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想来,如玥仰起头,眸光凄楚不定:“皇上,臣妾无碍。莹嫔娘娘所言不虚,是臣妾愚笨才惹恼了娘娘。之前娘娘午睡,臣妾来的不合时宜,后来又着淡紫色的衣裳,令娘娘气郁烦心。
三番两次的激怒了娘娘,这才致使娘娘烦躁不安,气息不顺。翠点姑姑不过是维护自家主子,斥责了臣妾的不道之处。罪在臣妾,还请皇上息怒。”如玥句句为莹嫔开脱,句句揭露冲着莹嫔的跋扈而来。
皇帝听得明白,心更加恼怒。皇后适时道:“皇上,您瞧。如贵人的手指肿成那个样子,还怎么能研习推拿。只怕是翠点这丫头故意的为祸。”
“如贵人,你起来。”皇帝的口吻不容置疑,芩儿忙上前扶起了如玥:“小主,您没事儿吧?”
如玥摇了摇头:“惊动了皇上皇后,臣妾罪过。”
皇帝幽幽叹息一声,对皇后道:“慧清,你也起来。今日之事,归根结底都是奴婢的错。有错当罚,发落去慎刑司服役也就罢了。”
如玥心头一紧,明摆着是皇上有意袒护莹嫔。即便是犯了这样的过失,皇上还是没有追究。足见莹嫔的龙胎威力之大。
当然,如玥也没想过真能借此时搬到宠妃,不过是为自己积攒些皇帝的爱怜的筹码罢了。
“皇上。”莹嫔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径直朝着皇上扑了过来:“翠点自幼跟在臣妾身侧,请皇上开恩!念在臣妾怀着龙裔,离不开人照扶,请皇上饶恕翠点吧!皇上……”
莹嫔这一哭,翠点更是慌乱的不行:“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奴婢知错了,奴婢不该僭越如贵人,奴婢像贵人请罪,奴婢知错了。”翠点捣蒜般的叩首,先是朝着皇上,又是对着如玥。
然而皇帝好似不见一般,冷声对莹嫔道:“若非你有孕在身,见不得血腥,朕必斩了这个不知死活的奴婢。”皇帝丝毫没碰怀的莹嫔一下,犀冷的目光满是多有厌倦之意:“你既然怀着龙裔,就安安分分留在承乾宫养胎吧。朕自会命内务府安排得体侍婢来你宫里服侍。趁朕尚未改变主意,适可而止罢修要再言。”
皇后淡漠的扫了莹嫔一眼:“皇上和本宫都对你这样好,你太令人失望了。”
莹嫔惊恐的睨着眼前的皇上,陌生,恐惧,无情还有狠辣。再不复昔日的柔情,真的是自己做错了么?可他何尝这样对待过自己?
这一切,全都因为一个人——钮钴禄如玥。
莹嫔满腹的委屈化作怨恨,懵然回首一个巴掌盖在如玥面颊。
“啪”的一声,震得如玥双耳嗡嗡作响,还未及反应过来,就感觉到面庞火辣辣的疼痛。
“莹嫔,你这是干什么?”皇后厉声道:“平日里当着本宫的面儿如何撒泼也就罢了。这会儿竟当着皇上,你太过分了!都怪本宫与贵妃对你过忍让迁就,这才惯纵你今日这般刁钻无德。”
如玥听清了皇后的话,柔弱无骨般跪倒在皇帝面前:“千错万错都是臣妾的错,请皇上皇后在龙裔面上,宽恕了莹嫔娘娘吧……”
随着话音的渐落,如玥整个人摇晃着倒了下去。芩儿惊慌的哭了起来:“求皇上皇后救救我家小主。一日内顶着烈日往返承乾宫与永寿宫数次,必然是了暑气。”
“常永贵,快抬软轿,先送如贵人回宫去。着人请御医细细诊治。”皇帝的口吻有些急促。
皇后听得分明,附和道:“多请几位御医来瞧,如贵人身子方好不久,怎能受得起这样的折腾。赶紧着,都别耽搁了。”
“皇上……”莹嫔啜泣道:“是臣妾不好,皇上,臣妾知错了……求您饶了翠点这一回吧!”
皇帝睨了莹嫔一眼,愤然道:“今日之事,若朕一味偏私护短,这后宫想必再不会安宁了。你好好待在承乾宫闭门思过吧,无朕旨意,再不得外出生事。皇后,你留下善后吧。朕,去瞧如贵人。”
莹嫔瞪大双眼绝望的着皇上离去,好半晌才哭出了声音:“翠点,是我连累了你。翠点,翠点……”翠点匍匐至莹嫔脚下:“小姐,奴婢以后不能再侍奉您了!”
主仆抱头痛哭,果然很令人动容。皇后立在一侧,只不语,好半晌才吩咐德宝道:“把人送去慎刑司,皇上既然下了严旨,本宫也无可奈何。”
莹嫔不知哪来的力气忽然起身,抹去泪痕,一把扯住皇后的衣袖:“何以皇上这时候会来承乾宫,莫不是皇后娘娘您的精心安排吧?”
皇后任由她扯着自己,丝毫不介意的样子:“是又如何?”
莹嫔愤恨不已,出言无状:“所以你与贵分根本没有两样,生怕我腹的龙裔会撼动你的地位,才这样迫不及待的想要置我于死。”
“那又如何?”皇后依然是不屑的笑着,轻轻扶去莹嫔的手:“能猜旁人的心思算不得什么本事。最紧要是令人不知自己的心思。更何况,你在皇上身边这些许年,竟始终摸不透皇上的圣意,这才是最愚不可及的。”
皇后轻轻抚摸莹嫔怒意盎然的脸颊:“若论及美貌,你比之如贵人有过之而无不及。毕竟她才十六,还不到女子最风韵的年岁。可若比之智慧心思,你简直蠢顿如牛。”
“你说什么?”莹嫔愤恨不已,杏眼圆珠恨不得瞪出来才好。
皇后嗤之以鼻,绕有兴致:“如贵人虽入宫晚,可就知道皇上哪儿疼哪儿痒,自然会伺候的比你妥贴。至于你好好安胎吧!稍后,本宫自会安排可心人替翠点好好侍奉在你身侧。”
莹嫔双眼满是血丝,红的吓人。尽管她死命咬住下唇,竭力不让自己落泪,却还是泪珠连连。直至德宝拖着惨叫的翠点,消失在承乾宫内,她才软绵绵的瘫倒在地。
人心本就是最难测的,尤其是在这后宫之地。
当年若非皇后提携帮衬,她又怎么会这样容易的分走贵妃的恩宠?这些年的有恃无恐,也多半是因为身后有皇后的扶持。
可惜时移世异,皇后未防她莹嫔日渐做大成为第二个贵妃,自然是要抛弃这枚棋子。
清了症结,莹嫔苦笑道:“卸磨杀驴,今时今日只怕如贵人才是皇后最堪用的那枚棋子。”
酸涩的泪水顺着眼眶只流进了自己的嘴里。莹嫔将手轻轻搁在自己腹部上,唯有这个孩子才是她最后的希望。
第二十八章:夜谈
“妹妹你终于醒了,太好了。这会儿可还觉得头昏沉么?”如玥醒转过来,眼前陪伴之人竟然是郭络罗氏。
如玥诧异不已,声音沙哑微弱:“玉淑姐姐,你怎么会来?”
沛双听见了动静,紧忙走了进来:“小姐,您总算醒了。多亏了郭络罗小主一直照料在侧。”
玉淑敛笑道:“瞧你说的,好似我一个人的功劳。皇上这样担心,御医们怎会不尽力。所用的方子,药材都是鼎好的。我不过是深夜陪伴,扭了几次帕子而已。实在算得什么功劳,无非是尽点心罢了。”
如玥才苏醒,还是觉得有些难受,思维也略微迟钝了些。想来奇怪,沛双只知郭络罗答应与自己惯常不和。又怎么会让她进来陪伴自己。向玉淑姐姐言谢的话到唇边却是变了意思:“姐姐怎么来了?不怕让人发觉我们是旧相识么?”
玉淑嘟嘴别了头去,假嗔道:“我这担惊受怕的照料,倒让你觉得多余了。我我还是尽早回去得好,省得你不领情,反而还诸多疑虑。”
“哎呀,好姐姐。”如玥急的不行,伸手去拉玉淑,却不慎弄疼了伤着的小指:“痛。”
“快别乱动了,我不走还不行么。你瞧,外面这样黑,我总要等黎明时分才回宫吧!”玉淑心疼如玥,这样精巧俊俏的女子,浑身伤痛又惨遭羞辱,着实令人着不忍。不由得满腹辛酸往外翻涌,险些就掉下泪来。
“可不是,天还黑着呢。”沛双递上热汤药,细细说来:“若非小主将我家小姐昔年随身的玉佩拿与我瞧,这三更半夜的,奴婢还当真是不敢让您进来呢!”
玉淑颔首,似明白沛双的意思:“我本也不该来的,毕竟人前我与如玥妹妹交恶。只是,才入宫这些许日,妹妹就伤啊难啊的没个完,实在让我安不下心。”
说着话,玉淑攥紧了如玥的手,愧疚道:“我时常在想,是不是我太肆意妄为,在顺贞门外故意挑事做的失了分寸,才引来众人侧目,连累妹妹无辜受罪。我越想心里越慌,越慌就越耐不住性子,这才连夜来瞧你。这会儿你醒过来了,我这心也总算踏实些了。”
玉淑接过汤碗,小勺小勺的吹凉,慢慢喂如玥吃。一碗药喝下去,如玥反而觉得神清气爽,精神也足了。“这寝室灯火通明,我倒也没留心时辰,难为姐姐肯这样待我。”玉淑为如玥拭去嘴角的药渍:“快别说了,弄得好似我刻意要你称赞一般,羞煞了人。”
如玥和玉淑笑容相应,只是二人心意相通忽而想起了什么似的,笑声戛然而止。沛双乖巧的退了出去,掩上门由着她们说话。
室内再无旁人,如玥才正经了脸色,道:“顺贞门外,姐姐故意与我生事,才真真儿是保全了你我。”
“此话怎讲?”玉淑不解道。
“若非如此,我怎会有‘三灾八难’的福气。”如玥神秘一笑,眉眼含了几许得意:“托赖姐姐的妙计,后宫里众人只以为我空有美貌,且跋扈无脑。于是三番两次的寻衅与我。”
玉淑明白了如玥的意思,会心一笑。她眼的如玥,果然还是小时候的样子,总会将事情得详尽透彻,到如今入宫,也还是没有变。“也许妹妹说得有理,但锋芒太露,总归不是好事。”
室内的灯光,映着淡紫色的帐帘透着幽幽的冷,如玥床塌上的锦缎也是耦合紫,着清凉凉的感觉。光线衬托出如玥肌肤晶冷的白腻,令玉淑得入迷。
“姐姐说得正是妹妹心所思。”如玥坦言道:“只怕经过莹嫔之事,宫众人更容不得我。首当其冲的,便是高高再上的贵妃了。”
“贵妃自然要防,但其根基稳固,早年又得皇上宠爱。如今恩宠虽日渐薄落,但总归是有子嗣可依的。且三皇子也深的皇上的喜欢,贵妃能依仗皇嗣,实在不是易对付的。何况世事总有玄机,妹妹觉得莹嫔还有东山再起的可能么?”
玉淑始终放心不下:“纵虎归山,后患无穷。不是我这个做姐姐的狠心,实在是对敌人仁慈,等同于自取灭亡啊!”
“姐姐提醒的极是。”如玥似被人突然点醒,懵然想起在承乾宫的情景:“我忽然想起,莹嫔刁难我受责于皇上时,言行无状不说,且冲动肆意。根本瞧不出她内心的缜密细致。起初我还以为她因翠点受罚乱了心智。细想才觉得,竟多半是有恃无恐而为之。”
玉淑呐呐的重复着如玥的话:“有恃无恐,有恃无恐?难道……”
“皇后才是莹嫔背后之人?”二人几乎是异口同声。言罢又是一阵爽朗的笑声,碍于夜色,这笑声压抑得很,却是发自真心。
如玥思忖了片刻,饶是如此觉得:“既然皇后有心斩断莹嫔的恩宠,就必然是觉得莹嫔羽翼过于丰满了,想必是越来越难对付。然而话说回来,在此时当机立断,又借我之手。无非是想重新扶植自己的势力,目的——莫不是与贵妃抗衡?”
“你是说,皇后等不了太久了。只怕若是再不除去贵妃,随时会危及她的后位?”玉淑来回思虑如玥的话,心了然:“这一招真是厉害,斩掉成孕的莹嫔,顺势将恩宠与贵妃均分。甚至还能借你,引起贵妃与其他人的注意,将你置于险地,反而能保全自身的安稳!”
玉淑的脸色越来越淡白,许是说的连自己也害怕起来,少不了蜷缩了身子。却也庆幸这样一早,就能清清楚楚的清皇后的动机。身在后宫,
毕竟洞悉得越多,于自身越有益。只不过这样的小聪明,万万不能显露在外。
如玥郁结难抒,轻叹道:“如今我倒成了皇后铲除同党的刽子手了。旁人皆以为是我存心与皇后联手,依附于皇后的势力往上攀爬。却不知成为皇后的心腹,也不见得就能保全性命,说不定反而会不得好死!”
如玥说了重话,玉淑的眉头蹙起:“是呀,这是一条荆棘满布的路,且走上去了,就再无退路可寻。”玉淑忽然握紧如玥的双手:“姐姐愿为妹妹分忧,效忠于贵妃,以策万全。”
“这……”如玥忧心,显然为难的样子,乌黑的睫毛阴郁了眼的感激:“若得姐姐里应外合,自然是如玥的福气,只是这条路太过坎坷,我实在不忍心姐姐为我犯险。如若被贵妃知悉究竟,姐姐恐怕……”
玉淑将食指靠在如玥唇边,只觉得唇瓣湿润,很是舒服。“你我之间,何须言谢。保全了你,也就是保全了我自己。我知道如玥你定不会辜负咱俩自小的情分,既然如此,何须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