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得护着我!”她拉住纳兰述衣袖,仰脸,努力回忆电视里楚楚可怜的韩剧女主角,流利地背台词,“我家破人亡,孤身一个弱女子,还要遭受追捕,你不能丢下我!”
幺鸡在她脚边吐啊吐……
演技真烂!
纳兰述挑高半边眉毛,似笑非笑瞅着“弱女子”——弱女子!你刚才三招放倒了一个高手!
“弱女子”巴巴地仰头看着他,仰起的脸不过巴掌般大,刚刚动作过剧,额头微微有点汗水,纳兰述心情突然一阵温软,笑道:“有汗,仔细着凉。”一边小心地掏出怀中珍藏的“39厘米加长绵柔苏菲夜用创口贴”,温柔地在她额头擦了擦。
幺鸡砰一声倒地。
君珂:“!”
正文 第十七章 惊变
纳兰述给君珂擦完汗,把“创口贴”又仔细地放进怀里,君珂努力地扭过头当没看见,并用力捂住了幺鸡的嘴。
“我们走吧。”纳兰述走到倒地的杀手身边,见那人浑身痉挛,躯体僵直,却并无伤口,不由暗暗心惊——那圆筒是什么东西?怎么有那么大的威力?到底伤了这人哪里?
他蹲下身,手中冷电一闪,哧一声已经没入杀手眉心。
那人一声未吭便已毙命,君珂“啊”地一声阻止不及,只得转过头去。
黑暗里血腥气浓重如铁锈,君珂闭着眼,心底微凉——这人命如草芥,生存大于天的异世。
蜷缩在一边的老板“啊啊”地叫着,双眼拼命向上反插,眼看就要晕过去。
纳兰述向他走去,手中匕首鲜血未凝。
君珂突然拉住了他。
纳兰述微微皱眉,转头,想要告诉她,想活命就容不得妇人之仁,这老板看见了他们两人,哪里能容他活下去?
“我来。”君珂声音很低,语气却坚定。
纳兰述放开手,退后一步,饶有兴致地抱臂看着她——是想自己亲手试试杀人吗?他不介意做她的启蒙师傅。
君珂上前,挥掌。
“啪。”
清脆利落的一巴掌,把老板瞬间打醒。
君珂把防狼手电抵在老板眼前,手指按在开关,轻轻道:“想不想再看看刚才那道光?”
老板亲眼看见那道光令一个人瞬间暴盲,听见这句顿时魂飞魄散,忙不迭摇手。
冰冷的黑色塑料边缘有齿,压在老板眉心,君珂冷冷在他耳边道:“你有肺痨,活不久了。”
老板浑身一震,骇然看她——他得这病已有一年,这在如今是绝症,药石无效,他怕影响生意,从不敢对任何人说,偷偷看病抓药,他瞒得好,家人伙计都未曾发觉,这姑娘怎么黑灯瞎火的就能发现?
君珂看着他烂出孔洞的肺,长叹道:“也不是不能活久一点,不过有人喜欢自己找死,没办法。”
“求您……求您……”老板声音破碎,“可怜我孩子还小……”
“你今晚看见了我吗?”君珂微笑。
“没……没有……”老板还算聪明,愣了一瞬立即反应过来。
“那这人怎么死的呢?”
“这……这……”老板绞尽脑汁,眼珠子骨碌碌转动,半晌也不得一个好主意。
“你不知道。”君珂笑道,“这人突然暴毙,你十分惊恐,所以……”
纳兰述突然接道,“所以你害怕担干系,赶紧去报黑螭军。”
君珂回眸向他一笑,心想聪明人就是省力。
老板愕然,这两人不是被黑螭军追捕吗?为什么还要往黑螭军枪口上撞?
“去报信,之后一切听我的话,我保你多活几年。”君珂拍幺鸡一样拍拍他的头,懒懒打个呵欠,“你这店其实没客满吧?瞧你挂客满牌子时那脸苦得,麻烦找几间上房,我们要休息。”
一刻钟后,满头雾水同时满怀生存希望的老板去报信了,君珂则懒懒躺在二进院子上房大床上,吃东西,打呵欠。
大隐隐于市,大隐隐于危险地,让老板去报信,是为了取信黑螭军,谁也不会想到,第一时间报信的老板,还敢在自己后院偷藏要犯,也不会想到,杀了杀手的纳兰述还会留在原处,这处院子在今夜过后,会是相对安全的处所。
这世间最大的诱惑,并非金钱,而是性命。
“还得想法子送你出城。”纳兰述躺在她身边,将一块块梨花糕远距离弹进张大嘴的幺鸡嘴里练准头,时不时将糕抛向天花板,幺鸡快如闪电,无一漏口。
君珂笑而不语,送她出城?先不说这一路危险,以纳兰述的身份,在城中总还有希望回到王府,一旦出城,他二哥对他的追杀将更无顾忌,这才叫送死。
他离王府越远,离死亡越近,他却不提。
“出了城,你想做什么?”纳兰述翻了个身面对她,“周家事败,所有亲友都会被株连,你孤身一人太不安全,我介绍你到我一个朋友那如何?”
“不了。”君珂抱头望着横梁,悠悠道,“我得去找几个……好友。”
“闺中女子能帮你什么?”纳兰述不以为然。
君珂不说话,心想帮我什么?不,不需要帮助,她们是我的一切,找她们是我的必然,而不是必须。
她不说话,纳兰述也沉默下来,两人奔波一日夜,早已疲倦入骨,此刻暂去了心中压力,不知不觉便沉沉睡去。
这一睡就是很久,纳兰述睁开眼睛时,先是对着昏黄的日光愣了半晌,才发觉他们已经睡了太久,整整一天一夜。
他坐起身,先看看身边君珂,她居然是趴着睡的,小小的脸埋在被褥里,被压出点可爱的红痕。
纳兰述俯首看着她,半晌伸出手指,轻轻移了过去,刚刚接触到她的脸颊,君珂突然睁开眼睛。
她眼神乌光湛然,看起人来极有力度,纳兰述被那目光一看,那么见惯场面的人都顿了顿,手指下意识一撤,在半空中一捏,一弹。
“你干嘛。”君珂还没完全清醒,呆呆地问。
“有只狗虱子跳到你脸上去了。”纳兰述正色答,“我刚帮你拈了来着。”
君珂踢了踢床下的狗头,呢喃问:“幺鸡你几天没洗澡了?”
幺鸡愤怒地冲纳兰述咆哮——丫的你栽赃!
君珂将脑袋往枕头上一扎,嘟嚷道:“撒谎不打草稿的死孩纸,你当你是文臻,虱子品种都看得清哪!”一边又闭上眼睛。
纳兰述没听懂她在说什么,正得意自己机变,见君珂又要睡,连忙拍她的脸,“别睡了,睡太久了不好,起来吃点东西。”
君珂懒洋洋坐起身,睡在一旁椅子上的红砚急忙过来侍候,三个人为了安全,都在一间房内歇宿,君珂看见红砚,怔了怔,一摆手拂开她的搀扶,随口道:“别侍候了,我又不是……”
话说到一半突然醒悟,急忙转口道:“……什么娇小姐,大家大难不死逃了出来,以后便是姐妹。”一边对红砚挤眼睛,示意她不要穿帮。
“婢子不敢。”红砚直挺挺站着,瞪大眼望着君珂,“小姐你眼睛抽筋了吗?需要叫大夫吗?”
君珂:“……”
她在这里挤眉弄眼,自以为无人看见,不想床对面就是梳妆镜,她的神情正落在镜中被纳兰述看见,纳兰述心中一动,一些疑团自心底浮出,笑问红砚:“你跟你家小姐多久了?”
君珂心中一跳,心知纳兰述果然怀疑了。
“婢子六岁进府,十岁拨到小姐身边侍候,至今五年了。”红砚的答案出乎君珂意料。
纳兰述却不肯放松,又笑道,“五年啊,五年前冀北王府长子娶亲,你家夫人也去的吧,当时你家夫人是四品郡君,戴的翠羽冠。”
“公子说的诰命婢子不懂。”红砚的小圆脸上永远一本正经的神情,“奴婢只记得当时夫人穿的秋香色松鹤褂子松绿色蝙蝠团寿百褶裙杏黄色绫锦衬裙梳飞凤髻戴珍珠发钗红石榴绢花红宝石串珠坠子黄金项圈左边髻上还笼了个竹丝编的镶玳瑁翡翠缀彩色羽毛的宝冠那上面几根毛怪好看的……”
“停!”纳兰述忍无可忍,“那叫三钿冠!”
君珂目瞪口呆——何等惊天地泣鬼神的记性!何等绵长悠久一气呵成的肺活量!
纳兰述向后一倒,赶紧将谈起首饰衣服就滔滔不绝的丫鬟打发走,他原本是有些怀疑的,君珂举止言谈实在太不像燕朝女子,然而这红砚一看就是大燕贵族家特有的奴婢品种,这姑娘一脸老实相,撒谎都不会,哪里编得出那许多?
纳兰述沉吟着,开始怀疑自己的怀疑。
红砚直挺挺地站在门边,一脸打死不走的忠仆相——问啥?有啥好问的?这位是小姐,这位必须是小姐,这位当然是小姐,如果这位不是小姐,人家凭什么在这抄家灭门时辰还要带着她?
老实孩子红砚打好主意了,想活下去,就得认这小姐,丫鬟跟着小姐,才叫天经地义。
是吧?
眼看着天色又暗了下来,两人吃了些东西,到了晚上反而不敢睡觉,纳兰述要教君珂下棋,君珂却把他给的“绝世秘笈”掏出来诚恳请教——她觉得当务之急,还是赶紧练就一身上天下地的神功比较重要。
“哪有一天做高手的?你得先学会沉丹田之气。”纳兰述将册子卷起来敲君珂的头,“放松呼吸,引气归流……”
君珂呵呵一笑,也不介意临时师傅授课不正经,闭上眼睛。
刚刚闭眼,忽听远远传来呼啸之声。
两人动作一顿,纳兰述直腰抬腿,刹那就到了门边,贴着门边仔细听了一会,只觉得那声音忽远忽近,似是有人在吹唢呐,音调悠长凄凉,又似有人在哭泣,遥遥地不知谁在呼喊,声音沉雄,越过长街小巷,一声声惊破这夜的沉潜。
明明听不出喊的什么,纳兰述却觉得心砰砰跳起来,仿似刹那间已经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化为这夜的魔,带着浓重的杀气和噩梦,自远处步履沉重地逼近。
他转身回望君珂,她坐在榻上,腰背笔直,紧紧盯着他,脸色雪白。
“砰——”
门忽然被撞开,客栈老板跌跌撞撞冲了进来,脸色惨白,嘶声道:“王府通告,成王殿下薨驾,全城举丧!天阳城内所有百姓客商,一律着麻衣糊白灯,立即跪候道边迎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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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八章 有美画眉
君珂唰地站起。
纳兰述晃了晃。
连红砚脸上都充满震惊——天下七藩王之一,统治冀北数十年,在冀北人民心中如同另一个皇帝的成王殿下,死了?
冀北东临漳海,西接燕都,北瞰邰山山地,南环冀鲁平原,不缺军事雄隘,囊括肥沃土壤,天下七藩,冀北最重。
成王作为冀北王,禁军拥卫无数,这样的人,怎么会突然身死?
这样的人暴毙,会引起冀北乃至天下怎样的变乱?
室内一时静至可怖,只有每个人紧张的呼吸细细,被噩耗打薄,仿佛瞬间便要断。
君珂担心地看着纳兰述,他却脸对着墙,君珂只能看见他紧紧抿唇的侧面,每丝表情都如被时光之刀刹那刻下,凝固。
“快快!”老板已经忙不迭展开了手中的一堆白麻布袍子,“本来店里没有多余白布,幸亏王府准备充足,刚刚挨家挨户送来了麻袍,赶紧换了出去吧,不能躲在房里,王府护卫会挨家查看,谁拒绝哭灵,谁立即处死!”
君珂听着这话,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一时想不出,想要问纳兰述,他那状态又实在可怖,想必父亲暴毙对他冲击太大,君珂不想现在打扰他,只好一边换衣服一边悄悄问红砚,“咱燕朝丧葬规矩是这样吗?人一死就得哭灵迎灵?”
“大人物是有这个规矩。”红砚道,“据说人死十二时辰之内英魂不灭,此时亲友举丧哭灵,相送之人越多,越可借生人敬仰缅怀之气,早登极乐,早日婢子老家乡官死了还叫整个村子的人出门哭呢不过呢其实婢子觉得……”
“打住!”君珂心乱如麻,竖掌挡住丫鬟唠叨。
她穿起麻衣,麻衣制作得粗陋,就是白麻布简单一缝,上头开个套头的口,麻布粗糙的纹理摩擦在掌心,像这一刻心情灼热微燥,将那东西往头上套时,君珂有种古怪的感觉,仿佛自己正在钻入一个困死前路的套子,阴谋在前,却触不透。
捧着麻衣走到纳兰述身前,她低低道:“我们是现在走,还是……”
事出突然,他们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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