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行目送青年男子离开,却见他走了几步,又遇到数人,便又极快地谈笑风生起来。
秀行放眼看去,却忽地一惊,原来她方才明明是从桥上过来,桥那边该是漫天花丛,然而此刻桥那边,竟有着无数的亭台阁楼,街市繁华,便如她此刻置身之处,来来往往之人,熙熙攘攘不绝。
秀行惊了一跳,急忙跑到那桥上去,撒腿跑到对面,却见脚下所踏,仍旧是如方才一样的青石地面。
秀行心中异常惊跳:“这是怎么回事?我明明便是从这里进去的,怎么这里……没了花,都也是街市了?”
腰间一个声音,忽地说道:“辅神者,我感觉……很是难受,此处有一股极古怪的妖力……切记要事事留心,倘若行差踏错,恐怕……”
秀行正听着,岩怪的声音却渐渐低了下去,秀行问道:“岩怪,岩怪?”那兜里却再无声息。
秀行伸手摸了摸腰间的袋子,咬了咬唇,心道:“方才那人说此处叫做艳都,然而竟如此怪异……难道这里是个**城?”她心念至此,顿时又吓了一跳:“难道是想把我困在此处?不然怎地连回头的路都没有了?”
秀行想到这里,顿时紧张起来,放眼四处看了看:“倘若我是从此处过桥进了艳都的……那么往前再走,便能出去……此刻我所站之处,或许是妖力幻化而出的……我只是不管便是了!对了,直直往前而行!”
她打定主意,便重新又过了桥,站在桥上看了会儿,往右手而去,走了几步,便看到一条小巷,秀行便钻进去,依旧往前走。
这巷子却有些不尴尬,有几个窄门,挑着艳帜,不时地有衣衫不整地男女身形闪现,耳畔是些古怪的**声响,吓得秀行忙不迭地抱头逃窜。
她走了许久,见了许多光怪陆离的场景,奇怪的是,却仍旧没察觉到半点妖气,如此走一会儿便停下判断一番,心中总想着要顺着那桥的方向而行。
秀行闯了半天,便有些累了,自觉大概走了有半个多时辰,居然仍旧没有出了艳都,秀行咬牙,擦擦汗继续往前走,却忽地听到有人道:“姑娘,你还在此?”
秀行扭头一看,却见先前同她搭讪的那男子赫然正一脸笑,站在前头冲自己招呼。
秀行一呆,急忙四处去看,却见周遭景物依旧,小桥,流水……那莲花灯却已经飘远了,放灯的几个少女,却在不远处的茶肆坐着,同几个青年男子谈笑正欢。
秀行目瞪口呆:“这……这……”
青年男子见她满头大汗状,温声道:“姑娘,你口渴了罢,不如我们且去酒肆里喝几杯茶歇息一番?”
秀行摇摇头,忽地问道:“你可知道如何才能出这艳都么?”
青年男子道:“哦,要出去么?顺着这条路往前,然后左拐,见到县衙官邸后,顺着往前,便能出去了。”
秀行松了口气:“多谢!”抱拳一点头,飞快地又一溜烟儿跑了。
那青年男子目视秀行离开,叹了口气道:“这位姑娘真是个急性子,不知她为何竟想着要离开艳都呢?”
秀行得了那男子指点,顺着河水一路往前而行,将要走到尽头之时,果然看到一条路左拐,秀行转身往前,又跑一阵,真个看到一座县衙,她呼出一口气:“幸好……”当下撒腿过了县衙府门,往前飞奔,谁知前头又有几条路分开。
秀行见都是顺着向前的,也不在意,挑了一条看似直一些的小巷钻进去,如此又跑了一会儿,终于从那巷子里钻出来之时,却赫然发现,此处自己刚刚走过。
秀行大吃一惊,心中才感觉到大为不妥,站住脚四处张望,眼前仍旧是一条河,河畔许多茶肆酒家,里头坐着许多人,喝酒饮茶,呼朋唤友,声声喧哗,很是热闹,秀行却觉得被汗湿了的身上一阵阵地发寒。
脸色变幻不定,秀行一步步退回巷子里,将桃木剑插入腰间,一咬牙,纵身而起,跳上墙头,她站得高,自是看得远,放眼看去,却见楼阁屋宇,连绵不绝,显得十分整齐壮丽,然而却看不到有什么大片花树的模样。
秀行顺着墙头一步步往前,她的武功是自小在萧家练成的,高来高去不算什么,从墙头爬上屋顶,在屋脊上走了一阵,仍旧看不出什么端倪,便朝前头最高的一座楼阁而去。
光天化日下,也并没人留心到屋顶上有人急行,秀行皱着眉赶得仓促,她跑了半日自是劳累,口干舌燥,力有不支,从此处屋檐跳到对面之时,脚下一滑,力道未曾掌握好,勉勉强强够到对面屋檐,身子却向后仰去。
秀行百忙中手在屋檐上一勾,划落几块瓦片,整个人却仍向地上跌了过去。
秀行咬牙,急忙之间念了个“稳”字诀,往常一念此诀,便不至于狠狠地摔到地上,而是缓缓落地,然而秀行念完之后,身形竟未曾有半刻停留,秀行虽然惊诧道法无效,反应却快,身子将落地之时腰肢一扭,将大股力道卸去,身形一翻,双腿反而往下,踉踉跄跄地落了地,手用力在墙上一撑,险象环生里,却也未曾摔得严重,只是脚踝有些崴了似的,隐隐做疼。
秀行缓缓调息,惊疑不定:“怎么道术竟然失灵了?”心中只觉得大为不妥,一时更有些心浮气躁。
此刻微微有些夜幕降临,秀行抬头看天,却见天色是灰蒙蒙地,此刻才发现居然并未见到日头。
秀行凝视天空看了片刻,耳旁却传来丝竹之声,声音甚是喧哗,秀行扶着墙往前走了几步,却见旁边一个院落里,几个青年男女聚在其中,欢乐舞蹈,又有人打鼓吹箫,很是热闹。
秀行站在门口看了会儿,心神又有些恍惚,见他们桌旁放着茶杯酒盏,她便觉得越发口渴,有心讨一杯水喝,见他们舞蹈的正高兴,便有些犹豫。
谁知这一探头之间,其中一个青年男子望见她,便出来道:“姑娘,可是要投宿么?”秀行道:“这里可以投宿的么?”男子道:“自是可以……”打量着秀行,道,“姑娘你定然是赶了许久的路,不如先歇息片刻。”秀行心道:“我就喝一杯水,然后再去找路就是了。”便跟着那男子进来。
其他的青年男女见了她,也不吃惊,各自欢乐。
秀行坐在桌子边上,那男子便替她倒了杯水:“先喝一口水润润嗓子。”
秀行道:“多谢。”端起杯子,望一眼水色清澈,便贴在唇边稍喝了口,问道:“我想问一下,出艳都的路怎么走?”
男子笑道:“姑娘,艳都不好玩儿么,为何要出去呢?”
秀行道:“我有件紧要之事。”
男子道:“天大的事且放下,艳都是个快活自在,无忧无虑之地。”
秀行听了这话,心神一阵恍惚,不知不觉将剩下的水都喝光了,而身上却更疲倦,脚踝受伤之处更是疼得厉害,秀行低头看看,却见竟是肿了起来。
那男子说了这两句,见秀行不答腔,便拿了一面手鼓,轻轻地又打拍子给那些跳舞的男女相合。秀行呆呆坐着,看着面前的青年男女一个个满脸欢快之态,心中竟有几分羡慕:“他们恁般无忧无虑地……”忽然又想到清尊,顿时一个激灵,便站起身来。
那男子打了几下拍子,见秀行起身,便道:“姑娘,你要出去的话,自此处往前走,见到何的话,顺着河边而行,行到一座桥的时候过去,到那再问路罢。”
秀行说了个谢,便忍着痛出门,想了想,那男子的话未必可信,可也无法可想,于是仍旧顺着往前,走到尽头,果真看到河。
秀行顺着河边走了一阵,此刻夜幕降临,河边人家挂出色灯笼,嬉笑管乐之声更加不绝于耳,秀行独自一人走到桥边上,怔怔想道:“这座桥是我白日走过来的罢?难道要再走回去?”心中犹豫之极,又看许多人快活而过,心中更是一阵悲戚:“师父……你在哪里?”眼中居然泛了泪花。
秀行擦擦泪,想到那男子所说,心道:“不如且试一试。”便上了桥,过桥之后,按照那男子所说,又拉了个人相问,那人给她指了个方向,秀行便又依言而行,谁知,也不知是那人说错了,还是她走错了,越走路越窄,路虽然窄,人却越来越多,且不停地有男女呼唤之声传来。
秀行行走之间,也被数个男子拉扯过几次,秀行提心吊胆,将几人厉声喝退,硬着头皮走了一阵,终于不堪其扰,便拐入旁边的黑暗小巷里。
“这究竟是什么地方……”心中懊悔之极,幸好这巷子里人比外头要少,秀行一瘸一拐,往前而行,指望拐个弯再走,谁知走了几步,却听得前头传来古怪的声响,细微之极,秀行走前几步,听得那边声儿更大了,借着微弱的灯光,秀行望见旁边墙壁边上,有一个身形魁梧的男子,抱着个女子,正在奋力动作,那女子勾起的脚尖尖地,随着动作一颤一颤,见人来了,两人也不收敛,兀自旁若无人,呻吟声更大了些。
秀行脸耳赤,又是羞耻又是愤怒又是呕心,本能地加快脚步冲了过去。
不知不觉,竟走到了个偏僻处,耳旁那些不堪入耳的声音才停了,秀行松了口气,顺着墙壁缓缓坐下,将桃木剑抱入怀中,心中茫然想道:“现在该怎么办?”
她心里抑郁,身上又累,不知不觉地便埋首睡了过去。朦朦胧胧之中,额心的灵火印略微有光,一闪消失,秀行睡梦里,便听到有个声音道:“秀行,秀行……”
秀行人在睡梦里,只觉得动也不想动一下,便不要答应。那声音道:“秀行,师父在等你。”
秀行听到“师父”两个字,顿时反应过来,叫道:“师父!”
清尊的声音道:“秀行,快来找师父,快来……”
秀行梦里叫道:“师父,你去哪里了,秀行好想你,你快回来……”
清尊的声音道:“秀行,你一定能找到师父,师父等你……”那声音渐渐地消失不见。
秀行人在睡梦里,心头一急,大叫道:“师父!”猛地便醒了过来。
眼前空空如也,秀行抬手摸了摸眼角,不出意外摸到一手指的泪,秀行想想方才梦中情形,缓缓起身,站在原地沉默片刻,终于一咬牙,抬头看看身后的墙壁,本想念个“起”字诀,不知为何竟有些力不从心,便只是奋力纵身跳起来。
秀行手脚并用爬上墙,此番她身形不利落,却小心了许多,忍着脚痛,在墙头上走了几步,又爬上旁边的楼阁,顺着楼阁走了会儿,放眼四看,却见整个艳都浮光点点,仿佛天上星子落入此处,除此之外,看不清其他。
秀行便往那“星光”最亮处磕磕绊绊爬去,行过一个院落之时,听到有个声音道:“几时了?”另一个道:“子时过了。”先前那声音道:“哦,怪道如此困倦,那今日便到此罢。”
秀行听了这个声音,心念一动,便从屋脊上滑下来,用力跳下,身落院中。
屋内之人正在瞌睡,秀行看看并无他人,便跑进去,捉住那人道:“喂!”
那人正朦胧间,被秀行摇醒,也不惊,无精打采地看她一眼,道:“姑娘,何事摇动在下?”
原来这人,正是白天两度同秀行相遇的书生。
秀行道:“劳你白日给我指路,只可惜我仍旧没有找到出路,劳驾你,带我出去。”
书生呆呆看着秀行,忽地笑道:“姑娘,你莫不是在说笑,我们不是才见面么?什么指路?”
秀行道:“你仔细看看,是我啊,我当时从桥上下来,你跟其他人在一块儿的。”
书生皱着眉道:“说什么?什么其他人?”一脸懵懂。
秀行惊道:“你当真不认得我了?”屋内灯火明亮,白天他们又见过两次,这人的记性不可能如此之差。
书生笑道:“似姑娘这般可爱,见过了又怎会不记得?”
秀行一皱眉,道:“好,见过也好,不见过也罢,你带我出艳都就是了。”
书生道:“好急性的姑娘,不过就算要出去,也要等天明才是,如今是歇息时间了。”
秀行叫道:“不成,现在定然要走!”望着这人一脸莫名其妙神色,便又稍微将语气放的温和,道,“就算是帮我一个大忙,若是功成,我重重相谢,好么?”
书生呆呆盯着她,无奈笑道:“姑娘诚心相求,我怎忍心拒绝?那么就陪你走一趟罢。”说着,便找了个灯笼,果真要陪秀行出门。
秀行虽得书生如此,却毫无松心之意,走着问道:“白天同你在一起的,可是你的朋友么?”
那书生挑着灯笼,道:“什么朋友?白天我自在家中读书……是了,明日倒是约好了几个书友,要一并出外踏春。”
秀行心中暗惊,却不动声色,问道:“哦……那我看错了人罢,那么,你那几个书友,是何样貌的?”
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