备的,他说最好还要再加几味,不知去何处买了。”
他凤瞳中眼神变幻,沉吟了一下,便缓缓起身,将花似锦放在床上,身子初初沾床,她立刻蜷缩成了一团,抱着肩看着他,一对黑白分明的眼睛张的大大的,眼中神色十分复杂。紫微忍不住又要叹气,伸手抚了抚她的头发,走过去将那草药细细检视了一番,才道:“那好罢。”
明辅点了点头,这才把门打开,拈指将门口的桶搬进来。他当然可以做法幻出热水,但是总不如经了烟火的自然,所以便一声不吭的由她。两人一起动手,把药包进了纱包投进水中,水烧的热滚滚的,不一会儿便是满室药香。
紫微回身去扶花似锦,柔声道:“锦儿,我帮你洗,好不好?”
她用力摇头,拼命避开他的手指,整个人都蜷在床的角落里,明辅上前一步,轻声道:“帝君,还是我来罢!锦姑娘……她也得喘口气,这样她也辛苦。”
紫微默然,终于还是收回了手,略略展颜微笑:“锦儿,我就在门口,不会走远的。”一边又向明辅道:“拜托了。”
他口吻十分郑重,明辅不由得一愣,不敢看他的眼睛,只道:“帝君放心,我会小心的。”一边说着,便低头把花似锦的长发拂到了身后,手势十分轻柔。
他点了点头,这才转身出去,轻轻带了上了门。门里,明辅伸手去脱她的外衣,花似锦只躲了一下,便不再动,虽然明辅身上的气息,她不喜欢,却仍甚是乖顺。明辅本就面硬心软,见她这模样实在可怜,声音便不由自主的放柔:“锦姑娘,你乖,我帮你洗干净……”
门外的紫微,只隔着几步,房中情形当然听的清清楚楚。忽见开阳急匆匆过来,道:“帝君!糟了!”一边说一边把他拉远几步,附耳道:“我刚刚得到消息,锦瑟城主叶扶秋,昨日斩了丞相!”
紫微一怔:“丞相?天璇?他可曾传讯回来?是为着何事?”
开阳道:“天璇不曾传讯。听说是为着上任城主的帝陵之事……帝君,天璇这一世本来就是叶扶秋朝中为官,若当真仕途中合该当有此灾,他未必肯传讯来,何况上次帝君刚刚咐咐过,不得暴露七星身份。”
天璇若是被处斩,便相当于肉身死去,虽然没有历劫失败那么严重,却也毕竟对修为及道心有损。紫微略一沉吟,便徐徐的道:“应该不会。在情在理,叶扶秋绝不会这么做。这应当是人间帝王心术,我们不必理会。”
开阳愣了一下,然后恍然:“你是说,叶扶秋是故意放出这种风声,做给其它几城看的?然后他们哪一城谁想趁火打劫起兵,他们就好做这正义之师?”他顿了一顿:“可是紫微星光似乎也有些异样……”
紫微摇了摇头,略略瞑目感知,然后道:“无妨,只是外邪入侵之相,跟叶扶秋无关……其实,是应在锦儿身上……”
…………
室中明辅帮花似锦除去了外衫,便听到了开阳的声音。
虽然开阳说的话不是他们约定好的话,却毕竟把紫微带开了。明辅也来不及多想,一咬牙,便略抬手放出了东方天籁。东方天籁无声无息的落在床上,向她略略点头示谢,明辅不敢开口,只向他比手势,示意要快,一边就抬手打出了一个隔音的结界。
紫微原本就不会防备她,就算察觉到法力波动,也最多以为她想控温而已,可是也只有这瞬息之机……明辅抬手,轻轻撩着桶中的水,弄出哗哗的响声,心里又是焦急,又是紧张……七星之中,她们夫妇与紫微走的极近,亦是紫微帝君最信任的人……今天却是生平第一次瞒着帝君行事……床上,花似锦已经抬起了头,定定的看着东方天籁,起初尚有些胆怯,很快,她便轻轻吸了口气,眼里渐渐显出了一丝贪婪……东方天籁看着她,一咬牙,便张臂把她拥紧在怀里,她只穿着天狐法衣,相当于另一层肌肝,这样紧密的拥抱,彼此气息交汇,她的脸深深埋入他怀里,深深呼吸他的气息,手臂紧紧的抱着他的腰。
东方天籁的唇贴在她耳边,急促却仍如此软媚:“你听着,我知道你在,我知道你能听到,我是白头蛇妖,我是七阶药王,我体内术法修为已经将届度劫期,我吞过认主的天阶灵丹,我是……我尚是童男之身,所以,我才是你最好的容器……请你放过姑姑,到我身上来。快点!你只有这一次机会!”
她的身子一僵,脊背挺直,却不开口,他急促的续道:“姑姑的肉身十分娇弱,体内鸩的血统只有一半,而且她是紫微大帝的女人,她怀了紫微大帝的神胎!你好好想想,你可得罪的起紫微大帝!就算到最后,你真的侵入孩子的识海,你修炼如许之久,你可甘心屈居在一个婴孩的身体之内?何况,你莫要以为紫微大帝真的奈何不了你,如果他甘愿逆天为姑姑增长修为,你自问你可是她的对手?若人间事了,他带姑姑回到上界,上界可有你能汲取的气息?他马上就要回来,你快些决定!”
她终于缓缓的抬了头,看着他,他亦低头,深深的看她。那般熟悉的盈盈眉眼,好像随时随时会伸手摸摸他的雪发,欢眉笑眼的叫一声小东方……可是此时,她眼中的神情是如此陌生而冷厉,东方天籁竟觉心痛,咬牙道:“你听到了没有?你应该明白,我的身体比姑姑的合适一百倍!你还不快些!”
门外的紫微与开阳已经结束了交谈,紫微的脚步声向房门走回来,她身子微震,显然犹豫,东方天籁急道:“你是心魔,你最擅长体察人心,你应该明白,我说的不是谎话!我没有骗你!我……我……”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我深爱姑姑,可是今生今世,却绝无可能陪伴她……所以我很想为她做一点事,哪怕是死,我亦甘之如怡……”
一言未毕,外面的紫微已经察觉不对,敲了一下门,道:“小辅?”停了一停,又道:“锦儿?”
明辅不惯做伪,紧张之下,说话都有点打结,道:“帝君,等,等一下,还不曾洗好。”一边看了东方天籁一眼。
那心魔亦是一惊,看了一眼开阳,犹豫了一下,便略略闭目,显然仍旧不放心,想要重新退回花似锦的识海……心魔的历害只在于一个“心”字,她藏匿于人心时,便与人神魂交融,就算是神仙也会投鼠忌器,可是他若是出来了,要令他灰飞烟灭,不过是一抬手的事儿。
东方天籁无暇多想,忽然双手握了她的肩头,略低头,薄唇便碰到了她的唇瓣……她的唇比想象中更加柔软,花瓣一样芳菲滑润,这是一个毫不旖旎的吻……可是只这一瞬间的美好,足以让他回味一辈子……
眼前衣衫飘拂,紫微已经穿门而过,明辅大吃一惊,咣的一声跪在了地上……东方天籁的手一松,花似锦便向后软软的倒了下去,紫微急上前一步,挥袖拂开了那结界,将她抱在怀中,眼神从她脸上一掠而过,然后惊怔抬头:“你……”
东方天籁却正目不转晴的看着花似锦,妖瞳仍旧风情迷魅,唇边的笑容,却是如此温柔,那般看不够似的看着,好像下一刻就再也看不到了似的……
可随即,他整个人都是一震,神情一冷,一个翻身跃了下去,然后飞也似的退后。显然,心魔已经到了他的体内……紫微一声不吭的回手,弹出了一个小小光圈,印在他背后,一边向明辅道:“跟着他,不要让他离开云氏大院。除此之外,不要干涉他所为。”
明辅一咬牙,急应了一声,便站起身跟了上去。
室中陡然一静,紫微低头看着她,焦急却无措,低低唤道:“锦儿,锦儿?”不知叫了几声,她才缓缓的张开了眼睛,那一瞬间的感觉,竟是如释重负……他伸手握了她手,送到唇边密密去吻,柔声道:“锦儿,你终于醒了……”
她眼睫微微一跳,这才真的醒了过来,喃喃的道:“云哥哥……”这声音叫醒了她自己,她忽然哭出声来,微微发抖,喃喃的道:“云哥哥,你为什么在魔山好几天不回来,我很怕,我很怕……我以为你不要我了……我好难过,我以为自己要死了,我很怕死了之后你会伤心……”
他不由得微微发抖,此时此刻,紧紧的拥着她,他真真切切的体会到了,甚么叫心如刀绞……这几天,于她便似最漫长的梦魇,心魔与她的心情绑在一起,她每时每刻都在小心翼翼的避开心魔的影响,一边苦苦的期盼他回来,他却让她等了这么久……他竟喉头哽咽,低低的道:“对不起……对不起……”
不管是锦官城的毒符,还是此时多情的花似锦,她柔弱却从不言败,其实她从来没有真的让他失望过……忽略了身边人的那个人,是他,不是她……
除了对不起,他竟不知还能说些什么,他不住吻着她的手,她的脸,手臂紧紧的挽着她,好一会儿,她才定了定神,匆促的展开一个笑:“没关系,云哥哥,你总算还是来了……”她停了一停,低低的道:“只是小东方……”
他忽然微微一僵,犹豫了一下,低低的道:“锦儿……她抬眼看他,他亦目不转晴的看着她,一字一句:“锦儿,我不能骗你,也不能骗自己……其实,我知道明辅带来了东方天籁,我也知道东方天籁要做甚么,我知道开阳是来引开我的,我……其实全都知道……可是我还是没有阻止,我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我就这么由着他们,由着东方天籁把心魔吸进了他的身体里……”他长叹了一声,苦笑,“……我甚至不曾后悔。”
她愣着,他的手情不自禁的放在她的小腹上,轻轻摩挲,极长的发散在她的衣襟上,带着说不出的忧伤。
隔了许久,他才喃喃的道:“不管是做紫微,还是做云知处,我没怕过任何事,可是昨天我回来的时候,看到你的样子,我忽然很怕……我怕我做不到。我怕我侵入你的识海之后,万一不小心伤到你,万一不曾打败心魔,万一……我想了整整一夜,还是不敢冒这个险……”
他咬紧牙关,抬眼看她,平素澄澈如月的瞳仁中,眼神竟是复杂:“锦儿……你明白么,我忽然很不想做这甚么紫微大帝,我不想兼济天下,普度众生,我不想管那个人是谁,甚至不想管他之后会怎样,只要他能救你就好……我一刻都不想等,我只希望你能好好的,张开眼睛叫我一声云哥哥……”他顿了一顿,声音轻的几乎听不到:“我想过最坏的结局,若是锦儿你真的有甚么,我……我也许真的会毁了这个天下……”
花似锦愣着,他绝美的眉宇间,是浓浓的倦意,她竟从未见过他如此萧瑟。这一瞬间,这个散发云袍,英明仁慈的紫微大帝,似乎又成了昔日那个雪袍玉带的少年,冷静正直,少年老成,却偶尔会任性,偶尔会无理,偶尔会促狭……一念成魔,是为相思故……其实,她知道他不会,却看的出他的心痛与濒临疯狂。
他发现她心魔入体,又复发现她怀了身孕,那时的心情与强烈的自责,的确难以言喻……这种时候,的确再没有任何理由可以令他离开她半步,只除非,是为了她。他不怕死,也不怕与魔对抗,可是身入她的识海,他
那个英明睿智的紫微大帝,是属于天下的,她的身边,只有这个会哭会笑会软弱的云哥哥……她心里忽然软的没了一丝力道,张臂抱了他的脸,她吻吻他的眉眼,低低的:“我明白的,我真的明白的……云哥哥,我知道你是为了我……有甚么责罚,我们一起承受……”
他用力摇头:“不,锦儿,我绝不会再让你受半分苦。”他拉过她的手,略略拈指,在印堂中引出一道金光,然后化为一道细小光柱,宛如一枝金笔,在她手心里画出一个奇异的图符,起先还悬浮在半空,却随即轻轻淹没,他随即双手握了她的手,庄重的:“自今日起,紫微与花似锦同魂同命,同法同旨。”
她愣了一下。他咬了咬牙,眼神放空,像对着莫可知处的敌人,声音冷极:“我的女人,我就要护着她。谁说修炼一定要遵循正途,循序渐近?只消我有甚么,不管是心是命,我愿与你同享,若再有甚么莫名其妙的际遇加诸你身……先要问问我答不答应!我倒要看看,谁有这个胆子!”
她竟不由得唇角微弯,绽了一个笑,看着他决绝的神情,心头一片温馨。他讲理时的模样,她爱煞;可是现如今,他不讲理了,且无理的如此理直气壮,她竟仍旧爱煞……
胸口忽然一暖,星主石乍然大放光明,晶莹剔透,且在这光芒中慢慢膨胀,形状变幻……两人都是愣了一愣,谁都没有想到,竟会在这劫后余生的这一刻,触发了星主石的神力,将这坠落人间的神石彻底引动。
须知所谓情字,本来就带了一点点无理和疯狂,若他当真可以一直淡若止水,也许,是因为爱的还不够深……因此,在狐灵山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