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人,还不如「听说」村子里死了好多人要来得恰当。
(可是……)
元子突然感到鸡皮疙瘩。大家谈论的事情如今也落到自己的头上。这就是死亡,从今年夏天就一直持续不断的死亡。
元子猛然转过头,看着站在身后面色不安的两个孩子。
(外地人来了……
元子摇摇头。这跟岩老的死没有关系,他不是死于意外。
(村子里有外地人……
元子又摇了摇头。没有人会夺走自己的孩子。
只要不接近国道就没事了。
元子试着说服自己。
3
「多津,你听说了没有?」
大冢弥荣子三步并成两步的跑进竹村文具店。
「前田家的岩老死了呢。」
「什么?」佐藤笈太郎大为讶异。
「岩老死了?那么健康的人居然也逃不过死神的召唤?」
「……怎么会这样?」
多津连忙询问弥荣子。
「早上登美子一觉醒来,才发现身旁的严老全身冰冷。说来还真有点毛骨悚然。」
「到底是怎么搞的。」大川浪江苦着一张脸。「真不知道为什么,怎么一下子死了这么多人。我们那儿的松村最近也才死了女儿,还是富雄去替他们张罗丧事的呢。」
「就是说啊。」弥荣子接口。「大冢木料场的儿子也死了。」
「我看一定大有问题。」广泽武子意有所指。「你们不觉得奇怪吗?自从入夏以来,村子里就死了好多人。若加上山入的那三人,短短的夏天就走了五个人呢。」
「五个人?」笈太郎瞪大了眼睛。「有那么多吗?」
「怎么会没有?」武子反瞪了回去。「光是山入就三个人了,再加上大冢的儿子和松村的女儿,不是一共五个人吗?」
弥荣子摇摇手。
「不是五个,是六个才对。别忘了岩老也死了。」说到这里,弥荣子突然歪着脑袋思考。「慢着,前阵子好像也发生过类似的事情。」
「我想起来了。」岌太郎拍拍自己的大腿。「中野家的儿子也是最近才去世的。」
「真的吗?」大川浪江屈指计算。「那就是七个人了。」
「不对不对。不只七个。清水家的女儿不是也死了吗?大川家也有人过世,好像叫做大川茂的样子,说起来银浪江还是亲戚呢。」
「对对对。」说完之后,浪江的脸色顿时一沉。「总共九个人?」
「哪有这么多。」武干一边在嘴里喃喃自语,一边屈指计算。「七个……八个……九个……咦?还真是九个呢。」
多津倒抽一口气,一股寒意从背脊直上脑门。
「你们都忘了派出所的高见警官。」
老人们顿时面面相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看着大家的狼狈样。多律知道绝对不只九个而已,她自己就看过好几列送葬队伍从店门口经过,其中有安森工业的队伍,还有丸安木料厂的人。即使不知道病逝的人到底是谁,保守的估计也至少还有两三家以上才对。这个数字实在不太寻常。
「有问题,其中一定大有问题。」
笈太郎伸手拭去前额的汗水。
「会有什么问题?」武子环视周遭的众人。「又不是发生什么意外,大家都是病死的。」
「该不会是传染病吧?」
浪江摇摇手,否定了岌太郎的推测。
「不可能啦。若真是传染病的话,公所一定会采取行动,第一步就是隔离被感染的人。而且我以前听死去的父亲说过,死于传染病的人要立刻火化。根本不能土葬。」
「如果不是传染病的话,为什么一下子死了这么多人?而且是在短短的三个月——不对,严格说来只有八月和九月两个月之内而已。」
「我还是觉得不是传染病。」
弥荣子的语音颤抖,仿佛在畏惧什么似的。
「诅咒……这一定是恶鬼作祟。」
「什么作祟?」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作祟……啊,前阵子村子里的青面金刚冢不是都被破坏了吗?连神社的石像都无法幸免……」
「得了吧。」武子嗤之以鼻。「你是不是被郁美传染啦?要不就是被大冢木料厂同化了。」
「不要胡说。我也知道这是无稽之谈,可是这件事情真的很奇怪。」
「别说了。」多津从旁插口,她看到郁美正从店门前的村道朝着这里走来。顺着多津的眼神往外看,七嘴八舌的老人家顿时沉默了下来。
「原来是郁美啊,好久不见了。」弥荣子特意提高音量,听起来十分虚伪。郁美露出微笑。打算直接从店门口走过。「咦?不进来坐一坐吗?」
郁美停下脚步。
「对不起。我有事要忙。」
「有事要忙?」笈太郎迟疑了片刻。「你没听说前田家的岩老死了吗?」
「我知道。」郁美笑了几声之后,故意叹了口气。
「我早就料到会发生这种事了,偏偏就是没人相信我。看来等一下还得去前田家致意才行。真是忙死人了。」
多津皱起双眉。
「你该不会又要跑到人家家里,说严老的死跟什么作祟有关吧?」
「我这也是一片好意啊,谁叫村子里一连死了那么多人呢?家里面一旦有人死了。其他家人也会被勾走的呢。」
「您可真是慈悲为怀呀。」
多津很明显的是语带讽刺。不过听在郁美的耳中却十分受用。
「人家可是都很感谢我呢,这个世界上还是有讲道理的明白人。最近还有人请我去驱邪呢。」
? 「哦?」武子瞪大了双眼。
「对啊,谈谈家里的方位和摆设应该怎么调整之类的。反正这也是做好事,我也乐得帮助别人。」
难怪郁美的心情会这么好。多津摇摇头,露出苦笑。
满脸笑意的郁美环视坐在店门口的老人家。
「大家都是朋友,如果需要帮忙的话,尽管跟我说一声就是了。尤其弥荣子和浪江最近才死了亲戚,更是要格外小心才行。」
4
田茂定市走进佛寺的办公室时,刚刚结束一场法事的静信正坐在里面略事休息。办公室里面只有静信一个人,光男去处里例行的杂务,鹤贝和池边则是离开寺院到村子里替村民主持法事。入夏以来一连死了那么多人,光是替死去的村民举行法事,就已经让小小的佛寺忙得不可开交了。
「不知道副住持听说了没有。」
「听说什么?」静信的反问让定市露出困惑的神情。
「是关于住在中外场的昌治兄的事情。」
静信不由得坐直了身子。中外场的昌治兄就是当地的治丧主委小池。
「具治先生他……?」
「他本人倒是没什么,不过儿子一家人却突然失踪了。」
突如其来的消息让静信呆了半晌。
「失踪?」
「昨天晚上神社举行信众会议,副住持知道中外场的三安搬走了吧?」
「嗯。听说过。」
「三安的诚一郎是中外场的信众代表。如今他举家迁移。就必须选出替补的人选。再说十一月的神乐祭迫在眉睫,这个人选更是得早点决定才行,因此大家就提议先请小池家的昌治兄过来商量一下再说。神社的信众会议其实就跟谈话会没什么两样,当天大伙照例一直喝到大半夜才沉沉睡去。结果第二天早上昌洽兄回家一看,才发现家里面空荡荡的半个人也没有。」
「什么?」静信大为惊讶。
「后来昌治兄打电话告诉我这件事,我正觉得奇怪到底是怎么搞的时候,才知道信众会议的晚上,有一辆高砂运输的卡车就停在昌治兄的家门口。这还是附近的邻居后来告诉他的。」
「小池家的人丢下昌治先生不管偷偷搬走?事前都没跟昌治先生说一声?」
「就是说啊。」双手抱头的定市显得十分苦恼。
「真不知道这阵子村子到底是怎么了。」
定市抬起头来看着静信。
「不知道尾崎院长有没有跟副住持提到什么?」
静信看着定市无助的脸孔。
「大家都在说这一定是传染病。」
「传染病?」
「自从入夏之后。村子里不是死了不少人吗?当时大家就在猜是不是爆发了什么传染病,不过还是以开玩笑的成份居多就是了。可是自从前天竹村家的美智夫死了之后,大家就开始觉得不太对劲了,很多村民都在怀疑是不是真的有什么传染病。」
静信很想否定定市的怀疑,却怎么样也说不出口,只好勉强摇了摇头。
「副住持,你说呢?这阵子副住持一直在村子里探听消息。难不成——」
「定市先生。」静信决定先发制人。「这个问题我不能回答。如果定市先生真的不放心。请直接去问敏夫吧。」?
定市沉默不语。直盯着静信的双眼。
「……过些时候我想召开区长会议,副住持没有意见吧?」
「召开区长会议之前,请先让三大家族开个会。」
静信的语气十分坚决。定市点点头,又叹了一口气。
送走走市之后,静信请光男留在办公室,自己就离开了寺院。走出寺院的静信直接来到中外场拜访小池昌治。小池独自一人坐在空荡荡的房子里面,瘦小的身影透露出些许的落寞。
「小池先生。」
听到静信的声音之后,小池转过身来点头示意,似乎知道这位佛寺的副住持今天是为了什么而来。
? 「定市先生已经把事情都告诉我了。」
「先上来再谈吧。」
静信向小池行了一个礼,直接走进屋里。小池身体连动也不动,只以眼神示意静信随便找个地方坐下。看来这件事对他的打击真的很大。
「听说令郎一家人都失踪了。」
小池点点头。
「真不知道那小子在想什么。」
「令即真的是离家出走吗?」
「好像是。邻居看到卡车上面堆满了大大小小的行李。」
「保雄都没留下什么字条吗?」
小池摇摇头。
「没有留言,也没有字条。刚刚我连络他上班的地方,才知道他三天前就辞职了。」
辞职……。印象中小池的儿子保雄是在沟边町的NTT上班。
「辞职的时候也没跟公司说为什么要辞职,真是莫名其妙到了极点。一想到儿子居然瞒着我跟公司辞职。还带着全家大小离开这里,我还真不知道该生气还是该难过才好。」
小池以手掌的根部拭去眼角的泪水。
「离开之前都没说过什么吗?恕我冒昧,最近小池先生是否跟保雄起过什么争执?」
「没有。」小池想也不想,就丢出这个答案。
「昨天晚上我一回家,就发现家里面连一盏灯也没有。当时还不到睡觉时间,孙子最近的身子又不太好,所以我还以为家里发生了什么亭,会不会是孙子突然生了什么急病。」
说到这里,小池自我解嘲的牵动嘴角。
「我家的小孙子从前天开始身体就不太舒服。洗完澡一出来就会头晕目眩的,所以这几天一直躺在床上休息。」
静信惊讶得抬起头来,看着小池略微颤抖的嘴角。
「保雄也一直魂不守舍的模样,连媳妇的精神也不是很好。小孙子卧病在床,老大的脸色发青,好像一家大小都在同一个时间生病似的。现在回想起来,他们当时早就已经计划好了,只是瞒着我不想让我知道而已。」
「……小池先生。」
小池摇了摇头。继续说下去。
「当时我什么也没察觉,所以看到屋子里没灯光的时候,还以为是带小孙子去医院了。想不到他们竟然趁我不在的时候偷偷搬走。真是令人寒心……」
「小池先生。请听我说。」
静信探出上半身,脸上的表情十分紧张。
「您刚刚说小孙子身体不好是吗?是不是叫做郁生?」
「嗯。」
「郁生是哪里不舒服?有没有发烧?」
「没有。」小池眨眨凹陷的双眼。
「看起来不像是发烧的样子,我想大概是贫血吧?郁生的身体本来就瘦弱,不但有贫血。还有低血压的毛病。所以脸色苍白的跟一张白纸一样。不过倒是没有发烧。」
「会不会头痛?有没有恶心的感觉?」
「没听他提起过,应该是没有吧?」
「前天开始不舒服的吗?」
「嗯。」
「保雄跟其他人呢?有没有类似的症状?」
「老大跟他弟弟一样。好像都有点边不经心的模样。不对,漫不经心的人应该是保雄才对,两个孙子好像提不起劲、整天都一副没睡饱的样子。而且眼神很奇怪,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喝醉酒了。」
「对不起,您是指哪一个人?姊姊董子吗?还是保雄?」
「唔……」小池有些迷惑。「我……我也不知道。」
「是不是大家都有类似的症状?」
听到静信这么说之后。小池呆呆的看着静信,恍然大悟似的点点头。
「没错,大家的情况的确都差不多,看起来就是一副懒洋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