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禀小主,袭儿姑姑来了。”乐喜儿在门外嚷了这么一嗓子,内室里的三个人皆是一惊。
“袭儿?”如玥一下子回过神来:“快请进来。”
芩儿也赶紧迎上前去:“姑姑可算回来了。”
袭儿郑重的向如玥行礼,恭敬不失仪态道:“奴婢给如贵人请安,小主万福。”
“扶姑姑起来。”如玥示意沛双也一并去扶,才问道:“姑姑陪伴在先皇后身侧,怎的忽然回京了?”
“皇后娘娘临去前,是说过要将袭儿留在永寿宫扶持如贵人。可娘娘待奴婢的恩情,奴婢也不能不报,遂坚持前往陵寝陪伴在皇后身侧百日,已尽哀思忆念。”袭儿神色忧伤,想来是还未从皇后娘娘薨逝的悲伤走出来。
以至于说话的声音也染上了沉重的悲凉,听的人心抑制不住的颤抖。“然而皇后娘娘重托,奴婢也不敢不从,小主待皇后娘娘的心日月可见。奴婢必然与小主一般,完成自己允诺皇后娘娘的事情。”
这句话如玥听得十分明白,袭儿是在提醒自己当初答应了皇后的事儿。或许是皇后担忧他日自己有了皇嗣,会不兑现昔日的承诺吧。可在如玥心里,无论出于什么原因答应,都不会反悔。“姑姑能回来,我心里也很安慰。相信有您从旁协助,必然能完成皇后娘娘的心愿。”
第一百零三章:浮出水面
自从袭儿回宫,永寿宫又热闹了好些。
袭儿是个闲不住的,如玥身边的大事儿小事儿,她都要伸上一把手,能帮上忙的就精心着来办。就连为如玥打水,调配花汁的功夫都不放过。
引得紫萄都向沛双不住的抱怨,只说是自己就那么点活,还捞不着动手。当真是要闲得心慌了。
如玥见了,也只当袭儿是寄情于做事,让自己越忙越没有时间胡思乱想。只得劝解沛双与芩儿道:“往常宫里的大事儿小事儿都是芩儿你说了算,沛双帮手。这下子袭儿姑姑来了,必是要替你们做主的。可能多少会让你们觉得有些不习惯,可往后袭儿也是咱们宫里的人了,希望你们能多多担待些。”
芩儿知晓如玥是怕她心生嫌隙,遂宽慰道:“小主放心就是,芩儿能跟在您身边侍奉本就是天大的好事儿。况且昔日皇后娘娘有恩于我,今日袭儿姑姑又是皇后娘娘留下辅佐小主的大姑姑。芩儿怎么会因为一些小事儿,与姑姑和小主生出嫌隙呢!关上永寿宫的宫门,咱们就是一宫的人。一损俱损一荣俱荣的道理,芩儿怎会不知呢。”
沛双颔首,也觉着芩儿说话在理:“都是为小姐好,那奴婢就开心。身边越多人对您好,奴婢就越高兴。要是后宫里所有的姑姑心都向着咱们小姐,那可不是要省去好多烦扰了。”
“贪心。”如玥假嗔道:“芩儿细心人有沉稳,但凡遇到事儿都能忍住。如玥也很是敬佩。沛双你跟在姑姑身边这么久,怎么就没向姑姑学到一点精髓呢?还是成日里叽叽喳喳的,轻浮得很。”
“小姐……您也太偏心了。奴婢可从没偷懒过,敢情说上两句话也不行啊!”沛双撒娇的样子当真是逗趣儿了。
正说着话,袭儿走了进来:“小主,皇上那边派了小太监来传话。说是五日后,御前侍卫就会护送莹嫔先行回宫了。”
“御前侍卫护送莹嫔先行回宫?”如玥重复了一边袭儿的话,似乎想到了什么。“皇贵妃那里怎么说?”
袭儿道:“说是已经吩咐了人,将承乾宫彻底打扫了一遍。宫内的摆设,上至珍稀古玩,下至围帘帐锦都一水换成了新的。不仅如此,皇贵妃还刻意吩咐了内务府,为莹嫔赶制了十套应季的旗装,就连金银珠饰也新添置了上十套用来搭配宫装。”
“声势如此浩大,可见莹嫔是满载圣眷而归的。”如玥淡然一笑,心里却格外的平静。满以为莹嫔会陪伴皇上到秋前一并回宫的,却不想皇上竟还是送了她回来。
“小姐,咱们是不是该准备准备。”沛双担心莹嫔回来,必然又会再起波澜,只觉得心里堵得慌。
如玥含了一缕融融的笑意,脸上的颜色也微微红润起来:”准备是自然要准备的。可是准备什么,就要仔细斟酌了。或者咱们得送上一份厚礼给莹嫔,贺她荣宠也未知可否呢!”
众人心都明白如玥必然是有了主意,可谁也猜不透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好主意。
当然,如玥也不是非要她们猜才肯说,只是这一切不过是自己的怀疑罢了,还没弄清真相是不是如此,如玥也不急在这一时开口。“这样吧,沛双,你去查查,当日皇上离宫,承乾宫当值的御前侍卫名册。详细查过,回来报我。”
见如玥神色有异,沛双才道此事不那么简单,紧着就应了下来:“奴婢这就去办,还请小姐安心。”
“难不成,小主您疑心当日纵了莹嫔出宫的,是守承乾宫的御前侍卫?这……”芩儿本与皇贵妃甚至宫里大多数人想得一样,能纵了莹嫔出宫的,必然是她自己身边亲信之人。谁又能料到,反而是最铁面无私的御前侍卫,与她串通一气。蒙蔽了身边的人,逃出了宫去。“这个莹嫔,倒是让咱们小觑了她。”
“这一切不过还是我的揣测罢了。”如玥稍微睨了袭儿一眼,她的脸色果然不好。“袭儿姑姑是不是知道什么,不防说出来让大家心里有个明白。”
其实如玥故意将疑惑说出来,也是为了试探袭儿。毕竟她跟在皇后身边最久,王府里一些旮旯藏匿这的小事儿,她都能得清楚。这一路入宫一来,皇贵妃也罢,莹嫔也罢,总归都是从潜邸一点点历练出来的人。相信再也没有谁比袭儿得更了然了。
“事关重大,奴婢……”袭儿犹豫了一下,不待如玥开口,又重重叹息了一声:“纸是包不住火的,既然如此,奴婢也不敢欺瞒小主。莹嫔在未入府之前,便于镇宁少爷是旧相识。”
只这一句话,如玥便明白了其的要害,袭儿不说,是不想无端的拖累镇宁。可见,她也怀疑此事必然与镇宁脱不了干系。
“造物弄人,不成想昔日的情人摇身一变成了自己姐夫的妾侍。”如玥平淡的说了这样一句话,心里倒没有怪罪的意思。“只是事过境迁,镇宁终究还是放不下心里的牵挂,能帮则帮,他也不想着自己的心上人深宫冷寂,不见天日吧!”
袭儿微微有些难受,轻柔的开口:“其实并非是小主想得这么简单。”
芩儿慨然不已,也是瞪着双眼恨不能竖着耳朵听个仔细。
“整件事,本就是因镇宁少爷而起。若非是她,皇上也不会有机会见到莹嫔,其一些纷扰错杂奴婢就不详细说明了,可莹嫔是为了镇宁少爷,才甘心嫁入王府了。为这事儿,镇宁少爷总觉得对不住莹嫔。暗托付皇后娘娘加以照拂庇护,这也是当年身为福晋的皇后娘娘为何会扶植莹嫔的原因。
很多人误解,以为娘娘是重了莹嫔空有美貌,心思又浅显,才刻意如此安排。其实娘娘心里的苦衷,有岂能对旁人说起。”
如玥颔首,很明白袭儿的话:“皇后娘娘当日不得意弃莹嫔于不顾,实则,还是想要保住她腹的龙裔。只是不能遂愿罢了。娘娘到底是善心之人。”
袭儿感动的落下泪来:“难怪娘娘重小主,托付重任,原就是小主您,最懂得皇后娘娘的心。奴婢原以为,后宫之,无论用尽了什么样的手段,只要心还有善念,便不算真正的恶人。可如今,却不这么觉得了。”
“哦?”芩儿有些不解:“姑姑的意思是说?”
袭儿了如玥,冷笑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皇后娘娘就是因为心太善了,最后才会落得如斯下场。奴婢奉劝小主一句,不要对旁人过从亲善,即便她今日待你真心,也难保他日利益驱使,她不会加害于你。自己的心若是不硬,就只能无端的给人陷害你的机会。”
如玥默默无语,心自然明白袭儿说的话对!况且,即便是她不去害人,旁人也必然不会放过她。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后宫的存亡之道不过如是吧!
袭儿接着道:“想来是莹嫔利用了镇宁少爷的怜悯,苦苦哀求他送她出宫,才会由此重获圣宠的一日。方才小主一说,奴婢立刻想到的人,就是镇宁少爷。没有第一时间宣之于口,只怕小主记恨他……”
“怎么会呢?都是性情之的人,况且帮了莹嫔也未必就是害了我。终归莹嫔不去争宠,也还有其余的人,皇上总是天下人的皇上,才会是我的夫君。”如玥苦笑了一笑,许是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不由以手指轻轻触了触朱唇:“是我的夫君,也是后宫里所有妃嫔的良人。”
“小主。”芩儿是知晓如玥有多在意皇上的恩情,此时听她这样说话,心里也很不是滋味。“不碍的。”如玥漠然一笑:“眼下只怕这件事揭露,当真牵连了镇宁才不好。我答应过皇后娘娘,必然要保住他与二皇子,就绝不会食言。”
袭儿也放下了心,目光温熏的与如玥对视:“奴婢替皇后娘娘,谢谢小主您了。”
第一百零四章:回宫风波
“搬搬搬,什么都往她宫里搬。是多么了不起的事儿,不就是仗着自己一脸狐媚子相,会勾引皇上么,就又得了宠。还当是多么了不起的功夫呢!”春贵人站在内务府往承乾宫的长街上,泼妇般的怨骂个没完。
楠儿跟在身侧,几次提醒她收声,却凭白遭来几个白眼。然而到底是自家小主,不劝又当怎么办?“小主,天热日头毒辣,您又怀着皇嗣,不如回宫吧了暑气。”
春贵人从来不是好劝的,猛用力一摆手,将楠儿推了个趔斜:“她都敢做了,还怕人说么?别说现在她还不在这里,即便在,我也敢当面来说。哼!”
“可是小主您别忘了,更换宫殿摆设可是皇贵妃的懿旨。知道的,您这是冲着承乾宫那一位,不知道的,还以为您埋怨皇贵妃娘娘刻薄待您呢……”在春贵人面前,楠儿甚少说这样重的话,很多事情能挡也就替她挡了。
然而这个春贵人未免太没有分寸了,就连自己一心想要攀附的皇贵妃也竟不放在心上,随意就得罪了去。
除了惋惜,楠儿也为自己叫屈。都是在宫挨了这些许年的奴婢,怎么偏是她这样命苦?昔日芩儿得罪了皇贵妃,原本大家都以为她是必死无疑了。
谁知转身就得了先皇后与如贵人的赏识。跟了这样好的主子,何愁日子没有盼头呢!
楠儿着眼前浮潜的小主,心里只觉得漆黑一团,她真有能出头跌一日么?
腹的皇嗣又真的保得住么?
掂量了楠儿的话,春贵人也犯了嘀咕。“不僧面佛面,这话也是没错。眼下皇上圣驾未归,我们母子也就只能指望皇贵妃的庇护了。”
总算是想明白了,可春贵人就是心底还咽不下这口气。“饶是如此总归也不能白白便宜了她候佳沁莹呀!”
楠儿才松了口气,又被春贵人尽数塞进来胸肺,险些憋的窒息。“莹嫔娘娘再不济,也是嫔妃的位份,娘娘您如今还是贵人,怎好直呼其名。这可是僭越,是大不敬之罪啊……”
“不是说回宫么,还在这里啰嗦什么。”春贵人得意的揉了揉自己的腹部:“本宫的龙胎自打怀上就一直稳固,连害喜不适之状都鲜有。御医也说了,我腹怀的大有可能是个强健的皇子。你还怕本宫没有荣升为妃,越过莹嫔的那一日么?”
楠儿不露内心的鄙夷之色,只柔和的应道:“小主您是咱们宫里最有福气的贵人。他日,必然能得偿心愿。”
春贵人总算满意而笑:“那也要楠儿你一直陪在本宫身边才好啊。你是宫里的老人了,我也信任你。”
楠儿紧着应了是,撑着纸伞扶着春贵人缓行慢步的往回走。
后宫里没有不透风的墙,春贵人骂街,自然很快就传进了景仁宫皇贵妃的耳朵。
紫敏进来的时候,睿澄正自顾自的按捏着鼻梁与双眼间的穴位,显然是有些疲倦的。
以至于紫敏站了好一会儿,她都没有察觉。
“主子。”小旦子也走了进来,见着紫敏还立着,少不了轻唤了一声。
“人回去了?”睿澄没有睁开眼,只是停了手上的动作。
“刚回去了!”紫敏小心的答着话,不时以眼尾瞟向小旦子,意在寻求帮衬。
但凡是跟在贵妃身边的宫婢,有谁不知她的脾气。何况经历了茉蕊的事,皇贵妃总不信任身边的宫婢了。
也就唯有旦公公得些脸,说的话贵妃多半肯听。紫敏只得讨好于他,寻求一点庇护。
小旦子会意,上前一步接过身后粗婢手里的长扇,扇了几下才道:“这个春贵人,好赖竟也不会分。才得了皇上到恩宠,有了皇嗣,就敢公然拂逆主子您的心意,当真是蠢笨如猪。”
微微虚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