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光瞬间穿透了许新子的后背!胸前凸出一尺许明晃晃剑尖!
鲜血飞溅,泼洒而下,溅了最近的纳兰述一脸!
狂冲的许新子,眼睛突然瞪出,迸出血丝!
震惊绝望痛苦不可置信一闪而过,随即只剩下后悔!
不是后悔自己刚才后背空门大露,而是后悔自己全力冲下,此刻便要带着剑,冲到纳兰述面前!
这一尺多长剑锋,够将纳兰述也捅个透明窟窿!
俯冲而下,惯性巨大,他重伤之下,已经收势不及,纳兰述近在尺寸之间!
“退——”
一声喊撕心裂肺。
纳兰述被瞬间溅血,只觉眼中一痛一黑,刹那失去视力。
热血泼面,许新子嘶喊就在身前,来不及擦去脸上鲜血,纳兰述退!
“砰。”
他后背撞上冰冷的石门。
城门已经关上了!
锐刃之风扑面,纳兰述身形一闪,身侧却有人挡住,他看不见,却仍旧精准地一掌拍在那人天灵,扑哧一声闷响,那人软软倒地。
但这么一耽搁,也已经避不开冲下的剑锋!
惊变不过一瞬间,云雷军此时刚刚反应过来,狂呼着要上前挡住这一剑,雷鑫却在出剑那一刻,大叫已经响起。
“云雷六万家属,死于尧羽之手!”
这一声雷霆霹雳,惊得城下云雷军动弹不得,奔出去欲待挡剑的士兵,步子一缓!
许新子带着胸前长剑,已经无可控制地冲到纳兰述身前。
“不——”
一声大喊,热血再次烧着这除夕寒冷冬夜!
“铿。”
锐响之后,四面有一刻的静寂。
众人都呆呆看着石门前那一对主仆。
纳兰述被许新子压在身下,许新子姿势怪异,双臂盘抱在纳兰述身前,他背后的长剑,原本直没入柄,但此刻,已经全部被弹了出来。
最后一霎,许新子只做了一个动作。
他持斧的双臂,狠狠抱起,双斧交叉,挡在胸前。
他和纳兰述近在咫尺,挡住自己的胸口,就是挡住纳兰述的要害!
长剑要想伤及纳兰述,必须先穿过他的手臂,再穿过他的小斧!
锋锐名剑,在最后一刻,扑哧一声穿透许新子双臂,将他交叠的手臂钉在了斧面上,最终被斧子挡住,不可能再前进一步。
因为斧面的阻力,长剑向后退出,几乎已经脱离许新子身体,这等于刹那间他猛力拔剑,仅这一着,便能要了他命。
许新子急促喘息,却露出一点笑意。
好歹……主子没受伤。
危机乍生,他又出事,主子一旦因他受伤,陷入重围,他百死莫赎。
他一笑,唇角热血便飞快流泻,滴落在纳兰述肩上。
纳兰述顿时感觉到一阵火辣辣的痛,这痛让他清醒,霍然翻身而起。
他一翻身抬手便拔掉了许新子背后的长剑,半跪于地,一手将许新子揽在怀中,一手长剑掷出。
劲风呼啸,劈电流光,自下而上的飞剑,直奔自台阶奔下的雷鑫等人而去,快到四面的风都瞬间静默,只听见剑风凌厉,若天神之哭。
雷鑫还没来得及欢喜,就看见白光一闪到了头顶,惊骇之下不顾一切往地下一倒,骨碌碌滚下台阶,他后面几个人就没这份好运,惨叫连起,鲜血泼洒,剑从一人前心过,连穿三人,犹自飞射而出,刺入最后一人咽喉,铿地一声,将他钉在身后壁上!
这一剑惊得众人又一缩,纳兰述已经趁这一刻一个翻滚,外袍脱下,迅速将许新子鲜血狂流的伤口扎好,再一翻,许新子已经到了他背上,被他用衣袖扎紧。
“放下我……放下……”许新子支撑着不肯昏去,在纳兰述背上挣扎。
“想害死我你就动!”纳兰述声音低而嘶哑,腿一蹬蹬在身后石门,石门纹丝不动,纳兰述心中一沉,却并不犹豫,借这一蹬之力,身子在半空中一转,已经扑向了雷鑫。
他扑向雷鑫的位置略略有点偏,不过当雷鑫在地上爬起大叫之后,他立即就找准了位置。
雷鑫从地上爬起,此时他知道,如果不能将纳兰述的护卫策反,他们依旧是一个死字。
所以他还在狼狈滚台阶的时候,就在大喊。
“云雷兄弟,你们一直在认贼作父!当初燕京那一夜,是尧羽为了让你们绝了后路,不得不依附他们,狠心对你们亲人下手!你们算算,相比于大燕朝廷,谁杀了你们亲属更有利!”
还在门内的七十云雷士兵,面色惨变。
“骁骑营一直和我们不合,他们……”赵兴宁反驳。
“再不合,也不敢干下这样的事,骁骑营不要命了吗?他们负责看守你们亲属,却对你们亲人下杀手,他们这是抗旨,他们敢吗?”
纳兰述手一挥,一把小斧呼啸直奔雷鑫,“雷鑫,尧羽行事,轮不到你来污蔑!云雷兄弟,尧羽卫对你们心地如何,你们自己知道!”
云雷军神色又是一震,雷鑫一头撞倒身前一个云雷弃民,扑哧一声那斧头没入他的胸膛,逃得一命的他狞然笑道:“也许尧羽现在是对他们不错,但那是愧疚!补偿!尧羽卑鄙无耻,纳兰述心思奸狡,云雷兄弟,他们是想先利用你们骗出我们,为他们卖命,再将所有云雷人一网打尽!”
纳兰述反手又是一斧,“就你这种拿兄弟性命替自己挡死的货色,也配说尧羽卑鄙下流?尧羽自我以下,从不放弃兄弟!”
那一斧飞射,雷鑫故技重施,身边却已经没有人,那一斧鬼魅般一闪,一条手臂冲天飞起,雷鑫惨呼声里,斧柄然在砍下他的手臂后还尾部一弹,恶狠狠撞在他的嘴上,将他满嘴牙齿,全部敲碎!
碎齿飞溅,雷鑫的嘴血肉模糊,啊啊几声,竟然再也说不出话来。
纳兰述神情却有点惋惜——还是受了影响,差了准头……
“兄弟们!”纳兰述一个翻身,退到赵兴宁身侧,“合力推开石门,我们走……”
回答他的是一道冷冽的刀风。
纳兰述却像背后有眼睛,身形一闪,已经让开那背后一刀。
他站定,回手摸摸背上已经昏迷的许新子,确定他没被伤及,才冷然回首。
“你们在做什么?”
“大成你怎么这么鲁莽!”赵兴宁神情有点尴尬,呵斥了刚才出手的那个士兵,上前一步,道:“大帅,我们没有恶意,只是刚才听到的消息太要紧,我们想确认。”
云雷军一直称呼纳兰述大帅,他们只视君珂为他们的主子,赵兴宁语气还算平和,但四面的云雷军,脸色已经很冷峻。
有些事,他们自己也有存疑,毕竟这些盟民,对朝廷的作风还是了解的,盟民虽然和九蒙贵族不和,但六万盟民亲属的死,等于将朝廷推向盟民对立面,按说朝廷不至于做这种蠢事。有时候有些心志精明的人,午夜梦回,想起这其中蹊跷,也觉得睡眠难安。
“所以想杀了我,或者擒下我,确认?”纳兰述语气淡淡,却说不出的讽刺。
赵兴宁尴尬地咳嗽一声,他是孤儿,并无亲属身死于爆炸案,提升为副将后,很得过尧羽卫的关照,连许新子都指点过他武功,他对这事,虽然震惊,但没有切身之痛。
然而他没有,他身后的士兵都有!此刻他若轻轻放过,他会首先被愤怒疑惑的士兵杀死。
“大帅不要多心。”他道,“我们绝没有此刻背离你的意思,只是兹事体大,必须问个清楚。大帅如果问心无愧,应该相信我等,绝不敢为难你。”
“何必这么气?”他身后,刚才那个出手的参将冷冷道,“对,就是擒下你,纳兰述,这事情太大,我们不可能放过。今日必得擒下你,向尧羽问个明白。如果是真的,云雷军不能认贼作父!如果是我们错了,我王大成以下犯上,也没打算活着回去,自会以死谢罪!”
“大敌当前,兄弟阋墙?”纳兰述冷冷道,“你们要让君珂失望吗?”
“君统领如果替你隐瞒了此事,我们已经先对她失望!”
纳兰述默然半晌。
身上许新子鲜血犹自在流,他听见热血滴答敲击在石板上的声音,颈侧的呼吸越来越浅,许新子经不起再作战折腾。
那些滴血的声音听在耳中,声声都是割心的折磨。
他不能对云雷军束手就擒,那等于将尧羽乃至冀北联军的生死交在了云雷军手上,当日燕京爆炸虽有内情,但确实和尧羽脱不开干系,一旦揭开,必是惨重后果。
但他也不能再僵持下去,他便杀了这七十云雷军和这些云雷弃民,也必将耽搁时辰元气大伤,而许新子,需要立即得到妥善救治。
只有先让步,待出城门,再联络尧羽斥候,在路上……
纳兰述眼神微微一沉。
成大事不拘小节。
这些知道秘密的云雷军,不能再留。
从他们刚才的话里,他们对君珂也已经有了疑虑和不信任,一旦消息走漏,首当其冲的未必是尧羽,说不定还是君珂。
人对于朋友造成的伤害,以及路人造成的伤害,反应是不同的。前者会因为失望和觉得被骗,而分外痛苦。
君珂在云雷军心中是恩主和神祗,一旦这恩这神,被这个爆炸性的消息毁灭,君珂要面对怎样的愤怒和失望?
联军要面对怎样的内讧和杀戮?
不,不能。
纳兰述抬起眼,他血流披面,都是许新子的血,看不出神情如何,语气却很平静。
“好。”
云雷军都怔了怔。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他上前两步,面对云雷士兵,“我愿意束手就擒。”
云雷士兵看着他清锐的目光,心中不禁起了疑惑——如此坦荡,难道咱们真疑错了他?
“你们愿意被一个外人随便几句话就质疑我们。”纳兰述苦笑,“我却不愿意大敌当前,兄弟阋墙。”
云雷士兵有点惭愧地低下了头。
“我就两个要求,”纳兰述道,“第一,给新子好好治伤;第二……”
他一指身后残留的二十多个云雷弃民,“杀了他们!”
“不行!”立即有人出声反对,“他们是云雷人!”
“那我为何要束手就擒?”纳兰述神情讥嘲,“以我一人之能,我可以全部杀死你们再走!是我不愿意对兄弟下手,明白?”
“可云雷人也是我们的兄弟!”
“你们对我这个大帅,都能下手。”纳兰述冷冷道,“杀几个刚认识的兄弟,算什么。”
云雷士兵脸色涨红,无言以对。半晌赵兴宁叹息一声,道:“大帅,我们不是要对你下手,不过现在说了也没用……这样吧,这些人我们也擒下带走,如果证实他们确实是污蔑陷害,自会交由尧羽处死,如何?”
纳兰述垂下眼,唇角笑意冷冽。
“也行。”
“那么……”赵兴宁神色尴尬,身为军人,逼迫主帅,实在是自己都觉得过不去的大逆行为,只恨自己,为什么是这一群云雷军的最高首领,不得不做这为难事。
他却不知道,他成为云雷副将,本就和他身世有关,君珂心细,当初提升将领,尽量都选孤儿。
纳兰述却不在意的样子,走入云雷军阵中,在众人虎视眈眈的目光下,递过手腕。
众人面面相觑,他们一时激愤之下想要控制纳兰述说个清楚,然而当纳兰述当真束手,他们又觉得不安,纳兰述带兵时辰虽然不长,但向来练兵严苛令行禁止,私下对士兵却又关怀备至解衣推食,十分威信之下又有十分恩义,不仅冀北军,云雷军对他向来也是推崇信任,此刻见他背着重伤的许新子,默然让步,微微有些不忍。
忽然一人道:“我来!”大步而出,却是那性情刚厉的王大成。
他抽出一根牛筋索,其余人面对那些云雷弃民,王大成正要给纳兰述绑上,头顶之上,忽有沙哑语声传来。
“你们别信了他!纳兰述在这时候怎么可能束手就擒?他还是要利用你们,先出了黄沙城,然后等尧羽卫过来,将你们全部杀人灭口!”
纳兰述霍然抬头。
身后广场两侧,一座灰色石头建筑,顶端竖着个怪模怪样的架子,说话的人,就站在架子上,一袭连帽黑色大氅,将他从头到脚遮得严严实实。
“何方鼠辈,出言挑拨!”纳兰述手臂一挥,一枚石子直射上头那人。
相隔极远,那人却也丝毫不敢放松,倒翻而下,立即消失在屋脊上,只有沙哑的笑声传来。
“云雷兄弟们,你们要想活下去,最好先让这家伙自废武功,挑掉他的手筋脚筋,哈哈……”
纳兰述眉毛一挑,眼神里煞气一闪,缓缓回头看向云雷军,“怎么,你们又被挑拨动了?”
“也不是不可以试试!”那王大成却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物,他一门七口,俱死于燕京爆炸,是家门最惨的人之一,这仇恨压在他心上,日夜不眠,以前也曾和同伴推敲过疑惑,只是没人肯信,今日雷鑫将消息揭露,别人还只是半信半疑,他却几乎第一时间,就信了。
为报仇不惜此身,大帅又怎样?
王大成满脑都是自家那七条性命,眼睛发红,劈手就去抓纳兰述背上的许新子,“先把这人质给我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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