主,你就向三殿下说句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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