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若瑜同公孙妙面面相觑,两人又一起看了眼燕无求,笑道:“燕大哥虽久不在江湖,江湖却始终不乏他之传说。”
燕无求面沉似水,毫无表情,只是缓步走到秋水君身前,拱手行了个礼:“燕无求,愿意追随九渺山,为天下正道而战。”
秋水君见他一身气度,绝非等闲,便也肃容回礼:“多谢燕大侠在此危急之时挺身而出,苍生幸甚。”
燕无求同秋水君说罢之后,大厅内爆发出一阵热烈呼喊,有那些青年子弟,从来都只听说过燕无求的名号,却不曾见过他的真人,如今见了喝传说中的剑侠在天下危殆之时现身主持正义,都各自觉得热血沸腾,摩拳擦掌。
除了鲁家鲁瑛垣未曾表态之外,其他众人都决心要加入九渺对抗魔祸,是夜,众人有的离开九渺自去调兵遣将,有的便留宿九渺。
萧宁远留在九渺,萧若瑜便亲回去萧家通知,秀行跟萧宁远说了会儿话,便跑去掌督教殿。
秋水君一直忙得无法脱身,秀行苦等着他,不知不觉竟到夜幕降临。
一直又过了会让,秋水君才回来,正在廊下行走,抬头见秀行坐在门口,双手托腮不知在想什么,他便加快步子。
秀行跳起来,叫道:“师叔!”
秋水君按住她肩膀,先问道:“用过饭了么?”
秀行道:“用过了,师叔你还没有……一定饿了……”
秋水君摇摇头:“秀行,你是不是想问我神君去了哪里?”
秀行道:“师叔……”忽然之间紧张起来。
秋水君将秀行放开,往旁边走了一步,略微踌躇,又抬手握住秀行的手,道:“跟我进来。”
秀行身不由己跟着秋水君到了内堂,秋水君道:“神君昨日的确是来找过我,说的正是九渺九星贯日之事,原来九渺凌云峰下埋藏着戮神戟,秀行你该知道罢?”
秀行一惊:“戮神戟……神仙本是不能杀死的,但若是有戮神戟在手,就算是三岁小儿,也能杀死神人,难道……”
秋水君道:“正是,一切都是魔族的计策。”
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遭,秀行听得目瞪口呆。
秋水君说完,便道:“秀行,你该知道如今情形之严峻了罢,也怪道那些人起初不愿参战,这一战的确是实力悬殊,若是没有神君相助,若是天庭不肯援手,单靠我们之力量……”
秀行心头一阵血热,道:“师叔,这些魔物实在可恶的很!我们决不可示弱!”
秋水君嘉许地点点头,道:“秀行,你也知道事情严峻,那,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秀行道:“师叔,何事?”
秋水君轻声道:“不要问你师父去了哪里,等……这一场战过后,你自会知道。”
秀行心头一震,忍不住倒退一步,直直地望着秋水君。
104、却好意,故交情深
秀行望着秋水君,道:“秋水师叔;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不便同我说?”
秋水君凝视秀行片刻:“秀行……”轻声唤着;便踏前一步;似想要握住她肩头。
秀行猛地又后退一步;避开秋水君的手:“秋水师叔;你如果知道的话,能不能跟我说实话?”
秋水君双眉蹙起:“秀行,你听我说……”
秀行却不等他说完;忽然张口极快地说道:“我师父……他真的跟了帝天女走了?”
秋水君怔住,秀行睁大双眸看他:“师叔,是不是这样?你怕我知道了伤心;故而不便同我说?”
这是她一直担忧之事;虽然在心底徘徊千遍,却始终不敢也不能说服自己相信,此刻终于忍不住说了出来。
而当这一句说出之时,整颗心也跟着空了一空。
秋水君望着她慌乱痛楚交加的脸色,蓦地极快向前,将秀行的双肩握住:“秀行!”
秀行呆呆仰头看他,秋水君拧眉问道:“你信不信我?”
秀行张了张口,终于道:“我……我自是信师叔的。”
秋水君又问道:“那你信不信清尊?”
秀行眼睛一眨,泪光浮动:“我、我信……”她拧着眉忍着泪道,“师父是爱我的。”
秋水君点点头,道:“师叔告诉你,一切等这场战役完结后便会真相大白,你所要做的,便是信师叔,信你师父,秀行,你明白么?”
秀行望着秋水君:“师叔,我自是明白的,只不过,我……我……”她重新垂头,“我心里仍旧忍不住会难过,好生难过。”
她的身子轻轻地颤抖起来,秋水君叹了口气,略微犹豫,便将秀行抱入怀中:“秀行,你还记得……掌教真人临去之时对你所说的话么?”
秀行靠在秋水君胸前,隐隐地才有几分安稳,吸吸鼻子道:“我……我记得,我辜负了掌教真人所托了。”
“你没有,”秋水君轻声道,“秀行,你自始至终所做,都是依从你的心,如今,却正是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也正是你最需要撑住的时刻,‘至强大之人,便要担负更重之责任’,这是真人对你说的,你今日当着众人的面,说出这句,说是你师父对你说的,我便知道你从未忘怀,而如今,便是你应了这句话之时。”
秀行喃喃道:“师叔,我以为,掌教真人这一句所指的,是我师父……”
秋水君叹了声,道:“只要是有大修为之人,便当得起这句话,至于你师父,你可记得掌教真人说过‘一念成仁,一念成魔’?”
秀行身子一抖:“师叔!这是何意?难道、难道你的意思是我师父有难?”
秋水君道:“现在我不能说给你知,但,清尊在应他自己的劫,一切得看他自己了。”
“师叔,倘若我师父有难,那该怎么办?”秀行越发不安起来。
秋水君一笑:“傻孩子,你已经做了你该做的,剩下的,清尊自己会处理。放心……听师叔的话,好么?”
秀行离开督教殿,不由自主地便往后山而去,走到半路惊醒过来,脚步停了停,却又想到:“师父不许宁云赐过去,我去看看,也是无妨的罢,何况……如果师父在呢?”她想到后面这念头,顿时欢喜起来,加快步子往后山奔去。
此刻山上虽然居住着各方来客,但后山仍旧寂静,无人打扰。秀行跑到道门处,两只仙鹤趴在芭蕉叶下,见了她,便欢快地跳起来,跑到她身旁蹭蹭挨挨。
秀行挨个摸了摸,喃喃道:“你们想念我么?我师父可在?”仙鹤只是伸长脖子叫,却无法回答。
秀行松手之后,便又往内走,过了道门,穿过玄宁殿,到了清净殿,从后门出来,见院落之中一切如旧,那棵桃树孤零零地立在中央。
秀行走过去,探手摸了摸,忽然想到自己灰飞烟灭了的桃木剑,一时又颇为伤感。
如此边走边看,终于到了昔日居所处,将门推开入内,却发觉,一切摆设依然,不曾动过。
秀行慢慢地走到桌子边,伸手摸过,又走到床边,慢慢坐下。
她坐了会儿,便觉得疲累,躺倒身子不知不觉地竟睡了过去,朦胧之中,手似乎摸到圆润一物,依稀想起是什么,便抱入怀中,蜷缩着身子睡起来。
秀行一觉睡到半夜,陡然惊醒,便将手中之物撇了,慌忙下地,心道:“我怎么竟睡了过去,也不曾去师父房内看看。”
她想到此,果然便出了门,沿着长虹桥过到清尊居所一边,见他的房门紧闭,她心里忐忑,有极大希望,可是又怕推门而入后,却是更大的失望。
秀行踌躇许久,才轻声唤道:“师父……”
里头毫无声息,秀行抬手抵在门扇处,叫道:“师父……师父你在么?”
仍旧无人回答,秀行心里难过之极,鼻子阵阵发酸,一咬牙,便将门推开,迈步入内。
屋内空荡荡地,并没有人在,秀行转到里间,见景物依旧,独独不见那人,一时之间几乎忍不住要哭一场。
忽地听到外头有细微声响,秀行心头一动,叫道:“师父!”转身狂喜地跃出来,刚跳出门口便望见一道影子近在咫尺,秀行张口将他抱住,叫道:“师父师父,你去哪里了!秀行……”
话还未说完,忽地察觉不对。
秀行猛地松开手倒退一步,心神恍惚之下几乎绊倒。
那人眼疾手快将她拉住:“秀行……”
眼前之人,眉目如画,却带娇媚之意,阴柔美丽的一张脸,妖娆地红衣,却是玄狐君。
秀行怔怔呆呆:“狐狸……狐狸是你啊……你怎么……”失落之际,不知不觉地,泪却从眼角跌了下来。
玄狐君见状,便将她轻轻抱住:“秀行。”
秀行挣扎开去:“别这样。”
玄狐君望着她,委屈道:“我只是想安慰你,并没有别的意思,倘若我想……我可以变作他的样子……”
秀行听他这么说,心中悲苦略略散去,破涕为笑,道:“狐狸,你怎地好的不想,专门想这些坏的,不许你变作我师父的样子骗我。”
玄狐君挠挠头,道:“我自然不会了……秀行,现在天下将要大乱,我带你离开好么?”
秀行一听这个,惊道:“狐狸你说什么呢,我要跟九渺共存亡的。”
玄狐君皱眉道:“魔界之人将戮神戟抢走,以此来威逼天庭,连明玦都接到了天庭敕令,让他回去,不得参战。何况你师父又不在,以你们凡人的力量,何异于以卵击石?秀行,你跟我走罢,以后我同明玦会好生陪着你。”
“不要!”秀行皱眉道,“我不走,而且我师父也会回来的。”
玄狐君咬了咬唇,欲言又止,秀行疑惑看他:“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为什么你说你跟明玦哥哥会陪着我,却不说我师父?”
玄狐君急忙道:“我不知道……我只是怕你出事,故而才……才劝说你。”
“你真的不知道么?”秀行问道。
玄狐君诚恳点头:“是的。秀行……你跟我走好不好?”
秀行往后一退:“我不去!”忽然警惕地看着玄狐君,“狐狸,我知道你诡计多端,然而你不许强带我走。”
玄狐君一愕,他心中本来的确是如此打算的,如果秀行不答应,他可以“适当地”用点儿手段,没想到这小丫头竟窥破他心思。
玄狐君便咳嗽了声:“秀行,我非是危言耸听,你不知魔界的厉害……现在许多妖王都纷纷隐退了。”
“我并非那等胆小怕死的懦夫!”秀行叫道,“何况我平日里自诩正道中人,以斩妖除魔为己任,又怎能跟区区妖魔相提并论!倘若我们这些修道人不肯同魔界一战,那么人间众生,岂不是要如牛羊般地被魔界宰割驱使?狐狸,这个时候你让我苟且偷生,倒不如杀了我来得痛快,不然的话,我会永远地恨着你!”
玄狐君本有一肚子的劝说词语,听了秀行这番话,却尽说不出来。
秀行见他不语,便缓缓出了口气,道:“明玦哥哥是神仙,天庭敕令不得参战,狐狸你也跟他一块儿走罢。毕竟,这是人间之事……只是你切勿再劝我逃走之类,我既然是凡人,就不能逃避。”
她忽然喃喃道:“其实这样也好……我现在已经没什么可失去的了,元初哥哥同我拔剑相向,师父忽然间不见了,明玦哥哥也要回天庭,方才我在前头找了找,连灵崆也不见了……唉……”
自言自语说到此,便又一笑:“这样也挺好的,我也没什么挂念啦。”
她仰头看向玄狐君:“师父常说,我们凡人最多不过百年性命,对他来说只一弹指的功夫,而对狐狸你来说也是一样的罢,嗯……百年还是二十年,于是都也差不多了,与其做无趣的延年益寿,不如就如此轰轰烈烈地一死倒好,狐狸,其实不怕你笑话,这其实,曾经是我的心愿来着。”
玄狐君默默听着,便“啊”了声,看向秀行。
秀行道:“因为我从小就这么立志的,想做个斩妖除魔的修道人,想维护人间正义公理,……如果有朝一日为了这些而死,我觉得是极为值得的。”
玄狐君望着她的小脸,一时之间心中滋味难明,任凭他素日如何巧舌如簧,此刻竟然哑然无语,或许,此时此刻,在她面前,一切的言语都是多余的。
只有心底,不知有什么隐隐涌动,几乎无法按捺,好似是一种……久违的熟悉感觉。
秀行说罢自己心事,似有些不好意思,便道:“我先回去休息了,明日要准备一场大战。不过幸好有秋水师叔在,我只听他号令便是了。狐狸你尽快离开罢……九渺山也有很多修道者,万一让他们误会了你就不好了。”
秀行说完之后,便要出门,玄狐君却将她一把拉住。
秀行转头看他,玄狐君道:“秀行……我……”
秀行道:“怎么了?”
玄狐君道:“我不想离开,我……我想……”他忽然张开手臂,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