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厉帝百日复辟期间,林如海被流放到伊犁,贾宝玉一路随侍。次年三月,林如海与其爱妾孟香墨在流放地伊犁相携故去,贾宝玉一路护送二人的灵柩回到苏州。或许是受此事刺激,一七九九年二月,贾宝玉正式与他曾经的贴身侍女,在他家败后仍不肯离去的花袭人结为夫妇。
公元一八零二年四月,贾宝玉在江德帝登基后的第一次春闱中考中了探花,授翰林院编修。四月十五日,贾宝玉的父亲贾政在得到儿子考中探花,孙儿也中了二甲进士的消息之后的第三天死在了家里。五月初八,贾宝玉的母亲王氏病故。同年六月,接连操持了两位老人的葬礼之后,贾宝玉的妻子也病倒了,六月十七日,贾宝玉在这一年里失去了第三个亲人。
天下之大,无避风之地;亿万众生,无牵挂之人。用这句话来形容此时的贾宝玉是毫不夸张的。虽然他的妻子为他留下了一个不满周岁的孩子,但仅凭这个孩子已经没办法激起贾宝玉对生活的热情了,他越来越深切的感受到自己对尘世的厌倦。
在这一年的年底,年仅二十二岁的贾宝玉,把刚满周岁的独子贾艾托付给了挚友许阳,自己则在这一年的最后一天,在城郊潭柘寺内削发为僧,法号一石。
对普通人而言,出家或许是一种逃避的方式。而对于一石法师来说,他的人生似乎从此才正式拉开了华丽的大幕。
一石法师从小家教极好,曾考中探花的他文化水平相当的高,他对佛法的深入研究很快就让他成为谭拓寺的讲经师,不过五年而已,他已经成为周边很有名气的高僧。
在一石法师出家的第六年深秋的一个早晨,习惯了早起的一石法师在谭拓寺的门口发现了一个晕倒的老妇,把她背入寺中后救醒后问她的情况,才知道她是一个大户人家的妾,主人病故,一辈子没有子女的她就被主人的儿子儿媳扔出了门。那老妇悲泣:我安安分分的做了一辈子妾,从未做过昧良心的事情,可为什么会落到这个地步呢?我常听大师讲经,知道大师是个慈悲的人,请您给我一条生路。
彼时谭拓寺也是京畿周边著名的大寺,也开有善堂,可以短暂的收留一些无家可归的残病妇孺,这老妇的意思显然也是让一石法师出面把她安顿到善堂。
出人意料的发展就从这里开始,一石法师听罢她的事情,沉吟了片刻,问她:“你可知善堂都是十几个挤一个大通铺,能勉强吃饱罢了!你想没想过这不是长久之计!”
那老妾连连磕头,说走一步看一步,一石法师便又道:“我看你洗了脸梳了头,看着也不是很老了,并没有到走不动路的时候,为什么不试试自己养活自己!也好过靠别人的施舍生活。”
老妾呆了半晌,说她做了一辈子妾,学的都是怎么伺候人,最多也就是还会几下子针线,可现在年纪大了眼神也不好了,绣活儿也做不好了,这可怎么自己养活自己!
“你不会,我教你!”一石法师说到做到,果然把那老妾带到寺里头作坊里教她做蜡烛,制香。原来彼时寺院赚的便是这点香火钱,对于谭拓寺这样的大寺院,香烛的消耗量是相当惊人的,全都外购显然不经济,况且僧人们本来就习惯做活,索性在寺后面盖了个小作坊专门做这些东西。
那老妾年岁不小,又从没干过什么活儿,笨手笨脚的总是弄得乱七八糟,有一次把滚烫的蜡油撒了一石法师一手,烫的起了满手的大泡。一石法师也不着急,也不生气,手把手的一步步教她,费了整整八天的时间,那老妾终于亲手做出了一根蜡烛。她颤巍巍的点起那根蜡烛,泪流满面:“来这里之前,我是心怀怨恨的,我一辈子信佛,从未做过半件坏事,可是为什么菩萨不保佑我呢?我小时候,家中遭灾,为了给我弟弟一口饭吃,我爹妈就把我卖给人家做妾;等我做了妾,主母告诉我好好伺候主人,主人让我乖乖的听主母的话,我全都照着做了不敢打半点折扣。我每逢跟着主母到寺里头,都要掏空了自己私房多买些香烛,我这么诚心,为什么还会落到这个地步呢?可我现在明白了,我是没有白白信佛的。我长到四十五岁,第一次有人告诉我我可以为自己学点东西,我可以自己养活自己,我可以堂堂正正的活着。我现在就是立刻死了,也甘心了。”
这个老妾,后来改了姓释,又请一石法师给她起了个名字。她就是后世著名的蜡烛女王释勤姑。与过去卖蜡烛只为赚香火钱的僧人们的思维方式不同,经历过几十年大户人家生活的她非常清楚人们对蜡烛性能的需求,她先是改良了蜡烛芯儿,用三股棉线编成的烛心代替了过去一根粗棉线搓到一起的蜡烛心,使得烛心可以在燃烧过程中自然散开自动燃烧,而免去了人们在使用蜡烛的过程中需要不停剪烛心儿的麻烦事儿,让谭拓寺的蜡烛从单纯的香火消耗走向了广阔的日常消费的市场。而在西洋石蜡硬脂蜡烛传入之后,她很快又在这种没有异味的新型蜡烛的基础上发明出几种香型的熏香蜡烛,成为千金贵妇们的至爱。谭拓寺蜡烛厂在她的打理下逐渐成为全国蜡烛巨头,即使是在全面电气化的二十世纪,作为传统蜡烛工艺代表的谭拓蜡烛依然有着惊人的生命力。
后世的人,把这件事情称为一石法师吹响女性独立运动的号角的代表性事件。而当时,这件事情对一石法师最大的触动就是女性作为独立个体那脆弱的生命力。
在收留释勤姑之后,一石法师又在一次讲经路上遇到了一个跳河的姑娘,他把姑娘救上岸,问了情况,才知道这个姑娘是因为未婚夫退亲,受不了周围人的闲言碎语而跳河。他很惊讶:“别人不珍惜你,难道你不应该更加的珍惜自己么?难道你是为了那个失信的人而活着的么?”
在认真的询问了女孩子家的情况之后,一石法师把这个女孩子介绍到了浙商在京郊新开的纺织厂里工作。这个女孩子很快开始了新的生活,并且在第二年嫁了一个勤恳的小作坊主,从此成了忠实的佛教信徒。
从这以后,一石法师在为保护女性权益的路上越走越远。
一石法师放下了一代高僧的身段,开始为人画像赚钱。从一八一零年到一八三零年的二十年间,他通过出售自己的画作赚取了十万两左右的白银,这些钱全都被他用在了安顿无家可归的女性及被遗弃的女婴身上。
他开了一家女童收留所,专门收留当时重男轻女的人家扔掉的女孩子,又对一些他收留的无家可归的女人进行了培训,让她们进入女童收留所照顾这些女孩子。同时,洪,陈,胡几家在京郊开办了工厂的大浙商也伸出了援助之手,替他解决了许多女性的生计问题,纺织业,是最需要女工的地方。
一石法师出身名门,经受过良好的教育,他长相英俊,风度翩翩,同时他的名声极好又是和尚,这就造就了一个非常有趣的现象,请他画画的,九成以上都是女性。十九世纪初,中国女性的地位呈明显上升的趋势,但是大部分地方的贵族妇女依然过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日子。这个时代是文化膨胀的年代,单就美术而言就出现了以许阳为代表的数十位著名画家。请一位名画家给自己画一幅肖像是这个时代最流行的时髦事儿之一,而遗憾的是,画家虽然很多,但是女性画家实在很少,唯一出名的女画家林康平女士根本不缺钱,又忙得很,根本没人能请得动。贵妇千金们想要给自己画画除非去找六十岁以上的老画家——当然,更好的选择,就是一石法师了。
一石法师是当世高僧,所以请他画像没什么需要避讳的,更别说他容色秀美,性格温和,言语诙谐,所以请一石法师画像不仅是时髦事儿,画的过程本身也十分愉快,更别说掏的钱还用在了慈善事儿上,一举数得不过如是。换了其他别的和尚,这么个行事法没等变成出名的高僧呢怕是就得被人当做花和尚打死了!可一石法师不同,他是先帝的师弟,他的亲朋故旧全都是声名赫赫的人物,没人会找他的麻烦。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名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好,即使是男人们,也觉得母亲或者妻女能够请到一石法师画像是个很有面子的事情。
一石法师画像的时候也会讲经,他口中的佛法从来没有晦涩难懂过,经常出现他给一个人画像,被画的人会请来一群闺蜜一起听他讲经,这种情况下一石法师募集到的善款往往会大大增多。
后世的人们看了许阳在一石法师五十岁的时候给他画的肖像之后,非常怀疑这些贵妇们到底是为了听佛法还是看美和尚:五十岁的一石法师依然清秀俊美,脸上几乎看不到岁月的痕迹。当时的人们称赞他:所谓相由心生莫过如是。
一八三零年,一石法师在当时的首相许阳的建议下举行了一场轰动京师的慈善拍卖会,这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个慈善拍卖会。拍卖会的拍品主要是一石法师这些年的作品,同时许阳,林康平,孔尚文,冯志河,等当时一大批著名艺术家都捐出了自己的作品参加拍卖,这场拍卖会募集了六十二万两善款。一石法师用这笔巨款在京畿周边一下子建立了四个女童收留所,并开了两个小工厂,专门录用贫苦无依的女性做工。
在一石法师为保护女性而四处奔走的初期,不是没有人攻击过他的行为。身为一个出家人,眼里心里却全都是女人,整天为女人的事情奔走,这是一个高僧该做的事情么?但是,所有的非议都在一石法师的一日一日,一年一年的坚持下渐渐的平息,逐渐变成了全然的钦佩。毕竟,他收留的无家可归的女性,大部分都是中老年妇女,像释勤姑那样年老色衰被赶出家门的老妾以及无家可归的贫苦弃妇占了相当大的比例,其余因为子女不孝顺,或是丈夫死去而没有活路的老妇人也有很多。说一石法师对这样的女性有什么邪念,那是再毒舌的人也说不出口的。
从公元一八三零年的第一场拍卖会起,一石法师主持的拍卖会逐渐成为了一个惯例性的行为,每一年的慈善拍卖会,都能募集到大量的善款。一八三二年左右,京畿周围的女性救助点早已经逐渐能够自负盈亏甚至取得一些利润,一石法师决定不再向这些原有的工厂与救助站注资,转而把自己的行动推向全国。
一八三三年春,时年五十三岁的一石法师开始了他的徒步弘法之旅。他从北京出发,一路向南,每到一处都会举行宣讲大会。在向南旅行的过程中,他惊讶的发现南方有许多人家依然给女孩子裹了小脚,在自己的法会上,不少上了年纪的贫苦女人步履蹒跚,跋涉数十里的来听他宣法,虔诚之心让他感动,而她们因小脚而带来的痛苦也让一石法师十分的无法释怀。
一八三四年年底,一石法师开始了放脚运动的宣传,这一次他并没有用佛法来宣传反对裹脚的理念,而是明确的拿出了孝经作为自己的理论支持:“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你们这些逼迫女儿裹脚的父母,是在逼迫女儿放弃孝道啊!
这个时候,机器化生产的纺织厂在南方已经相当普及了,厂主们都不太喜欢招收裹脚的女人,因为她们裹脚,行动不便动作缓慢,偶尔有录用小脚女人的,工钱要比大脚女人少上近一半。一石法师看到这个情况,就跑去与工厂主们协商,如果小脚女人放脚的话工厂可以适当提高待遇,在取得几乎所有工厂主们的支持后,他在宣讲会上鼓励女人们放脚:“放开了脚,就能比原来走的快一点,就能比原来多赚一些钱,能让你们的家庭过更好一点的生活,为什么不试试呢?”
一石法师所到之处,从豪门贵妇到街头乞讨的老妇,都如同见到了真佛一般顶礼膜拜,常有女人在他的法会上痛哭失声,无数的女性因为他而走上了与过去截然不同的道路。无数受尽了冷待欺凌的女人把他当做了救苦救难的真佛。扬州名妓冯爱爱在听到他的宣法后用自己多年的积蓄自赎自身,离开了风月场合后坚持不懈的跟在一石法师的路途中侍奉一石法师,最后在一石法师的断喝声中幡然醒悟,在四川削发为尼,她就是同样后半生为慈善事业奔走的明志法师。
公元一八五四年,一石法师的儿子贾艾在选举中获胜,成为大江的第五位帝国首相。贾艾在任期间,在立法上禁止了裹脚这一行为,明确了给女孩子裹脚的实施者将受到法律上的惩罚,根据后果,从二十天的社会劳动到三年的劳役不等,并处于一定数额的罚款,同时这个家庭的男性将在十年之内禁止参加各个级别的科举考试。
公元一八六二年,因为给家中蓄养的小丫鬟裹脚并将之作为讨好官员的工具而被起诉的福建商人木贵常被处以三年的劳役跟一万两白银的巨额罚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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