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那四个字,我的脸立刻就阴沉下来,用力抢过那盒药后,又奋力扔向她。
“你那么喜欢你拿去!”我喷着浓重的鼻音,头也不回地跨上自行车。
“喂,这药广告上经常放,很贵的啊。你真不要啊?以稀!你家男人这么上心却只能换来伤心,这也太可怜了吧!以稀!”
虽然我很想赞叹她这句话里巧用的押韵,但我无法停下,因为汀岚的大嗓门已经引得众人频频侧目,我的双颊登时通红,只得奋力踩着脚踏板,逃命似的摆脱身后那招魂一样的声音。
那时的我根本不知道,较之台风离开,更大的安慰,此刻正在某个拐角等着我。
“吴以稀?”
我已经说了是某个拐角,所以我这猛一刹车,险些引发身后的自行车连环追尾事件。
我定定地看着走到眼前的这个人,好半晌才终于认出来。
“郭群超……学长?”
他微微一笑,笑容里尽是成熟男人的沉稳:“你还真是一点都没变啊。”
达尔文进化论,我深深地向您表示歉意。
“你怎么会在这里?下班后来这里运动?”看他一身运动装扮,我简单地作出推论。
他再度咧嘴一笑,“我现在是你们学校的体育老师,严格来说,你还得叫我一声老师。”
不愧是当年的校篮球队队长啊。
郭群超,蛮拗口的一个名字,但因为他曾是老姐最忠实的追求者,所以这个名字我顺利记到了今天。
“当年的学习乖宝宝,果然还是走上继续求学的道路了啊。”郭群超一脸赞赏地看着我,“对了……”
他低下头,神情蓦然有些局促,犹豫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开口:“你姐姐她……还好吧?”
果然,从高一起,他就孜孜不倦地追求着老姐。鉴于当时还没有“防火防盗防学长”这一精辟的总结,我对他毫不反感,反倒希望他能成功,毕竟对比起来,他算是老姐的追求军团里最靠谱的一个。可惜当年,老姐一门心思扑在花痴骆奕上,压根儿没有注意身边这个同样一表人才的帅哥。在老姐看来,骆奕属于优等帅哥,可怜的郭群超就只能屈居次等帅哥的行列了。
“我姐姐现在依旧单身。”我直截了当地说出他最想听到的信息,他有些讶异地看着我,然后迅速红了脸。
一回到宿舍,汀岚就一副审问犯人的标准姿势——双手环抱,斜靠在衣柜上,眼神还不时闪出伪装的犀利:“你最近还真是,桃花朵朵开啊,而且,还都是那么优质的桃花。啧啧啧……难怪你可以这么有骨气地无视骆奕的存在啊。”
刚才的景象,尾随我的她肯定是撞见了,而且,也果不其然地误会了。
我眼角扫到桌上那盒感冒药,十分鬼使神差地把它扫进抽屉里,然后甩下书包一屁股坐到椅子上,抬起大拇指牢牢抵住下巴。
这段时间以来,我之所以任由骆奕剥削,完全是顾及老姐。所以,要想彻底摆脱他对我的压榨,首先要让老姐转移注意力。只要他失去成为我未来姐夫的可能性,我就再也用不着继续忍辱负重了。
想到这,我不禁觉得郭群超就是上天派下凡拯救我的天使啊!
突如其来的手机铃声把我从阴谋酝酿中拉出,听出是那个专属的怪异铃声后,我有些惊讶。
自从我反复逼问祯祯事件后,唐羽见了我都自觉视而不见、绕道而行,如今居然主动给我打电话。此情此景,我脑中只闪过”非奸即盗”四个字。
果然,电话一接通,唐羽就一副兴奋的逼问口吻。
“那个最帅的体育老师才刚评选出来,就落你手里啦?以稀,真看不出来呀!难怪你敢对骆奕那么趾高气昂的,原来是早就锁定备胎了呀!”
他的小道速度总是能快到让人措手不及。
原来,郭群超就是前一段时间唐羽疯传的“最帅体育老师”。
等等,什么叫备胎?我什么时候把骆奕当正胎了?
“想知道为什么,就从实招来,为什么突然关注起祯祯?”我不厌其烦地旧事重提,这招果然有效,他沉默了半晌,最终识趣地挂了电话。
不过,以他的小道能力,相信要不了多久,这件事就会被他扒得连最后防线都不剩。
送伞事件后,骆奕竟神奇地没有再来招惹我,估计我那一次的发作终于让他有所忌惮。早知道发火这么有效,我就不该秉持“冲动是魔鬼,发火需谨慎”的宗旨。
同样神奇的是,魏行竟也再没有来骚扰我。我有种老天终于开眼的感慨。
周六晚,在班长的极力鼓动下,班级举行了开学以来的首次聚餐。我一路哼着小曲儿,心情愉悦得不得了,直到来到聚餐地点,发现骆奕他们班也“恰好”在同一个地方举行班级聚餐。
我实在无法将这件事与“巧合”这么美好的词联系在一起,尤其在看到唐羽和骆奕有意无意的“眉来眼去”后。俗话说的好,班长与班长之间总是同流合污狼狈为奸沆瀣一气蛇鼠一窝,而身为法学班班长的唐羽与身为金融班班长的骆奕,自然也免不了俗。
所谓聚餐,吃饭从来就不是重点,玩乐才是头等大事。而无需道具又男女通杀的多人游戏便是“猜数字”。为了增强娱乐性,唐羽定下规矩,猜中数字者必须接受“大冒险”这一惩罚,否则就要面临一局被放倒的危险。有了这样没人性的规矩,游戏的娱乐性自然大大加强,男生们更是个个“身先士卒”,先后实践了像少先队员一样举手唱国歌;抚摸唐羽那肉感十足的胸部,然后赞美“哇噻,你的胸比我女朋友的还要大”;伴着《江南style》跳骑马舞,从门口围着每张桌子跳一圈;连摆五个妩媚的pose供大家五连拍等稀奇古怪的招数。除此之外,兴致高涨的唐羽还建议法学班与金融班进行互动,于是,身为金融班团支书的苏云霄很快就得到了“大冒险”的指示,她倒也不恼,只是微笑着端着空盘走到我们跟前,举止优雅地表明了索要鱼肉的意图。男生们看到她瞬间两眼放光,争先恐后地奉上自己碗里的鱼肉,那架势别说一条鱼,就是一个肾也在所不惜。
或许是老天念我接连几天的倒霉,今晚,它让我神奇地没有猜中一次。但当时针指向九点时,老天还是果断无情地抛弃了我,就像午夜十二点的钟声果断无情地抛弃了灰姑娘一样。
最后一轮猜数字,同样整晚都没有猜中的骆奕终于迎来了他的“开门红”。我正在心里暗暗幸灾乐祸,却在下一秒听到那无情的宣判。
“既然是最后一轮,又是班长大人,我们总得给个面子,就来个普通级别的惩罚吧,把你媳妇公主抱就可以了!”
不知哪个混蛋出了这么一个馊主意,两班人马突然齐齐起身,鼓掌起哄。喧闹的人群中,没有跟着一起起哄的,除了此刻死死盯着骆奕的苏云霄,还有一些同情地看着苏云霄的金融班女生。
虽然我极度不承认“媳妇”这个强行安在我头上的词,但在众人指向明确的情况下,任何辩解都是无用。面对又一次该死的民意,我求助地望向唐羽,可是这根我唯一的救命肥稻草却回给我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
“你也知道,如果不答应,就要干掉这五大瓶。”唐羽伸出小肥手指了指面前打开的五瓶啤酒,而后用他那特有的广东娘娘腔着重强调了“五大瓶”三个字。
“以稀,就抱一下,眼睛一闭就过去了。”
此种情况下,唐羽的劝说无疑是火上浇油。我闭眼握拳,连做了十几个深呼吸,而后直接抄起面前的酒瓶,在众人的惊呼声中仰头咕咚咕咚一饮而尽。
狠狠砸下第一个空瓶时,耳边已然一片鸦雀无声,众人眼中的惊讶纷纷转为惊恐。我挑衅地看了一眼神色复杂的骆奕,继续抄起桌上的第二瓶啤酒仰头饮下。
在酒精的连番刺激下,触觉渐渐变得微弱起来,继而连带着视觉、听觉一并减弱。我不知道自己究竟灌了多少瓶,只是在一阵天旋地转后彻底失去了知觉。
重新恢复知觉时,已经是次日早晨,或许,已经不能称之为早晨。微微一转头,痛感便大力扯动了神经,继而蔓延至整个大脑。
宿醉啊……也算是体验过一回了。只不过,他人宿醉,是为放纵,我宿醉,则为尊严。
汀岚见我醒来,先是贴心地递上早已备好的蜂蜜水,而后便鬼鬼祟祟地溜到阳台。我用力揉着太阳穴,听着隐约的“她醒了,你现在过来吧”,灌下一大口蜂蜜水,懒得出声阻止。
没想到,随后火速赶到的人,居然是唐羽。而接下来的半个小时里,他俩像舞台剧演员一般,现场再现了昨晚我醉死过去后发生的一切。
省去那些无聊的场景描绘与废话铺垫,总而言之,他俩在明明可以推定我真实意志的情况下,依然选择违背我曾多次表达的真实意志,让骆奕将我背回了宿舍。
“上次我喝醉,是你送我回去的。这一次,我们角色互换了。”骆奕背起我,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说给我听,“上次借着酒劲,我应该把该说的话都说了。你呢?你有什么话,要和我说吗?”
我依然一声不吭地趴在他的背上,估计睡得死沉。
他苦笑一声,继续自言自语:“我从来不知道,你这么不愿意和我有瓜葛,宁可醉成这样,也不愿意接受那个大冒险。对我,你总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可我,却做不到。”
他蓦地停下脚步,将我往上托了托,“吴以稀,我究竟要等到什么时候?”
说完这句话,他继续迈开步伐,此后,便是一路无话。
唐羽和汀岚声情并茂,一唱一和,那样的默契,颇有黄梅戏中董永和七仙女的风范。只不过在我眼中,娘娘腔的唐羽是七仙女,而阳刚之气更胜一筹的汀岚才是董永……
除了对他们满头黑线的反应外,我心里还有些微的惊讶。他们形容的骆奕,和平日里判若两人。这般温柔煽情的话,打死我都不相信会从他的嘴里说出。
“对了,那个叫苏云霄的一直偷偷跟在你们身后,真是个恐怖的女人啊。”汀岚莫名插入的一句话,瞬间打散我对骆奕难得的思考。
我极度无语地抬起头,正撞上他俩担忧兼同情的眼神。
难道,一直偷偷跟着我们的你俩,就不恐怖么?
?
☆、谁是同性恋?!
? 中秋归来一个星期后,国庆小长假再度来临。迎着清晨第一缕阳光,一股幸福感不禁油然而生。
而更令我们感到幸福的是,老师非常贴心地提出把国庆前一天下午的课程推迟到国庆过后补上。我们在这突如其来的惊喜中,险些当场跪地,泪流满面。
老爸照例开车来接我,当看到后座上冲我招手的小叔公时,我微微有些惊讶。
“你小叔公正好有事要来F市一趟,所以就搭了我们家的便车。”
老爸笑眯眯地解释道,然后再度笑眯眯地问出一句让我瞬间笑容僵硬的话:“小奕来了吗?我已经在电话里和他约好了。”
此前老爸对骆奕只字未提,我还在暗自庆幸他终于不再热情泛滥。原来……他早已经“贴心”地……安排好了一切……
距离骆奕的下课时间还有近3个小时,老爸掐指一算,最终还是决定先将小叔公送往目的地,然后再返回学校接骆奕。虽然小叔公曾在家宴上对我提出丧心病狂的期望,但此时此刻,我却极度渴望能够跟随小叔公常驻目的地。
回想起刚刚老爸和骆奕的一番对话,我就气不打一处来。
骆奕:“吴伯伯,真的不用了,我下午还有课,我自己坐车回家就可以了。”
语毕,他居然冲我咧嘴一笑。切,明明就是一副欲拒还迎的虚伪样儿!
老爸:“没事,我们等你,正好让以稀带我四处转转。”
我无语地望向老爸。大学四年里不知道带他转过多少次了……好歹换个高级点儿的理由啊……
骆奕:“那……麻烦吴伯伯了。以稀,谢啦~”
他冲我挥挥手,嘴角含笑无比无奈地看着我,那眼神仿佛在说“没办法,是你爸坚持的,为了不扫他的兴,我只得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我默默攥紧手指头,欲哭无泪。这样,老师特意将课程延后的意义何在啊?!
那个不要脸的死混蛋,先是强迫我送他回宿舍,然后强行对扭伤的我又背又抱,再然后强迫我送他回家,再再然后强迫我去图书馆送伞,最后在未经我允许的情况下把我背回宿舍……开学不到一个月,他已经先后在我面前不要脸了这么多次。所以这一次,他似乎一点儿也不介意再不要脸一回。
他的不要脸程度,就像这公路上鲜为人知的坑洼,但就算再鲜为人知,一旦有车辆经过,还是会有所感受。只可惜,目前为止,只有我这辆车感觉到了