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抓狂的也不单单是他们,汽车爆炸案这种牵扯到恐怖组织的事情,相当的敏感,连市长那边都打了电话过来。
莫匆穿件外套的时间,已经把安炸弹的那位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个遍,怨念地看着安捷悠哉游哉地拿个喷壶去浇花——好不容易安怡宁那小崽子不在,能跟亲亲爱人单独相处的。
莫匆顶着一张晚娘脸,亲自出席紧急加班会,众精英们的怨念已经实体化了,办公室上空漂浮着一层黑压压的气,莫匆拍桌子:“都给老子化抑郁为力量,要不然下个周末下下个周末下下下个周末还得加班,加死你们!”
众人默……那个,档案室传达室什么的地方,还缺人不?
“局、局长……”门口一个值班的小探员噤若寒蝉地看着这一屋子人,战战兢兢地敲敲门。
莫匆眯着眼睛回过头去——唔,终于明白什么叫眼神如刀了。
“那、那个,市长、市长又打电话来了,找您……说……”
“说屁,你告诉他,催什么催?再催老子撂挑子,让他自己查去!”
“可是……”小探员要哭了,借他个胆子也不敢这么跟市长说话啊。
安怡宁□来,翻译了一遍自家教授外形、流氓内里的老爸的话:“你就告诉市长,说局长现在正在紧急调集人员研究这个问题,一有结果立刻会向市领导报告的。”
小探员如蒙大赦,脚不沾地地走了,安怡宁一回头,见自家老爸正瞪着她,莫名其妙:“干嘛?”
莫匆:“你从哪学会这套的?”
安怡宁翻了个白眼:“我跟老爹耳濡目染的呗。”
莫匆撇嘴:“屁,他当年比我还混,那点迂回还是跟着我耳濡目染的来着。”
沈夜熙干咳一声,提醒某两个把话题扯到家庭生活上的两个人注意影响。
莫匆白了他一眼,人五人六地正色下来:“大家不用拘束,可以各抒己见。”
本来也没人拘束,大家那么熟……
于是被打扰了睡眠起床气挺大的杨大小姐也跳出来耍流氓了:“市政那帮斯文败类,见过炸弹没见过炸弹?恨不得小手指头上长根倒刺都得上绷带的主儿,当恐怖分子是吃闲饭的?好不容易公交车上混上两颗炸弹,一只耗子没炸死?”
以市里公交车的拥挤情况,这种情况下只有几个人受了不致命的伤,想来也确实是没有什么威力的炸弹。
莫匆深以为然,不过毕竟身为局长,不能助长手底下人随口耍流氓的习性,于是开口说:“这个情况我已经和市长说明了,不过市长同志认为,虽然炸弹威力确实不大,但是影响极坏,非常破坏社会的稳定团结,容易影响社会秩序,造成人民恐慌。再者,凡事要防患于未然,我们不能真出了大事再想着要亡羊补牢……姜医生,怎么了?”
姜湖的表情越来越迷茫,莫匆轻咳了一声,毕竟是自家“那位”的朋友,于是和颜悦色地问了一句。
姜湖说:“莫局长,你说的话,我有好几个地方没听懂,比如,什么叫亡羊补牢?还有那个……防什么未然?”
莫匆差点让他给噎死,顿了顿才顺过气来:“这个么,姜医生可以求助于成语字典,年轻人可要入乡随俗,多加强汉语学习呀。”
姜湖一惊,心想“入乡随俗”这个词他是听说过的,意思是到哪个地方去,就要遵从哪个地方的习俗,于是非常不好意思地看了看莫匆,小心翼翼地问:“我是不是说错话了?对不起,我不知道国内开会的时候的习俗……”
沈夜熙瞥了眼局长脸上的菜色,想笑没好意思,于是干咳:“回归正题回归正题,浆糊别捣乱。”
姜湖立刻抿嘴不言声了,莫匆看了他一眼,又看了沈夜熙一眼——行啊小子,这么两天,就把这洋博士收服了?
沈夜熙直接把他当背景忽略了,正色下来:“无论是不是恐怖分子,城市公交车上发现炸弹都是非常危险的,谁也不知道他前两次是不是只是练手,万一下回再来那么一场更大规模的爆炸呢?”
“如果只是练手,对方不怕打草惊蛇么?”苏君子问。
“你的意思是?”
“在公交车上安放炸弹,是非常高调的行为,如果嫌疑人不是为了造成车上的人员伤亡,而只是为了造成某种恐慌呢?”
“造成社会恐慌又是为什么?政治目的么?如果是那样,为什么没有一个组织跳出来阐述他们的政治目的是什么?”杨曼□来,她偏头问安怡宁,“在没有抓住嫌犯以前,我们的安全工作能做到什么程度?”
安怡宁双手一摊:“公交车不像地铁,线路太多,站点太多,车次也太多,大多在人流密集的地方,不好监控。况且据说造成事故的所谓炸弹,其实更像某种恶作剧过了头的玩具,体积非常小,也许放在衣袋里就能夹带上去,我们能做的只能加紧巡逻,警告广大市民出行安全,也不可能真的一个一个地去搜每个乘客的身。”
“两辆发生爆炸事件的公交车有什么关系么?”姜湖问。
“第一辆是从火车站到植物园的公交六路,第二辆是从玉水公园到市外平城县的公交九十七路。”安怡宁在桌子上铺了一大张公交线路图,上面用签字笔画了三个黑圈,“六路和九十七路共同经过的车站我都标出来了,就是御门、银桥和咸阳路口东。”
“叫人把重点放在这三个车站上,另外把爆炸发生地点也标出来,”沈夜熙说,“受害人呢?”
基本上你一句我一句的,莫匆双手抱在胸前,发现自己已经完全沦为一个打酱油的了。他往椅子背上靠了靠,露出一个微笑来,然后轻巧地站起身来,开门走了。门口正好经过一个警员,张张口,刚要打招呼,被莫匆竖在嘴唇前边的食指打住了。然后局长大人看起来心情很好地拎着外套……摸鱼走人了。
天塌下来,现在有沈夜熙顶着啦。沈夜熙顶不住?沈夜熙顶不住,还有姜湖那个洋葱大瓣蒜呢。
“受害者之间半毛钱关系都没有。”安怡宁说,眼看着几个人还要开问,神仙姐姐也不干了,一拍桌子,“我姓安小字怡宁,不是百科全书!你们几个有完没完,全来问我,手上有资料不会自己看呀?眼睛长着留着出气用怎么的?!”
沈夜熙姜湖杨曼苏君子大眼瞪小眼。
“那个……”姜湖弱弱地插了一句,安怡宁横眉立目地看着他,姜湖表情相当无辜,“我其实是想说,受害者之间,有一点联系的。”
“什么?”
“两起汽车爆炸案里,受伤的人都不多,但是每次都有一个孩子。”姜湖说。
怎么每次看见猫腻的都是你?沈夜熙用研究的目光看了他一会,笑了,最近喜欢上了某人柔软卷曲的头发的手感,于是再次出手蹂躏之,点评:“不错,四只眼睛果然比较好用。”
“怡宁,你和君子调集警力去你说的三个站点,注意来往人流,顺便联系一下交警大队,让他们配合。杨姐留下来配合拆氮弹组,看看能从那颗炸弹身上得到什么,姜湖,跟我走,分别走访一下两次爆炸案中的受害者。”没等姜湖抗议,沈夜熙就正色下来发号施令,“干活了干活了,今天都多穿点衣服,天气预报说大风降温。”
几个人都站起来,这时杨曼突然“咦”了一声,四处看了看:“莫局呢?什么时候没影儿的?”
“切!”众人异口同声,莫局你被鄙视了。
这一出门,姜湖就先哆嗦了一下,办公室里冬天暖气夏天空调的,倒是四季如春了,老天爷可不那么给面子,这北方城市里的特产小寒风,正在四处耀武扬威耍流氓,企图钻进每个路人的衣服里,又干燥又冷冽,早晨还阳光普照的天空,这会儿也变得阴沉沉的。
沈夜熙打开车门,捡了一条也不知道谁留在那里的围巾丢给他:“冷了吧?告诉你们多穿点,不听老人言,吃亏不花钱。”
姜湖笑了一下,接过来。
沈夜熙异常的心细,而姜湖发现,他这份心细,其实不单体现在工作时候那份洞察力上。
入冬以后,他们经常出外勤的几辆车子上,就会经常出现这样的东西——一副棉手套,一条围巾,有时候后备箱里还神奇地有几件军用棉大衣。
办公室里饮水机热水口的指示灯坏的那几天,早晨到的时候,总能看见一张便签纸贴在上面:热水开着,小心。而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办公室的后门上多了一张城市公交和地铁线路图,盛遥受伤以后,从局里到医院的线路又特别用红笔描了出来,不用说,都知道是给某个不认识路的人准备的。
都说沈夜熙圆滑于事,虽然高调,也总让人挑不出错来。可是姜湖想,其实沈队这个人,对那些他自己接受的人,真的是非常非常好,让人什么时候心里都暖烘烘的。
第十九章 最后的绅士 三
“我不知道当时是怎么回事,突然就听见好几声巨响,然后身上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人们互相挤,我自己浑身发烫……对不起,我记不清,人太多了,后来有个女孩指着我大声尖叫,我才发现我浑身都是血,真的,我什么都不知道,别问我了……”
几乎每个能接受讯问的受害者颠来倒去地都是这么几句话——人太多了,不知道,一片混乱。
城市的人口密度实在是一场悲剧,沈夜熙想。一圈问下来,根本就没有半点有用的信息,受伤的两个孩子,一个被家长接回家不露面,一个正在急诊室里。
两个人沉默地走出病房,突然,走廊尽头传来一声女人尖锐的哭叫,穿透力极强,两人不由自主地顿住。
一个护士正好从那边过来,配合过调查,也知道他们是警方人员,看见他们俩忍不住叹了口气,解释说:“这就是今天刚刚送来的那个孩子他妈,才四岁,脸都烧得不成样子了,刚刚医生说,孩子那眼睛以现在的技术来说,基本上是没有什么希望了,作孽……你说他这辈子!现在这人怎么这么缺德呢?”
沈夜熙注意到她说了“缺德”,却不是“变态”或者“神经病”一类的话,忍不住追问了一句:“谁缺德?放炸弹的人?”
“那是缺德呀?在公共汽车上发炸弹那是犯法!公安国安的都等着抓他呢!我说的是在车上站那孩子旁边的人。”
姜湖和沈夜熙对视一眼——有内幕。
那边孩子妈还在断断续续地哭,这边护士压低了声音:“我也是刚才听那孩子他妈哭着说出来的,当时那孩子坐了一个车前边的那种横排的座位,隔着旁边那空子里还站了一个人,炸弹就在那人的脚边上,按说炸弹炸了以后,孩子不是第一个被波及的,可是那人狗急跳墙地自己往旁边退,顺手把人孩子给推下来挡在自己前边,你说缺德不缺?”
护士说完了,等待反应,沈夜熙没反应,姜湖眨了眨眼睛,冷场了半天,才慢吞吞地问:“炸弹爆炸不是一瞬间的事情么?他怎么能有时间做那么多动作?”
护士被问住了,一愣,想了想,对呀,还真是那么回事,于是也迷茫了:“我就是听孩子他妈那么一说,当时那么乱,谁知道呢?”
姜湖看了沈夜熙一眼,沈夜熙会意,两人快步走出了医院。
“怎么了?”一出了门立刻发问。
“你有没有记得受害人说的,‘几声巨响’之类的话?有说两声的,有说三声的,有说好几声记不得了的?”姜湖说。
“炸弹只有一个,哪来那么多动静,我当时觉得,有可能是其他的东西掉落或者椅子裂开之类的声音吧?”
“那孩子的妈妈说的话难道是为了推卸自己看顾责任,而产生的妄想或者歪曲,给自己在意识里找到一个替罪羊?”姜湖同志,您三句话不离本行呀。
“否则的话那个推了孩子的人就是放炸弹的嫌疑人。”沈夜熙说,“如果不是他知道要爆炸,普通人不可能在爆炸的瞬间做这种事情——不过要是你放炸弹,你把炸弹放自己脚边上么?”
姜湖皱起眉来。
沈夜熙看着他,转过身去开车门,自己却笑了笑。其实盛遥受伤,除了让大家都跟着提心吊胆了一把之外,也居然有了点好处,至少姜“医生”是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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