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楼梯前,傅秀英扭头问了一句:“这上面,都有什么。”
傅秀英的问话,令林红不由得心里一颤。楼上到底有什么?她从来没敢问起过,因为她知道,她知道清清楚楚,她就在楼上,手足被反捆,四周是令人绝望的黑暗,黑暗中不时响起阴森森的怪笑声。这种恐惧根植于她的内心深处,折磨了她二十多年,可是她仍然是鬼使神差的来到了这里〃奇〃书〃网…Q'i's'u'u'。'C'o'm〃,命运的安排竟是如此的残酷,令林红感受到无法形容的颤瑟。
看林红那张惨白的脸,傅秀英大为奇怪:“你怎么抖得这么厉害?”
那种恐惧犹如海浪一样,从林红的内心深处翻卷而来,顷刻之间淹没了她,惊骇之下她大叫一声,掉头就往自己的房间里跑。冲进去后,她飞快的把门关上,背倚着门,感觉到意识正在离自己远去,很快就失去了知觉。
看着林红那副样子,傅秀英连连摇头:“就这么小狐狸精,天生就是缠死男人的浪货,怎么能干得了正事,就这儿老秦还迷她迷得神魂颠倒,就我傅秀英不知道要比她好多少倍。唉,还是我一个人来吧。”
叹息声中,傅秀英迈步走上楼梯:“到底谁躲在上面,你给我出来,再不出来的话老娘让你后悔一辈子。”
先喊了一句给自己壮胆,她毕竟也是一个女人,心里的恐惧并不惶让于林红,只不过她生来命苦,注定找不到依靠。唉声叹息声中,傅秀英走上了三楼。
接到林红的求救电话,何明和秦方城几乎是同时到了何宅的门前,两个人下车时互相对望了一眼,谁也顾不上说话,急忙上前敲门。
林红呜咽着替他们把门打开,她满脸是泪,身体颤抖得有如寒风中的木叶,秦方城本能的伸手去搀扶她,手堪堪碰到林红的身体,忽然见到何明那略带几分不高兴的眼神,猛然醒悟过来这应该是何明的权利范畴,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急忙把手缩回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楼上,”林红指着头顶上哭道:“傅大姐说是家里钻进来人了,就上了三楼,这都快两个小时了,还没有下来,也没有听到一点动静。”
何明一听,神色大变,立即吩咐了一声:“你去二楼和我妈在一起,我上去看看。”秦方城却不再说话,抢在何明前面蹬上了楼梯。
两人一先一后,很快爬到了三楼。
与大多数建筑类同,这座美奂美央座落在滨河之畔的三层小独楼,顶层的建筑面积明显的小于底层,在第三层上只有朝阳的四个房间,沿一条走廊一字排开。
四间房间分东西两侧,各有两个房间,西边的两间屋子因为较为阴潮,被充做了杂物室,里边堆满了零七碎八的东西,虽然房门从来不上锁,却从未有人进去过。东边的两个房间是卧室,地毯卧床家私一应俱全,除了偶尔有何正刚的乡下亲戚来到,一般的时候这两间屋子都空着。
秦方城一个箭步冲上来之后,左右两边看了看,一时之间把握不准应该往哪个方向走才对,就停下来等何明。他之所以抢在前面,一来是不愿意让何明看到他和林红在一起的时候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二来是担傅秀英担心,虽然他比任何人都要讨厌这个女人,但如果她要是出了麻烦,那五个孩子可不就得全堆到了他的头上?
何明却没有想那么多,他是个经历过场面的男人,对妻子的起码信任还是有的,当然他早就发现了秦方城和林红两人有点旧情难舍的意思,但是他知道林红不是那种轻率的女人,正是这一点,才赢得了林红对他情意和信任。他跟在秦方城身后上来,第一件事是顺手打开安装在楼道里的开关,刹那间,三楼上一片雪亮。
然后何明信步向东边的两间卧室走去,秦方城紧跟在他的后面,两个男人推开一扇门,立即,一股呛鼻的灰尘味道扑面而来,房间里静悄悄的,没有人。再看下一间房间,也是同样。
然后他们走到西边的贮藏室,推开门,满目是积了厚厚一层灰尘的旧书报和废纸箱,仍然见不到人,四间屋子检查过之后,两个男人面面相觑。林红说傅秀英上三楼来了吗,怎么会见不到她的人?
他们还有点不放心,怕刚才的检查太过于疏忽,有可能遗漏了什么地方,再重新检查一下,衣柜里,杂物堆下,房间的每一个角落,窗帘的后面,仍然是没有找到傅秀英,而且看三楼上面的情形,分明是很长时间无人来过了。
他们下了楼,就见林红脸色惨白的等在楼下:“她……她怎么样了?”
“红红,你是亲眼看到她上楼的吗?”何明问道。
林红点了点头,又急忙摇了摇头:“她招呼我一块上去抓人,我不敢,躲到了房间里,从那以后就再也没听到动静。”
“也没有听到撕打或是惊叫的声音?”秦方城大惑不解的问道。
林红摇头:“什么声音也没听到,始终是静悄悄的,后来我越来越害怕,就喊傅大姐的名字,可也没得到回答,我这才慌了神,给你们两个打电话。”
何明沉吟了一下:“老秦,我看我们还是再把整座楼搜一下的好。”
秦方城点头:“我也是这个意思。”
两个人先是从二楼搜索起来,何母和何静的房间里一切如故,令人奇怪的是,出了这么大的事情,闹出这么乱的动静,这两个人却睡得极为香甜,那鼾声打得如雷贯耳,连关上门站在走廊里都听得清清楚楚。
二楼没有发现傅秀英的影子,他们又去了一楼,洗手间,厨房,饭厅,花厅,都一一的检查过了,傅秀英这个女人,竟尔神秘的消失了。
事情越来越古怪,何明有些沉不住气:“会不会是她忽然想起来什么事,先回家了?”
秦方城略显几分恼火的看着何明,他可是看在林红的情面上才帮这个人的忙的,谁知道却落了个这种结局,当下断然摇头:“不可能,那个女人可是生了锈的死脑筋,她说过来这里的帮忙的,不等病人好了,你就是轰她也轰不走。”
何明默不作声,心想,怎么这个傅秀英听起来倒是跟小猪一个脾气?小猪不正是怎么轰也轰不走的吗?想到这里,他看了看林红,林红的一颗心早已沉了下去,她早就发现了事情的古怪之处,小猪是不可替代的,如果有人替代了她,那个人就会遭受到恶报,前面已经有接连四个保姆出了事,傅秀英只是第五个,并没什么稀奇之处。
心里这么想着,林红对何明恳求道:“小明,你能不能去趟医院,看看小猪在不在?”
何明想了一下,有些迟疑的看着秦方城,秦方城急忙说道:“你们两个先商量着,我去傅秀英住的地方看一看,看她是不是真的回了家,如果她在家里,我打电话给你们,如果她没有回……”不等把这句话说完,他已经掉头抢先离开了。
看着秦方城离开,何明问了句:“你让我去医院看看小猪在不在,是什么意思?”
林红不说话,只是用一双充满惊恐的眼睛看着他,何明慢慢的后退着,一直退到门口,一咬牙,出门开车去了医院。
没多久他到了医院,医院病房区的门却上了锁,他就在外边用力的敲门,敲了好一会儿,值班护士才打着哈欠走出来,问道:“敲什么敲啊,大半夜的,哪个病房的?”何明说出了父亲何正刚的床位号,就听护士满脸不高兴的抱怨起来:
“我说,你们这一家人是怎么回事啊,刚才你妹妹大半夜的敲门进来,现在你又来了,能不能一起来啊,又不是什么严重的病。”
“我妹妹?”何明愕然。
“对呀,”护士一边开门,一边说道:“那个叫小猪的,不是你妹妹吗?不过你这个做哥哥的,可比你妹妹好看多了。”
何明站在门前,慢慢的调匀紧张的呼吸:“护士,我妹妹她是不是天天晚上出去?”
护士点了点头:“怎么,你妹妹的事,你这个做哥哥的还不清楚?”
当何明驱车回到那幢滨河建筑的时候,恰好秦方城的车也到了门前,两人下了车,相互对视一眼,秦方城先摇了摇头:“傅秀英没有回去,家里只有几个孩子在。”
何明还抱有一线不切实际的希望:“那她会不会去朋友那里?”
秦方城不高兴了:“她一个垃圾妇,在市里哪来的什么朋友?再说这么晚了,就算是有朋友她也不可能突然不告而别,扔下几个孩子不管。”
何明心里感到非常的歉疚:“对不起,老秦,这个事……”
秦方城挥手打断他:“你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
“我那边——”何明欲言又止:“咱们还是进去说吧。”
两人进了楼房,林红脸色惨白的拿一盒烟过来,让秦方城感到有几分不自在,现在他才有了那种罗敷自有夫的感觉,就一声不吭的垂下头,抽着烟,等着何明说话。
何明开口了:“我刚才去医院里问过了,关于小猪的情况。”他刚一开口就停顿了下来,似乎不知道下面的话应该怎么说下去,沉默了一会儿,才继续说道:“小猪的情况是这个样子的,她虽然在医院里陪床,可是护士告诉我说,她每天晚上都要出去,一出去就是大半夜,一直到了下半夜才回去,也不清楚她出去干什么,更没人知道她去了什么地方。”
掸了掸烟灰,何明的声音突然低沉下来:“今天我到医院的时候,她刚刚回去。”
秦方城哦了一声,不说话,也不做结论,等着何明继续说下去。何明却也不知道下面再怎么说,两个男人就这样一声不吭的抽着烟,好长时间过去,林红突然说了句:“小猪是回家来了,偷着回来的。”
两个男人谁也没作声,这是一个明摆着的结论。
林红继续说道:“小猪回来,是有目的的,她就是冲着傅大姐来的,她不能容忍傅大姐替代她的位置。还有前面那四个保姆,都是半夜里惊慌失措的逃出了家门,而在场唯一的人就是小猪,所以小明,你得马上拿出一个主意来,把小猪撵出台州去,只有她滚出台州,家里的怪事才会中止。”
何明苦笑了一声:“赶出台州?瞧你这话说得多么容易,只是为了让她离开这个家,我们先后下了多少功夫,你不也是努力过吗?看看现在这个结果,最重要的是,傅大姐也失踪了,眼下小猪真是不可替代的了。”
林红抹了一下眼泪,转向秦方城:“老秦,你有什么办法没有?”
秦方城冷冷的回答了一句:“我能有什么办法?有办法的是他!”说到最后“他”这个字的时候,他突然抬起手来,一指何明。
何明一怔:“老秦,你的意思是说……”
秦方城突然生起气来,明明跟前就是烟缸,偏偏将烟蒂往地下一扔:“我什么意思?我什么意思也没有,何明,你要是非说我有什么意思的话,那我的意思很简单,我家里还有五个孩子,你给我把孩子们的妈妈找回来。”
何明一咬牙,脸色铁青的站了起来:“好,老秦,你为了我和林红,付出了这么多,我要是不还你一个公道的话,那是我姓何的不是东西。”说完,他掉头就走。林红一把揪住他:“小明,你这是干什么,老秦不过是说句话而已。”
何明猛的拨开林红的手,目视秦方城,一字一句的说道:“相信我好了,老秦,不管我做了什么事,只有两个理由,一个是回报你对我姓何的兄弟情义,另一个,也是为了我自己。”说完,他头也不回的推开离去了。
眼看着何明离开,林红急得团团乱转:“老秦,你们俩打什么哑谜,跟我说清楚好不好?何明他到底是干什么去了?”
秦方城苦笑一声:“林红,你是个聪明的女人,应该不会问这么愚蠢的问题。”
林红呆呆的望着秦方城那张没有表情的脸,半晌才突然醒悟过来:“天,老秦,何明他不是去……”秦方城立即打断她的话:“我也不知道他干什么去了,但是有一点,何明这个人天生聪明,不管他干了什么事,都不会给你或者别人带来什么麻烦。”
林红面有痛苦之色,一步步后退着,终于跌坐在椅子上:“老秦,我以为你是个男人,没想到你竟然会这么卑鄙。”
秦方城勃然大怒,拍案而起:“林红,这种话,你应该说吗?”
林红扭过脸去,呼呼的喘着粗气,不再作声。
两个人就这么呆呆的坐着,一直坐到天亮,何母醒来后想要小解,就不停的按床边的门铃。林红急忙上楼伺候,发现来的人是儿媳妇,不是那个五大三粗的傅秀英,何母问道:“怎么是你,那个傅大姐呢?”
林红一夜未睡,脑子有些不够用,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何母已经是失语了,怎么还会说出话来呢?就本能的回答道:“傅大姐她……有点事,回去了。”何母噢了一声,说:“帮我搔搔背,痒死了。”林红呆了一呆,心想怎么傅秀英在的时候她从来没有这种要求?但既然是照顾病人,当然是以病人的舒适为基准,就问道:“你不要小便吗?”何母不回答,只是呻吟着:“搔背,搔背,痒死了。”林红无奈,只好坐在床边,替婆婆搔起痒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