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川道:“伯父身体要紧,这种事情何必放在心上?”
王妃蓝荫还是同原来一样,娴静端丽。虽然翟涟的事情给她带来了很多伤心,但是她作为祈天宫族人,对生死离别还算看得开。寒林含笑问道:“王妃娘娘好?听闻木妃娘娘生产在即,她可好?”蓝荫微笑道:“我很好,林儿,你如今越发大方懂事了。木妃妹妹也好,她的身体结实,倒能比我们这些纸美人少受点苦呢。”商靳点头道:“神血与灵力本就处于不断相抗之中,因此祈天宫族人的体质,一向都不够好。特别是怀胎之时,胎儿会与母体争夺灵力,族人会忍受更大的痛苦。”寒林默然低下头,想到那日灵力被南歌封住,自己的身体,连走几步的路程都会累到发软。商靳看到她的神情,摇头叹道:“但你体质这样差,却不只是这个原因……”所有人都惊奇地望着商靳,只听他续道:“我也是昨日看到那蚌妖之后才想起来的,那原是一些陈年旧事,本不必再提起,但或许你应当知道。淑旻与商朴早已相识,否则,当年湄儿也不会嫁与林亭,这事,王爷应当是知晓的。”明王点点头,道:“的确,皇室与祈天宫世代通婚,这是他们自幼便定下的。只是,那个水灵姑娘偏偏到了京城来。”
☆、第七十七节 再见争如不见'中'
蓝荫见他们提起淑旻,回忆了片刻,叹道:“你们……唉,其实淑旻是个好姑娘,她温柔得像水一样,不带一丝杂念。再说,倘若没有淑旻,林儿如今也不会嫁入皇室。”
寒林默然,心道:“可是,那个温柔洁净的女子,她……她是为了重华的遗命,才会来到京城的。而且,娘从一开始,就是把我作为……”
商靳续道:“当年商朴曾受命刺探玄铁林,不慎被巫毒所伤,是淑旻救了他。可是那个时候她正怀着你,解毒后灵力极度衰弱,几乎不能维持下去。后来是其他灵族前来救助,方才让她的灵力得以恢复,平安诞下了你。”
寒林不解,问道:“她……她若是为了重华的遗命,那不是可以一走了之吗?为什么要铤而走险?”
蓝荫叹道:“傻丫头,她那么喜欢商朴,怎么可能会离开?”
商靳却追问道:“什么重华遗命?是谁告诉你的?!是不是枫璐?”
寒林自知失言,不敢回答,不禁后退几步。
翟川护在她身前,劝道:“大祭司,到了如今,何必再瞒。南歌已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诉林儿了。”
商靳思索了片刻,道:“南歌?是个白衣青年么?他似乎与淑旻相识。罢了,你们既已对此了然于胸,那更该明白自己的职责所在,不要再任性而为。”
之后又过了十余日,才是年关的祭典。
年关,应当是忙碌并且充满着欢喜的。然而今年京城的街头巷尾,人来人往之间,总隐隐带着些不安的氛围。说不清,但是确乎存在。
根据一直以来的规矩,在年关之前,翟川和寒林除了长辈外,其他人是一概不能见的。因此直到除夕的夜宴上,翟湄方才与两人相见。
翟湄与分别之时并没有什么变化,她依然带着皇室的静美与闲适。这种态度,虽然未必能使人开心起来,却也不至于像商靳那样,沉闷严肃到让人的心情也跟着凝重起来。
翟湄见到他们,含笑问道:“你们回来该有半个月了,一直待在祈天宫里吗?”
翟川点头道:“若再不到年关,我看林儿得闷出病来了。”
寒林瞥了他一眼,笑道:“谁会闷出病来?我才没有那么娇气。”
翟湄见他们斗嘴,不禁笑道:“才半个月就这样了?我算过了,你们在散霞耽误了一月,又去了一次澄海,大约耗去半月光景,回来已经很晚了。我记得,父皇和母后当年,可是在祈天宫足足呆了两个月呢,我都没见到他们。”
正说着,旭华走了进来,向翟湄问好道:“长公主好?两位殿下没有回去,旭华一直没有机会来拜访您呢。”
翟湄摆了摆手,道:“无妨。我正要问你们殿下,阿涟她如今究竟怎么样了?”
寒林不禁难过,低下头道:“她被温空冥带走了,如今生死未卜,也不知到底在哪里。唉,若不是我,她也不会落到这样的不幸里去……”
翟湄握住她的手,安慰道:“好妹妹,这并不怪你。阿涟自己性子太急了,不然也不会这样的。现在夜宴要开始了,你开心一点,我们快进去吧。”
进到内殿,里面坐着的都是皇室成员与祈天宫的祭司。一道幔子之隔,外间便是臣子之座。
明王和王妃已在席上,见四人进来不过点了点头。其他陪坐的祭司全都站了起来,躬身道:“长公主殿下好,太子殿下好,少祭司大人好。”
过不多久,晗成帝和大祭司方才从外间进来,众人又全部站起,依次问好。
落座后,恰好祈天宫的众位祭司都在,晗成帝便问起京城中魔气的近况。
为首一位祭司如实答道:“回陛下,各位祭司已经尽力,但也仅能控制住城中魔气不再蔓延。若说根除,实在无能为力。”
商靳蹙眉道:“确实,据我看来,潜伏在京城中的那些人还未离开。他们多半是玄铁林派出的人手,只是不知平日究竟藏匿在哪里,竟是至今没有现身。”
翟川道:“我们回来时路过凤灯郡,那里戒备森严,那些魔灵是不是就藏匿在那里?”
寒林踌躇了一会儿,道:“不管他们在什么地方,明日便是元日,总不能让魔气搅了大家的心情。便让我驱雾消除魔气,大祭司以为如何?”
商靳沉默了一会儿,道:“也罢,你就去祭坛上施法,我们都会在旁,若真的有事,也好照应。”
大家明知今日席上缺了翟涟,但怕提起了彼此伤心,都不说起她。一时,竟然无话可说,冷清得很。
旭华站在寒林身后,见她只是抿着茶,便低声问道:“太子妃,你怎么只是喝茶,不吃点什么吗?”
寒林淡淡道:“有这么多的烦心事,我没有什么胃口。”
翟湄听到她们说话,看了看寒林,问道:“寒林妹妹,你脸色不好看,是不是不舒服?”
众人听到翟湄的话,全都抬起头看向寒林。商靳见她面色苍白,指尖发颤,便问道:“你是因为突然离开祈天宫,灵力不顺么?”
寒林摇了摇头,站起身道:“我没事,我出去一下就来。”便匆忙跑到了外面廊中。
旭华见她出去,连忙跟了上去。
寒林撑在白雪堆积的栏杆上,痛苦地闭着眼睛。她掌下的积雪,已经被攥成了一层冰片,正在沥沥地淌着水滴。
旭华走到她身边,关切地问道:“太子妃,你怎么了?”
寒林微睁开眼,轻声道:“我也不知道,胃里很难受。”
旭华扶着她,劝道:“您若是好一些了,还是快进去吧。外面还在下雪,怪冷的,冻坏了身子就更不好了。”
寒林点了点头,和旭华才走了不多几步,便止不住吐了起来。
旭华连忙替她擦拭,所幸不过是些茶水,并没有弄脏衣物。
翟川见她们迟迟不进去,也找了出来。寒林因为方才呕吐,眼眶和面颊都微微泛红,正扶着旭华急促地喘气。
翟川上前扶住她,问道:“林儿,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寒林轻轻推开他,回身扶着栏杆,微俯下身子,已经变作了干呕。
翟川不知道怎么减轻她的痛苦,只得握住她的手,一边轻轻拍着她的背。
寒林终于停下,疲惫地伏在落满了雪的栏杆上,连眼睛都不愿睁开。
旭华连忙把她扶起来,轻轻靠在翟川怀里,帮她拍去身上和头发上沾着的雪粒。她看着寒林湿润的眼眶,几乎是带着些恐惧地问道:“太子妃,你……你该不会是有孕了吧?”
寒林睁开眼,抬头看着翟川,连惊讶和忧虑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有气无力地道:“若真是这样,那可太不是时候了。明日,我还要去祭坛上。”
翟川蹙着眉,提议道:“不如我去向父皇辞行,我们先行回去?”
寒林摇头道:“这不行,若是回去,更加瞒不住了。我们且进去,别让大家等着。”
他们尚未进去,早有出来探听的宫女进去,告知晗成帝和大祭司:“恭喜陛下,太子妃吐得厉害,多半是有喜了。”
然而这话带来的,只会是更深的忧虑。
待宫女走后,商靳低声叹道:“果然,我早说过,他们这次回来,神情都与以前不同,陛下还只是不信。如今走到这一步,陛下以为应当如何?”
晗成帝也是无奈,便起身向商靳道:“大祭司,我们先出去看看他们。”
☆、第七十八节 再见争如不见'下'
一路上,晗成帝和商靳都沉默不语。才走到一半,便遇上了匆匆往回走的三人。
旭华畏惧地道:“陛下,大祭司,我们正打算回去……”
白雪反射着灯光,映照过来,把寒林苍白的面色衬得更加可怜。
商靳知道她定是因为灵力被胎儿吸取,自己支持不了,自然已经极为痛苦,也不愿再出言责怪,只是叹了口气,问道:“林儿,你好些了?”
寒林轻声答道:“多谢大祭司关心,寒林无事。”
晗成帝也不愿多说,简短地道:“川儿,林儿若是身体不适,你们便回东宫去吧。”
翟川看了看寒林,见她露出拒绝的神色,便道:“没事,我们自然要入席的。”
寒林微微笑道:“陛下,大祭司,我真的没事。明日还要去祭坛呢,怎么能现在就回去?”
晗成帝和商靳都知道他们心中自然是极为忧虑,但偏偏还要极力表现得镇定自若,不让旁人察觉,这对于两个年轻人来说,未免有些残酷了。何况,虽然平日对他们十分严厉,但毕竟是一脉相连,到了如今,又怎么忍心责怪。
朔风卷过,一阵雪花在他们之间飞去。彼此的面容,在一瞬间显得有些模糊。
商靳叹道:“罢了,那就回去席上,若是再有不适,不要硬撑。林儿,你可是将来的大祭司,好好保重吧。”
寒林回去以后,倒是没有再出什么意外,但她苍白的面色,所有人都看在眼里,有为她的身体担忧的,也有暗地里百般猜测的。
归风和薛瞳一直暂住在东宫,如今回去,他们自然全都出来迎接。
薛瞳见寒林面色煞白,闭目靠在翟川身上,不禁急道:“寒林,你不过回京半个月,怎么就成这样了?再这样下去还了得?倒是跟我去雪陌林吧,不要理会这些事情才好。”
翟川听到“雪陌林”非常不悦,便道:“林儿现在的身体已经禁不起奔波了,今日先让她歇下吧。阿瞳还有什么事情,请明日再说。”
薛瞳气道:“若不是你,她根本就不会落到今天这样!翟川,寒林又不是你的,你凭什么为她做决定?!你到现在还不肯放她走,总有一天会要了她的命!”
寒林听到他们争吵,慢慢睁开眼,轻声劝道:“阿瞳,你不要争了。京城是我的故乡,我不会再离开这里的。再说,我不过有些不舒服罢了,哪有你说得那么严重?”
薛瞳叹了口气,道:“你这个样子,叫你死去的父母和师父怎么放心的下?”
寒林凄然叹道:“呵,他们……不就是想让我这样吗?”
归风劝道:“薛姑娘别说了,这些事不是我们能够说清的。”
薛瞳冷笑一声,赌气走了。
寒林望着她的背影,叹道:“对不起,阿瞳。”
归风虽然不知道他们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察言观色,心里也猜了几分,便试探地问道:“表姊脸色很差,是否需要我为你诊脉?”
翟川明白他的目的,敷衍地问道:“南歌恐怕也来到京城了吧?”
归风微微一笑,不再问下去,只是道:“殿下留步,我有几句话要告诉你。”
翟川点了点头,吩咐旭华扶着寒林进去,自己留在外间与归风谈话。
寒林进到屋内,所有的负担都卸了下来,双腿不由自主软了下去。旭华扶不住她,只得尽力搂着她,哽咽道:“太子妃,你可千万不要有事啊。”
寒林半闭着眼睛,虚弱地道:“别担心,旭华,你扶我去躺一会儿。”
旭华坐在床边,握着寒林的手,低声道:“太子妃,你可别睡过去。”
寒林凝视着她,轻笑道:“你别怕,我不会有事的。”
旭华起身走到外间,推开门远远看了看,翟川与归风似乎在争什么,谁也不肯相让。
寒林似乎已经睡了过去,但听到旭华进来,立刻睁开眼,柔声问道:“怎么了?你好像很不开心。”
旭华蹙着眉,道:“殿下怎么还不进来?太子妃,你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呢?就算是那次伤得那么重,你不是一会儿就好了吗?”
寒林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苦笑,她慢慢道:“没有灵力支持,我本来就非常体弱。之前在祈天宫,灵力充盈之处,还不觉得怎样,一离开那里,只觉得浑身的灵力都在被慢慢抽去。”
旭华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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