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这──遵命。〕
〔或许,你并不适合当史官吧?〕
当朱衡怀着一颗羞耻的心情想着〃或许是吧〃时,一名敕使来到朱衡面前。正想着自己终于要被解任处罪,却被内史中位居中官的御使召见,自此便出任秋官朝士。
〔──我跟你能成为陛下的侧近之臣,除了陛下那毫不在乎的个性外,也说不定他就是喜欢像我们这种有话直说的性子。〕
听到帷湍说完话的朱衡,脸上再次浮现笑意。
〔或许真是这样。〕
突然,自走道另一头所传来的脚步声,令朱衡原本满是笑意的脸变了变表情。
迎面走来的是冢宰及其手下的府吏。朱衡及帷湍依循礼制退于一旁,低头行礼让冢宰一行人通过。这时,一个声音自二人上方传来。
〔喂!这里可是通往内宫的道路!〕
一名府吏对朱衡发出质问。
〔你们在此徘徊做什么,该不会是迷路了吧?〕
朱衡与帷湍并没有回应。依礼制,准许升殿及进入内宫的官员仅有少数。以二人的官位而言,本是无法进入内宫的。但二人皆持有国王所亲赐的特权,自然会招惹来一些官员妒嫉的闲言闲语及恶意中伤。朱衡与帷湍也早对此感到习以为常。
〔你们可知自这里走去就是内宫?〕
帷湍简短回答了声〃是〃后,冢宰则是深深叹息。
〔这就没辨法了。那么请你们不要妨碍到陛下处理政事。〕
〔但。。现在是陛下的休息时间。〕
〔我并非斥责你们妨碍陛下。真是的,也不知陛下在想些什么,难道就不能安静下来好好处理政务。〕
〔那可得等到一些专门带着陛下游玩的贼臣消失之后吧!〕
冢宰边用嘲讽的口气走过二人面前后,便领着府吏往位于东边的宅邸走去。
等到脚步声消失于走道的另一端后,帷湍抬起头,脚则是用力朝地上踏去。
〔。。。不知谁才是奸佞贼臣,你这个用金银向枭王买官位的小人!〕
朱衡则露出苦笑。帷湍称对方为奸臣是一点也不为过。自枭王失道后,便对政务显得无心,任由百官横行无理。有的人便趁机用金银买取官位,以便每年自国库中汲取银两,用以设置田产。有的人则为讨枭王欢心,不但不出言进谏,反倒帮着枭王残虐人民,使得国土荒废。
〔对那种只会耍嘴皮而没有才能的人,没有必要加以理会。〕
〔但他说的就好像是我们教唆陛下放荡玩乐!那家伙的放荡根本就是他自己的本性始然!〕
看着帷湍咬牙切齿的表情,朱衡只能露出苦笑的努力安抚。
〔会被人这么说,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帷湍官居遂人,以职位来说是个连中大夫都沾不上边的小官。冢宰职等为侯,但却比不过位居自己下四位的遂人。不同于帷湍有着种种特权,冢宰即使要面见国王,也得历经种种繁杂的手续。这叫冢宰怎能咽得下这口气。而官位居帷湍之下的朱衡,更是个连下大夫都不到的小官。
〔我知道这是没办法的事,但被那种人取笑我就有气!〕
〔您这么说会让我很困扰的。〕
〔全都是成笙的错!他是最接近陛下的人,怎么不拿条绳子把他绑在玉座上!〕
朱衡不禁感到呆然,没想到帷湍竟连国王身边的侍卫长也骂进去。
〔这真的值得您如此生气?〕
〔我当然生气!被人说是带着王上放荡游玩的贼臣也就罢了!竟还传出我们是主上的〃龙阳之宠〃!〕
〔喔!那还真是辛苦您啰!〕
〔混帐家伙!连你也这么说!〕
朱衡笑了笑,接着压低声音。
〔用不着去理会那些爱搬弄是非的人。陛下最近也开始考虑,是该整顿诸官的时候了。〕
帷湍停下自己的脚步。
〔总算要开始了。〕
〔内政上大致以稳定,国家未来的走向也都奠定好。一切都准备就绪,再来就只要凡事顺着轨道去执行就好。这之前一直没时间来整顿诸官,算算更换诸官的时机也到了。〕
……
原本在新王践祚之时,就应罢免枭王时所任用的百官,采用适合的新官员。可惜新王并没有时间来处理这件事,所以一直揨摆至今。为了防止叛乱,国王下令冻结各州州侯的部份实权。并于各州设置〃牧伯〃,以监督各州州侯的行为。所派出的〃牧怕〃皆由侧近之中选出,之前一直阿谀奉承枭王及贪图安逸的官员则摒除其外。
〔为怕朝庭有天会大乱,那些没被罢免的官员们,现在只怕还在暗中忙着累积自己的财富。暂时就让他们继续他们永不知足的欲望。〕
〔。。。。二十年了,那些家伙只怕都已肥得出油。〕
〔您说这是什么话,为了将来国库能充足着想,就让他们拚命累积吧!不过。。最近倒是有许多官员的行为异常。〕
〔冬天躲在土里安份过活的家伙们,在冬天将要结束之时,打算一起破土而出啊!〕
帷湍的视线移向附近的建筑物。
〔这个冬天真是长啊。。。。。〕
当雁国全民悲愿请求的新王登基时,玄英宫还是个金碧辉煌的宫城。而今,这宫城的华美不在,只徒留一片玄幽的宫城。国王将所有装饰于宫城上的金银、宝玉──连自己玉座上的玉石也不放过──全都拿去变卖。即使如此,却仍解决不了雁州国的穷困。无奈之下,国王将部份建筑解体,将石材、木材。。等全数拿去变卖。自那时起,关弓山峰上就只剩下连绵不绝的黑色宫城,至今都不曾改变。
王宫是天帝赐给初代之王的居所。基于敬畏,历代国王都花费相当大的工夫来整修王宫,更别说是有所破坏。然而,这座象征王朝历史的宫殿,现竟被除其华美的装饰,更甚者半数被解体变卖。使得诸官感到狼狈不堪。
但国王却下了命令〃说做就得去做!〃。枭王在位时,他放任许多官员汲取国库中的金跟,暗自中饱私囊。可能的话,罢免其所留下的诸侯诸官,将其所暗中累积的金银缴回国库,也不失为是个好方法。但可惜的是,新王没有多余的时间来整顿这些官员。对新王而言,整治国土,让荒废的大地能重新有所收获才是最重要的。
为了使完全焦化的田亩能重新开垦,使得人民生活能自收获中得到安定,足足花了二十年的时间。这期间除了国王所御用的宝物外,国库里能变卖的,大至金银珠宝,小至士兵们所使用的刀刃,全数运往他国变卖,好渡过这艰辛的时期。
───我只是将东西寄于那些人的宝库里,就让他们拚命累积自己的财富,愈多愈好!等时刻到了,我会连本带利的要回来。
而国王所说的时刻,现在终于到来。
〔虽然放荡,但也不是个傻瓜。〕
听到帷湍的低语,朱衡脸上浮现笑容。
〔是有才能没错,但也不能让他太任意妄为。。。〕
这名被喻为有能力却放荡的雁州国国王,正被四个人围在内宫的私人房间里,被你一言我一语的教训。
〔。。。。你们说的我都明白。〕
尚隆抬头看向围在自己身边的四个人,只见帷湍一脸怨恨的看着自己。
〔就只有明白而已!〕
〔我会反省的。〕
〔我还是第一次碰上这种奇耻大辱,这个怨恨是我想忘也忘不了的!〕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尚隆在帷湍转身后,趁他看不见时,故意双手合十祈祷。朱衡不禁深深叹息,内心想着〃陛下是真心反省吗?〃。
〔陛下对自己应有的立场到叄亲龊蜗敕ǎ抗跏且还姆珬郏砦持伟俟偾依碛ψ鑫7兜哪偃绱朔诺聪氯ィ形⒊加泻窝彰嫒ッ娑匝愎蛎瘛!�
〔没错、没错!〕
一直待在尚隆身旁且面无表情的男子开口说话。
〔看看他还张大嘴巴合不拢的蠢样,令人想到得为这种愚主效命的自己还真是可悲。〕
〔醉狂,连你也开口骂人?〕
这名有着一身褐色肌肤,身材矫小瘦弱的年轻男子,名成笙别字醉狂。是掌管军事的司马,也身兼负责保护国王的侍卫长之职,也就是大仆。枭王曾说过,成笙的智谋及武技可比禁军将军强上百倍。而当成笙因向枭王进谏被捕时,枭王因怜惜其才而不忍杀之,故将其幽禁。当枭王?#123;崩后,诸官皆劝成笙走出牢狱,但成笙却执意坐于牢中。成笙认为自己是因国王下令而下狱,除非有国王的赦令,不然至死都不出牢狱。就这样,成笙在新王下令赦免前,已足足在牢中静坐近五十多年。
〔。。。还有,请不要用您擅自取的别字来称呼我。〕
〔你不喜欢吗?〕
〔那还用说!〕
相对于成笙一脸严肃的表情,帷湍则是投以怨恨的视线。
〔你还算好,那我怎么说,我竟被取叫〃猪突〃!〕
能被国王亲赐别字,对臣下来说可是莫大的光荣。但如果亲赐的别字是如〃猪突、无谋、醉狂。。。等〃此类,很难从中想象是何种光荣。再另外一提,尚隆将身为宰辅的麒麟六太,赐名别字〃马鹿〃,因为麒麟像马又像鹿。但这些别字就只有尚隆一人喜欢,得知其含意的本人皆不愿领受。
帷湍扭曲着一张脸,不停喃喃念着〃气死我啦!〃。
〔这家伙只能用轻佻浅浮来形容!〕
〔骂他、再骂!〕
这时,三人一起往身后看去。
〔台辅您也同罪!〕
面对突然转向自己的冰冷视线,六太急忙合起双手,缩缩自己的脖子。
〔我又没有参予赌博。〕
〔那么,在您跷掉朝议的这段时间里,您是到那去了?能说与微臣听吗?〕
看着朱衡紧迫盯人的表情,六太脸上浮现笑意。
〔──我去视察,看看国家复兴到何种程度。〕
〔那么,就让微臣听听您视察的结果。〕
〔这──个。。。〕
〔说出来就会卖主了。〕
六太喃喃念了念,将视线看向尚隆。
〔你自己也是到处乱跑乱玩吧!开什么玩笑,?#123;什么就我被啐啐念!〕
〔我跟你不一样,我可没跷掉全部的朝议吧?〕
〔这事不用你管──〕
〔你知道什么叫五十步笑百步吗?〕
〔虽然相似,但以字义上来说还是有五十步的差距对吧?〕
砰!朱衡用力拍打桌面。
〔请二位现在认真听微臣所说的话!〕
尚隆举起双手,口里念着〃我知道了〃。
〔我会好好反省的,也会认真处理政务。──这样总行了吧?〕
〔您是真心的吗?〕
〔西边传来某些骚动的臭味,我就暂时待在玉座上享受享受吧!〕
四人一起朝着尚隆看去。
〔──西边。〕
尚隆笑了笑。
〔是说元州。〕
帷湍转身四处张望,接着遣去闲杂人等,在确认四下无人后说道。
〔。。。。这个是。。〕
〔这是我自街上听来的传闻。元州近来常有人进出关弓,隶属于元州州师的士兵们,每个月都来好几次。去妓院里出手也相当阔绰,来的时候都两手空空,但回去时总是带着大包小包的行李。〕
〔他们来关弓做什么?〕
〔元州既没有粮食问题,另一个就是武器没错吧?〕
朱衡说了句〃可是〃后,微倾着头。
〔如果是为了武器而前来关弓采买,这在关弓难道不会引起话题。〕
尚隆笑着看向成笙。
〔别忘了,关弓可是王师的兵器库。〕
成笙的双眼玻稹2⒎枪芾肀骺獾奈涔偃梦淦髁鞒觥h赏踉谖皇保占诒骺饫锏谋鞫嗟轿薹ḿ剖K院罄床呕嵊邪驯骺饫锏谋髂美幢渎簦涫倒獾淖龇āS捎谥氨渎舻氖抗谂哟螅灾掠诒鞯募鄹褚宦淝д伞6癖骺饫锏奈淦魅允嵌鸦缟健�
〔可是,元州州侯他。。。。〕
听到朱衡的话,帷湍点了点头。
〔元州州侯惧怕枭王,也怕枭王死后会被人民报复,更怕被王上罢免而隐居于内宫不肯出来。还有人传出他因此而生重病的传闻。〕
〔。。。。穷鼠怕猫,那种只会逢迎的人不用畏惧。听说目前是由令尹发号施令。他好像是元州州侯的儿子──叫斡由是吧!〕
帷湍瞬间哑口无言。
〔您知道的还真清楚。〕
〔只要混进里城,就可以自人民的谈话中,得知到不少情报。你们可别小看这些消息。〕
看着帷湍深受感动的模样,朱衡轻叹口气。
〔请容微臣说句话,王上。〕
〔什么事?〕
〔您既然身为国王,就不用特饨档较陆纾祆度嗣裰校驶€间谍般四处打探消息!〕
尚隆莫可奈何的朝着天花板笑着,六太却站起身离席。
〔怎么了,六太?〕
六太走出房间回过头。
〔我不想加入你们所讨论的话题,我先出去。〕
……
第二章
留下国王、帷湍及朱衡,六太走到阳台。太阳已落下,云海一片阴暗。东边正升起一弯细细的明月。
〔。。。。真是充满血腥的话题。。。。〕
或许将会引起一场战争。朝庭里满是争权夺利、明争暗斗的诸侯及百官,至今仍未出现过内乱,想来也真令人觉得不可思议。
六太漫步于庭院,想让吹拂的风能吹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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